“不去。”贺母直接拒绝,“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一会儿我给你手擀点儿面条吃。自家腌的咸菜、辣椒我也都带来了,就着吃,肯定比外边的东西香。” “那……也行。”贺南霄看了一眼身边的方念,低下声来对她说:“我娘的手艺比我还好,一会儿你可以尝尝。” 方念只是笑了一下,仍旧没有说话。 “那我先去做饭。”贺母又开口,并有意无意地强调说:“等饭做得了,我再把地擦完。霄子这日子也不知怎么过的,到处脏兮兮,还是缺个会顾家的媳妇儿哟~” 最后一句话,老太太仿佛自言自语的感慨,可声音大得直戳进人心里。 等老太太踩着那双三寸的小脚离开,怔愣着的方念看了一眼地上的抹布,讷讷地问身边的贺南霄:“这地,是需要我擦完么?” 贺南霄微微一愣,忙说:“不用不用,你歇着,我来吧。”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雇了女佣来,否则也不会有这些无关紧要却又易伤和气的琐事发生。 他弯腰去拾抹布,手指还未碰到布的一角时,母亲便又从厨房探出头来叫他:“霄子,进来给我打下手!” 贺南霄瞧了一眼方念,又瞧瞧地上的抹布,权衡着想要给她挑一个轻省的活儿来干。然而,没等他想出一个结果,便听方念开口说道:“我擦地吧,自在。” 她走过去,撩了裙子直接半跪到地上——这辈子,她第一次拿起了抹布。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活儿,可看她跪在那里,贺南霄心里便堵得厉害。他这才知道,自己一开始有这样的念头便是错的。他还是委屈了她,这让他很是懊恼。 “别擦了。”他伸手拉方念,“什么事也不用再做,乖乖坐着等我。” 方念抬起眼,委屈地将他望着,同时也与他一样懊恼,“早知道就听你的,先找个佣人来了,对不对?” 贺南霄被她委屈又可爱的模样逗得笑起来。他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对,有时候还是得听我的。” …… 站在厨房门口的贺母窥到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儿子自小志存高远,一心扑在家国事业上,每每与他谈起婚姻大事,他都极力回避。而今再看,到底是男人本性,老实本分的姑娘看不上,到处招蜂引蝶的却是叫他色令智昏。从未对儿子失望的贺母,此时因为儿子所谓的“恋爱对象”,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感叹。 “霄子——”她再一次大声召唤儿子,仿佛纵容他在外面多待一秒,便会让她陷入泥淖,从而成了她的失职。 才在一个女人面前暗暗发誓要做她后盾的贺南霄,此时却也不能全然不顾另外一个女人的召唤。安抚好外面后,他很快进了厨房。 母亲背对着他揉着面团,一言不发。而他看着母亲略显岣嵝的的背影,方才进来前想要与她抗衡的念头便渐渐消减了下去。 他默默地站在一旁,小心剥蒜。想起的,都是从前家中的那些事。 父亲在时,母亲处处维护他,即便做错事要受罚,母亲也会在父亲面前为他争取最轻的惩罚。父亲与兄长相继去世后,母亲更是扛起了养家的重任。寡母的辛苦,外人不知,而他最是清楚。 说起来,他当真是个自私的孩子。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而他如今除了每月按时寄给家中薪水外,并没有真正赡养过母亲一天。身为家中独子,他却不想婚嫁,时时刻刻想的都是要上战场,以身殉国。他似乎从未理解过母亲对他的期许,准确地说,是不想理解、不敢理解。他自欺欺人地以为,母亲会包容他的一切。包括包容他的梦想以及方念。最最不济,末了母亲也总会退让一步,给出她最终能够接受的妥协。 他听到母亲叹息了一声,叫他的乳名“小豆子”。 “娘……”他轻声应着,看见母亲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已蓄上了泪。 母亲将手放在面团上,停下了动作。而他也停下来,等着母亲再开口。 “那姑娘……” 他听母亲将声音压低,便下意识地去留意外面的动静。他听不清方念是否离他们更近,只是听见母亲已然妥协却又无奈的声音。 “你若非她不可,就娶来……做个妾吧……” PS:无所事事的五一假期结束,规律的更新又要开始啦!祝大家接下来的工作学习都愉快吧!也祝我自己别太忙,五月份能顺利更完!
第五十九章 宝贝 那一个“妾”字从母亲口中说出,贺南霄的脸仿佛变为了灰色。 “娘,这……” 他一个“不”字还未出口,母亲便抢了他的话说,“从小到大我便纵着你,即便是在婚事上,我也如此放任你去了。楼上那间房,你与人家是不是睡在了一起?生米都快煮成了熟饭,你叫我能说个‘不’字吗?” 贺南霄脸上的灰色渐渐褪去,染上了一点红。他怕母亲瞧见,便垂下了头。 “也好……”贺母又叹了声气说,“贺家的香火总是要续下去的。等那位方小姐怀上咱们贺家的骨肉,我便能与秀香他们家讲通这个道理。做大事的男人,乡中有发妻,城里有娇妾,这是稀松平常之事,咱家不算欠了他们的。日后你若回乡,再与秀香添上一儿半女的,也就彻底安了她家的心。” 贺母对自己这番一举多得的筹划很是满意,然而儿子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贺南霄将手里那颗快被抠烂的蒜丢到一堆厨余中间,而后抬起头来对母亲说:“方念现下与我是恋爱关系,没错。可是娘,我并没有打算要与她成婚。更别提什么‘妾’不‘妾’,续不续香火的事了。我们说好了,等我耳疾痊愈回到航空队,我们的关系就算是结束了。” 贺母被他的话惊到,她不可思议地问自己的儿子:“所以,那位方小姐也赞同这样做?” 贺南霄点头,并又补充了一句:“她大可不必讨您欢心的,可她今日还是尽力想要得到您的认可。” 贺母举起擀面杖便往贺南霄身上打去,嘴里骂道:“混帐东西!我省吃俭用供你上学,往日先生教的那些礼义廉耻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是说你们那个航空队学的尽是这些伤风败俗的道理!若是没有成婚的意愿,就在一起纵情声色吗!” 几下没下狠手的闷棍打在贺南霄身上,他一动不动地默默受着,不反抗,也不反驳。而贺母打着打着便掉下泪来…… 厨房里的一切,方念全都听到了。她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将地擦完,而后兀自回到了楼上。 她到主卧里,简单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和用品,搬到隔壁那间客房。楼下的争吵与哭声听不到了,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而她坐在床边,心却止不住地感到难过。 这栋她住了将近半年的房子,眼下变得如此陌生。她在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举动和言语忽然都变得小心翼翼,这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作为外人的身份以及寄人篱下的事实。除此以外,在他母亲眼里,她与那些只懂得勾引男人的风尘女子并无分别。她从不介意别人怎么说,然而今日却在介意他母亲的看法。这不该是她,也有违自己与他交往的初心。往深了再想,她似乎要再一次向他们的感情缴械投降了…… 晚饭的面条已经做好,贺母收敛了情绪,与儿子又演出母慈子孝的模样。她是最守规矩也最讲礼数的宅门女人,尽管生活在乡中,但旧年代延续下来的传统封建思想她承袭得比谁都好。在外人面前,她不能失了体统,尤其是在新派的年轻女子面前,她有树立典范的义务,必要时甚至有管教她的权力。 她在碗中分好了面条,示意儿子去让外面的姑娘进来端。 贺南霄不想再次破坏刚刚才恢复正常的母子关系,于是顺从地出去,打算让方念和他一起来做这件事。然而,等他走出去,除了看到那一整片水渍不均的地面外,已然不见方念的身影。 他心里忐忑起来,方才和母亲在厨房里的那番争辩,想来她是都听到了。母亲又在唤他,而他紧蹙了眉头并没有做出回应。 贺母已猜出外头的情形,不紧不慢地兀自端了两碗面条出来。一碗儿子的,一碗她自己的。 “来,饿坏了吧?赶紧坐下。”她将那碗多的放到儿子那边,菜码也都推到离儿子近的地方。 从小到大,他最馋的便是母亲亲手做的面条,然而眼下他面对那碗刚刚出锅的面条,却没有一点胃口。 “怎么还不坐下?一会儿面坨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贺母催促他,并递给他一双筷子。 贺南霄接过筷子,将桌上的菜码分别都拨了一些在那碗母亲特为他盛的面条里,而后说道:“方念身体不大舒服,已经回屋歇着了,我把面条给她送上去。” 贺母听到这话,抹额下的那张脸再度拉了下来,“不许去!” 她拍了筷子在桌上,连同她手腕上戴的那副银镯子也重重地磕在了桌上。今日已不知是第几回这样严厉地对待小儿子,红颜多祸水,她愈发觉得这句古老的俗话是一句可使世人警醒的箴言。然而,她的儿子却是叫不醒的那一个。 贺南霄对母亲的命令置若罔闻,他端着面条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前脚刚迈上一级台阶,便看到方念出现在了最上面的楼梯口。 “方才收拾了一下屋子,是面条已经做好了吗?”她微微笑着,问站在楼下的贺南霄。 贺南霄点了下头,怕她情绪不好,也怕她不想与他母亲待在一起,所以体贴地对她说:“你要不大舒服的话,我把面条送上楼给你。” “没有不舒服。”她笑着走下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而后接过他手里的面碗,与他玩笑了一句,“擦地、收拾还真挺累,可我再累也没你这么大的饭量呀!”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经端着面碗走到贺母的跟前,“不过,我打小没吃过母亲做的任何食物和饭菜。今日伯母给你做的,有幸我也能沾沾光,说不定吃得比你还要多。 贺南霄见她有说有笑,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那一会儿来比赛好了,吃得少的人一会儿负责刷碗,如何?” 说完这话,他看了看此时正冷眼旁观的母亲,便又说了一句:“娘一向公平,就请娘来当裁判吧!” 方念努了努嘴,说道:“那么,裁判这样辛苦,自然要给裁判一些好处。我这有张戏票,就先赠给伯母啦!” 方念说着,也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张戏票,放到贺母面前的桌上。 贺母偷瞧了一眼那戏票,竟是比普通的戏票都要特别——手掌那么大的一张红底洒金箔的纸上,绘着虞姬扮相的俏花旦,图的一侧还有几行工整的簪花小楷。她识字不多,却也拼凑着认出了“柳亭芳”三个字——金陵城最火的名伶,是她只能在乡里人口耳相传中听到过的人物。家境尚可的她,年轻时便喜好听曲儿、听戏,嫁了人后,那些少女奢侈的兴趣便都只能悄悄地隐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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