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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路说：“我大学师妹，现在是电视台记者，和我关系可好了，我当初答应得信誓旦旦的，哪成想家里非要搞什么聚餐，脱不开身啊。邵哥，邵爷，救救我吧！” 邵明远问：“去哪啊？” 言路说：“消防大队，她们电视台要做一个专题，关于城市英雄的，要深入消防队采访，拍摄训练日常，录点素材啥的。” 邵明远的声音带了点疑惑，“不对啊，那电视台没有自己的摄像师吗？” 言路说：“有，但是我师妹同时要做一个专题报道，她想要几张专业又有风采的照片，这不就找上我过去帮忙用用心，拍几张有水平的照片嘛。” 邵明远拍了言路一下，“一顿饭。” 言路高兴道：“没问题，别说一顿饭，十顿都没问题。” 邵明远说：“言少啊，你这为了妹子，可真是下得去血本！” 林乔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从“消防大队”四个字开始，她的思绪就飘到了那边，专心听完了两人后ᴶˢᴳ半程的交流。 是江宁消防大队吗？ 林乔很想问问，但…… 她无意识攥紧了双手，就算是，难道自己要去找陆瑾吗？要去见他吗？见了之后呢？说什么？还和那天一样制造尴尬吗？ 昨晚的梦境再次在脑海中重现，九年前的初夏，木槿还未盛放，他们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走到这片每日经过的木槿前，才停住脚步，午后的阳光很足，没有盛夏炙烤的灼烧感，但依旧亮得晃眼。 陆瑾站在逆光的方向，或者说，是她刻意从这样一个角度去看陆瑾，暖黄色的太阳光从他周身蔓延开来，周边的一切都看得清楚，只有他那张脸，那张脸上的表情，林乔看得朦胧。在即将分别的时刻，她下意识不想去看他的表情。 从前他们只要凑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但那天下午，他们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站累了，就席地而坐，直到夕阳的红色开始在天空中晕染开来，陆瑾才开口。 她记得陆瑾是低着头的，他的白色短袖被风吹的贴在了后背上，黑色的发丝乱成了一团，他两条胳膊随意耷拉在膝盖上，整个人满是颓丧和茫然，一向阳光温润的少年音变得沉闷低哑。 “我妈租了学校旁边的房子，一个月，高考结束后，我会和她回静沅老家……” 林乔觉得他是哭了的，但她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无暇去分辨他刻意隐藏着的情绪。 那句话落下后许久，他们谁都没有再出声，有那么一瞬间，林乔觉得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但理智告诉她，别傻了，面对现实吧。 她把头埋到胳膊中，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那你，大学去哪里？之后还会回来吗？” 陆瑾往那片木槿中扔了个小小的石子，他没有回答林乔的问题，转而说起林乔父亲的打算，“林叔叔说会帮你申请国外的大学， 高三毕业后出国去学摄影，实现你的梦想。” 林乔的手微微攥紧，这件事情爸爸从前提过一次，但那还是在一切都很好的时候，她那时拒绝了，因为当时她就对陆瑾有了喜欢的心思，不想忍受异国的分离。 但这次，她还要拒绝吗？或者说，她还能拒绝吗？ 林乔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纷飞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幕幕不停浮现，她紧紧埋着自己的脑袋，任泪水汹涌而出，不能了，她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尽管是初夏，傍晚的风还是带着凉意的，陆瑾将臂弯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望着已经隐下去多半的夕阳，最后揉了揉她的脑袋。 轻轻的声音像是空气的呢喃，随风消散。 “木木，再见……” 那个下午，他们从午后坐到黄昏，陆瑾说了他的以后和她的以后，林乔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然后，一句“再见”，终结了他们的以后。 回过神时，林乔已经走到了言路和邵明远身边。 “怎么了？”言路问林乔。 本能的支配难以战胜，林乔向自己心中的渴望妥协，她问言路，“你说的消防大队，是江宁消防大队吗？” 言路点头，不明所以，“是啊，总队。” 林乔的食指和拇指在身侧摩挲着，心跳有些快，紧张和害怕交织着，又渗透进渴望和喜悦，她说：“我想去，可以吗？” 言路和邵明远都惊讶地看向林乔，林乔在社里人缘很好，毕竟是大美女，但她为人冷清，尽管融入在这里却依旧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很多时候，她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错觉，好像下一秒这人就要羽化登仙，她从来只管自己的工作，别人请她帮忙她也很少拒绝，但，她是绝对不会自己揽活的。 “发烧了？”言路愣了半晌，举起手就要往林乔额头上放。 林乔往旁边一躲，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多违和，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嗯……我会和你师妹好好配合的，照片水准你放心。” 言路靠在邵明远的椅背上，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玩味，懒洋洋道：“你的水准我怎么可能不放心，我是好奇，你干嘛突然往自己身上揽活，外场累死，而且现在还是夏天，那大太阳，你举着相机拍照，没几分钟就得一身汗。要不我找邵明远干嘛？” “诶，”邵明远拍他一掌，“你小子，刚刚还说不累，真是，心疼妹子就不心疼你邵哥是不是？” 言路讨好地笑笑，见林乔还执拗着站在那里，心中好奇更甚，同事两年，他可从来没见过林乔这副模样，向来清冷的女神执着于一件事情，这可太勾人挠心挠肺了。 邵明远比他们两人大几岁，也成熟一些，他看出林乔的不方便，直接问：“真想去？” 林乔点头。 邵明远乐呵一笑，“那正好，我还陪我老婆逛街呢，想去你就去吧，具体的事你问言路。” 林乔唇角微扬，笑了一下表示感谢，然后就看向了言路。 言路眼中的好奇还没有收起来，他打量着林乔，“原因不能说？” 林乔笑笑，摇头，“抱歉。” 言路耸耸肩，好在早习惯了她这神秘又清冷的模样，他也没再追问，把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把师妹的微信推给了林乔。 第6章 暮落，无言的尴尬6 在浮躁和不安中度过了一周的时间，周五晚上，林乔回到家，言路的师妹孟涵还在和她确认着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 从这几天的聊天中可以看出，孟涵是个非常健谈的女生，刚毕业两年，还带着一点横冲直撞的莽劲，当然，反过来也可以说为单纯天真。 林乔很焦虑，但在和孟涵的插科打诨中也缓解了几分。 她打开客厅的灯，换好鞋，孟涵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林乔姐，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在江宁消防大队的门口见面可以吗？” 林乔回：“可以，我到时候直接过去，相机也带着。” 孟涵发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辛苦了。” 林乔回了个“没事”，放下手机拿出牛奶热了热，然后就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她拿起手机，发现孟涵又发过来了新的消息，“对了，明天我会采访他们大队长，麻烦林乔姐要多拍点帅照。” “大队长？”林乔无端冒出一个猜测，打字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孟涵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嗯嗯呢，据说非常帅，啊不对不对，也不是据说，就是非常帅，消防的门面！” 林乔将干发的毛巾随意搭在肩上，打字问：“叫什么啊？有没有照片？” 孟涵发了一个窃笑的表情，“咦，林乔姐有兴趣啊？” 林乔无语了一下，但这也方便了自己的探询，她顺着孟涵的话回：“是啊，这个世界只看脸，如果真是帅哥，那我肯定要更好准备一下啊。” 消息发过去之后，那边静了一会儿才有动静，还没有点开，但林乔已经有了答案，小图是模糊的，但她隔着朦胧影像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指尖迟迟无法再按下一个键。 孟涵的消息还在发着，“怎样？帅不帅？男人味十足，江宁消防大队大队长。” 照片上的人一身消防防护服，站在云梯之上，滚滚黑烟在他周围环绕着，刺目的火光出现在照片的一角，他面目严肃，眼神坚毅，紧盯着上方，头盔遮住了他的头发，明明是看不到完整的面容的，但没有人能够否认这张脸的出色。 陆瑾长得很帅，林乔一直都知道。 此时看着这张脸上的表情，她却有些恍惚。 她记忆中的陆瑾是学生时代的陆瑾，她见过他孩子王的霸道，见过他哥哥式的温柔，见过他打球时的潇洒，也见过他的脆弱和眼泪，但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坚毅的眼神。 那日在暴雨中，陆瑾的眼神也是这样，一往无前的韧劲，永不放弃的执着，还有，拼尽一切的决心，再回忆起那日，林乔才发现，她的陆瑾哥哥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他们九年未见，早就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对方不认识的样子。 陆瑾是这样，她，又何尝不是呢？ 从前那个在阳光下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早就被埋葬在了时光的沙砾中。 林乔向后一躺，直接将自己扔到了床上，头发还是湿的，潮气在床单上蔓延，她闭着眼睛，任泪水从眼角滑落，与此同时，也没忘记回孟涵的消息。 “帅。” 确实帅，比从前，更多了成熟稳重的男人味。 她伸手，扯出枕头旁边的一件旧的不能再旧的外套，将其牢牢抱在怀中，那是他们那日分别时，陆瑾留给她的最后一个带有温度的东西，她自欺欺人地幻想着，那温度始终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忘却他们早已面目全非的现实。 …… 站在消防大队门口时，林乔还有些恍惚回不过神，她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睡，早上在镜子前看到那张疲惫的ᴶˢᴳ面容，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八点十五分，早了四十五分钟，林乔想要嘲笑自己的急切，但牵了牵唇角，却笑不出来，她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朝一旁的早餐店走去。 早餐店的门是敞着的，距离消防队不远，坐在靠门的位置，林乔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早操喊声，她捧着一杯热饮，望着门口的方面，思绪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爸爸，你快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妈妈就可以了。” 店中不算安静，但小女孩还有些奶气的声音依旧让人无法忽视，林乔将目光转到取餐处，一个身穿训练服的男人正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说话。 “爸爸不急，你自己在这里不安全，一会儿妈妈就过来了，乖，先吃饭。”男人脸上始终带着温暖的笑容。 小女孩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便大口吃起碗里的食物来了，很乖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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