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去给你买洗漱用品。”魏知悟拿出钥匙,把自己的拖鞋放在她脚边,“穿上。晚饭是便利店的便当,你吃吗?” 孔姒在原地点头,两只脚塞进他的拖鞋,空荡荡得撑不起鞋面,露出两个圆润饱满的脚后跟。 房子被她独占了二十几分钟,再打开门时,魏知悟闻到她的气味,融在他自己的空间里,像两捧截然不同的沙子,搅动得逐渐不分彼此。 孔姒站起来,动物般黑黢黢的眼睛,眨巴着歪头看他,好奇他手中鼓囊的大塑料袋里,装了什么好东西。 桌上噼里啪啦,魏知悟把东西倒出来,牙刷毛巾拖鞋之类是寻常物件,一次性内裤、旅行装清洁与保湿护肤品,令孔姒感到意外。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让导购推荐的。” 魏知悟把东西往前一推,耳垂不起眼地爬红,低声说,“你去洗漱,我把便当热一下。” 她拿着东西往浴室,塑料包装在她怀里哗啦啦擦响。声音也像有颜色,跟随她走到哪里,点起一串微微闪光的火花,房子热闹得令他陌生。 微波炉转了一圈,魏知悟盯着里面暖黄色的光出神,被孔姒在浴室里一喊,声音像抛出一支勾子,把他径直拽过去。 “怎么了?”魏知悟隔着磨花玻璃门,眼睛盯着地面。 不能抬头看,这扇门把内里的事物融成色块,却保留人的大致轮廓。魏知悟猝不及防的一眼,看见孔姒在玻璃门后,朦胧的白皙线条,毫不避讳舒展在他眼前。 独居时从未考虑过,一扇玻璃门也能成为麻烦。 “热水往哪边啊?”她的声音嗡嗡响,闷在玻璃后,空气因她而震颤不已。 “往左。”魏知悟像含了一口沙,轻声答她。 片刻后水声淅沥,湿润的雾气从门缝钻出,沾着她的气味,铺天盖地如一张戳不破的保鲜膜,把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堵住。 魏知悟闭了闭眼,松开领口纽扣,与世界交换更多新鲜空气,每一次都有她的气味,他心跳加速叫嚣着跑出身体。 怎么会觉得跟着他最安全?他们真真切切发生过什么,魏知悟不介意再来一次。 他摩挲警服肩章,重重叹口气,回厨房寻找别的气味,让自己不再想着,淋湿的玻璃门后奶油质地的她。 微波炉再次叮的一声,魏知悟没有回头,发现孔姒从浴室出来了,且站在厨房门边。 因为她身上沾着他的气味,准确来说,是他的沐浴露的气味,混合她原本的,像把自己的一部分揉进了她的身体。 魏知悟呼吸紧了几分,回头故作平静,平静却很快被打破。孔姒穿着他的衣服,一件他穿过无数次的白色短衫,下摆垂到她的大腿中间,宽袖口盖到手肘。 有种隔空抱住她的错觉。 “你怎么……”魏知悟有些愣神。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孔姒抻平衣服下摆,很认真地问他,“这件你要穿吗?” 魏知悟语塞,这根本不是问题关键,问题关键是她洗漱完,穿着一个男人的衣服,却理所应当毫无边界感。 “先吃饭吧。”魏知悟抿唇,把便当盒拿出来,冒着热气摆到餐桌上。 吃饭时孔姒没有说话,因此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大一间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很少邀请同事或朋友来家里,因为他没什么休闲娱乐活动,不工作的时候常坐着发呆,事后想不起来时间如何消磨的。 另一方面是怕人询问,为什么一个人住,怎么没和父母住在一起。 如果被问到这些问题,他大概会如鲠在喉,舌头抵在齿间,焦躁地轻轻咬几下,然后飞快地说,“父母牺牲了,我是师父养大的。” 孔姒没有问,她专心吃便当盒里的饭。她先前疯狂跑了一阵,体力前所未有的消耗,闷头狼吞虎咽,被最后一口紫菜汤呛住,才闹出点剧烈的动静。 “没事、我没事……不用管我。”她冲魏知悟摆手,大约是被汤水呛住有些尴尬,此时此刻竟然有了边界感。 魏知悟压下她的手,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轻抚她颤动的脊背,顺着骨节往下,停在腰窝处。 怀里默默抬起一张憋红的脸,孔姒心虚地偷看他,随后用手捂住脸,用极轻的声音嘟囔:“不该是这样啊。” “你的剧本里,应该是怎样的?”魏知悟似笑非笑,垂眼看她,只看见她后颈那块软肉,像刻意展示的诱饵。 心里博弈是刑警的必修课,他审过不少心理素质极强的犯人,一双眼睛里有没有别的心思,他只用随意扫一眼,就能看出八分。 而孔姒更好猜,甚至不用猜。和穷凶极恶的重刑犯相比,她简直透明得像一块玻璃,有什么样的心思,装着哪些狡黠的打算,直截了当展示在玻璃背后。 她以为她掩盖得很好,在他面前上演穿错衣服的把戏,一点小聪明昭然若揭。 继续下去,也许真的会成功,若不是她被紧张得呛到,败坏了苦心经营的氛围。 魏知悟不明白她为什么习惯利用她自己,脸蛋也好身材也罢,她用这些东西做交换条件,不知是哪里学来的生存法则。 “你有事想求我。”魏知悟替她说出来,胸腔震动着,挨着孔姒额头,“其实你可以直说。” 她沉默着攥紧手指,然后又松开,从他怀里慢慢挪出去。 热源消失了,魏知悟两手一空,胸口竟然怪异地感觉冷。 “我睡哪里?”她盯着地面,脚上穿着魏知悟新买的拖鞋,这间屋子最显眼的女性用品。 “主卧。”魏知悟蹭了蹭指尖,上面没有她的温度。 “啊?”她诧异地后退两步,拉长他们的距离。 还晓得防备。魏知悟看她瑟缩两步,扯了扯嘴角,“我睡沙发。” 延伸的距离停止,她瞬间姿态舒展,像水潭里泡一朵干花,褶皱的花瓣在他眼前缓慢打开。 “那、我去睡了。”她掉头往主卧去,飞快几步,是觉得尴尬,想躲开他的目光。 魏知悟坐着不动,声音传过去,“你还没说,你想求我什么。” “没有啊。”她把声音关在房门后,又闷又远,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尽管她习惯利用她自己,但这项业务她好像不太熟练。魏知悟兀自笑笑,把便当盒收捡好,离开厨房时顺手关灯,却在听见开关啪嗒时,恍惚地偏了偏头。 整间屋子都是亮堂的,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独居的日子里,房子时常黑乎乎,照亮了也就那样,只不过把他空旷的世界,照得更彻底。 现在除了玄关和浴室,每一格空间都填满光亮,孔姒逐一打开的,而魏知悟竟然没察觉异样。
第30章 魏知悟 饲养员 浴室水声停下,魏知悟拿浴巾随意擦干头发,目光看向主卧,房门紧闭,猜不出她是否已经睡着。 门后面很安静,像小动物的洞穴,孔姒趴伏在里面,空调送风声簌簌响。 魏知悟站了一会儿,听见阳台洗衣机滴滴两下,他折返回去,拿出洗好的衣服,衬衫在空中一抖,吹动晾衣架上一块三角形白布。 它上下翻飞,摇摇晃晃后,轻飘一片凋谢在地面,落在魏知悟脚边。 是一条女士内裤。 魏知悟身子一顿,僵硬地纠结了半晌,把它捡起来,捏在手心湿乎乎一团,柔软得他不敢用力,怕轻易扯坏了。 拧开水龙头简单冲洗一遍,巴掌大的布料在他两只手中,可怜兮兮浸在水下。 他手掌太大,小麦色的皮肤略粗糙,如一张细砂纸,手背绷着青筋,和薄薄一层透色的棉布料搭在一起,极其不相称。 几分钟后,白色内裤回到原来的衣架,同样的角度,只是滴答坠着水,被重力扯得皱皱巴巴。 魏知悟长长舒口气,把阳台的门打开至最大,期盼晚风多进来一些,把他吹得更舒畅一些,拉过一条薄毯在沙发躺下。 眼睛闭了几秒,黑暗中明灭着不知名光点,浮躁地游动着。魏知悟叹口气复睁开眼,室内灯光全熄,主卧门缝漏出唯一的光亮。 他坐起身,把客厅的灯重新打开,不适应地眯着眼,点燃一根烟。 主卧房门小心翼翼推开一点,吱呀声拖着长长的尾巴,孔姒乌黑的头顶先探出来,紧接着是她的眼睛,意外地发现魏知悟正坐着抽烟。 “你还没睡?”她欲言又止,身体躲在门板后,只有两只手扒着门边。 “怎么了?”魏知悟问,他的嗓音微哑,被烟草熏过。 “我看到你卧室椅子上的卷宗了……我不是故意看的,它就摊开放在那里……” 魏知悟猛然站起身,他确实忘了,安县爆炸案的卷宗他经常翻看,信手搁在床边的椅子上,今天没有收。 “你都看到了?”他一边说着,把烟按进烟灰缸,站起身朝她走去。 孔姒连连后退几步,深夜带着烟草味的男人,周身萦绕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偏巧他脸上不爱有表情,很多时候让人猜不出他的意图。 主卧里站了一个她,在魏知悟看惯了的场景里,她是崭新的、突兀摆上的,立在他的衣柜、床单、地毯之间。 这种画面带给他的感觉,仿佛她轻而易举把属于他的世界归拢手心,又仿佛是他摆弄装饰品,把孔姒放进他的装裱盘。 如果把她压进身后那张床,他每夜辗转入眠的床,让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或者不穿…… 魏知悟深一口气,绕过孔姒身旁,快步往里拿起卷宗,屏息走出去。 “这个案件不是早就结了吗?”孔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魏知悟的下文,忍不住问他。 魏知悟停住脚步,抬起卷宗,目光从封面上的字逐一滑过。 “是啊,结案了。”他说得像叹息,平静地继续往外走,轻轻带上门,“早点休息。” 风声均匀地唱,海浪般来回,催眠地在耳边响,魏知悟再次关灯合上眼,这次睡意沉沉。 次日醒来没有天光,他的耳朵对异响灵敏,听见鬼鬼祟祟的脚步声,猫着绕过他,往阳台方向去。 魏知悟顷刻睁眼,身子支起来,淡青色晨光里先看到一双腿,往上是他白色短衫的下摆,勉强遮住大腿根。 “你醒了?”孔姒回过头,肩膀一垮,有些歉意,“我把你吵醒了?” 针落有声的时辰,魏知悟慢慢找回失焦视野的过程里,唯一清晰的是她说话的声音。 他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半,倦意浓重的时候。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魏知悟难得有如此慵懒的样子,说话时鼻音很重,连他自己也愣住。 “我早点出去看房子,尽量多跑几家,一天搞定租房的事。” 孔姒往阳台去,踮脚取晾衣杆上的衣服。昨夜被他不慎碰掉,被他的手捡起,在自来水下重新搓过的内裤,孔姒毫无知觉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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