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孝的玩ᴶˢᴳ意儿,今天你爹来教你做人!” 他踢飞了那把小小的美工刀,挥起了拳头。 警察到来的时候何志高其实并不完全占上风,刚打起来没多久工地牛高马大的保安就从冲上前束缚住了他,混乱中他的肚子和小腿都狠狠挨了几下,钻心的疼,没想到警察不分黑白是非,说是他的错。 “他妈的?我错?我错在结了个骗钱的婆娘?生了个不忠不孝的种?” 那些个不着调的警察却只是严肃地教育他,离婚以后他和宋雨丽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他如此纠缠甚至大打出手的行为,是违法的。 被宋雨丽拉住的何英丫头还在咆哮,她跌倒时手上被美工刀割出的伤口正汨汨流着血,染红了她的白色校服袖和她的球鞋,带煞的,催命的玩意。 “你去死!我妈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何志高只觉得血压飙升,冲上去又想揍她,却被警察拦住。 “干你求事!” 他干脆利落地甩了警察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为何志高换来了五天的拘留。 他想不通,家里的老娘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为什么骗了他钱的女人不坐牢,敢跟他对着干的女儿不被警告,反倒是他一个人被批评警告,被拘留。 夜里难眠,何志高细细追思那混乱中的场景,忽然灵光一闪,“高考”这两个字倏地浮现,他想起来了,那个臭丫头当时穿的衣服上写了四个大字“圣明中学”。 看,命运还是眷顾他。 仇恨种在心底,慢慢萌发——他迟早要她们知道得罪他的代价。 🔒54.偏执的沉沦 2015 年的高考季,圣明中学考场掀起了一场风波。 6 月 8 日下午,最后一科外语考试,校外学生正开始入场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男疯子。具体是不是真的疯子大家不能确定,但是他一边往学生堆里冲,一边大骂:“何英,你生来就是贱的!你小小年纪就知道配合着宋雨丽勾引男人睡你!你骚进骨子里!不得好死!”的那一幕,的确让在场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要知道,高考的严肃场合,连学校附近几条道路都采取了封闭式管理,送行的家长中出现这等异类,确实足够博人眼球。 尽管警察很快放倒了他,制止了他靠近学生群的行为,但这不影响部分无良媒体兴风作浪,也不影响考试结束后的学生们相互之间探索一个问题——何英到底是谁?宋雨丽又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是不是疯子不重要,他嘴里的话足够狗血,足够劲爆,就行了。 探索欲被激起来,高考过后,就连校园论坛里“谁是何英?”“圣明有校鸡?”的讨论帖,每日的回复量都是以百递增的,最后还是靠着管理员删帖封号,才勉强抑制住此类消息进行霸屏。 明面上的风暴虽以闹事男人获刑三年收场,暗潮仍旧汹涌。 被热心网友扒出来的“何英”一共四个,两男两女,来自不同学校,一时间众说纷纭。火在蔓延,会烧到哪里,烧出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未知才让人恐惧。 整整三天,宋荻野没有一天真正睡着过。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那个干瘪、邋遢、目露凶光的男人——她抱着英语书准备进考场的时候,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转过头去,便隔着重重人头与那个人对望了。 然后那个人冲了过来,满口污言秽语。 他叫她,何英;他把她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全说出来了。 混在人群中,她扭过头去拼命向前走,即使每个人都回头驻足去看那场闹剧,她也不敢停留,她一直走,灵魂飞到空中,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那个人是来蹲她的,如果她再走慢一点,就会被他拉下地狱。 她太高估何志高的道德感了,盲目去蹚浑水,确实是她的错。 先前回到家里,宋雨丽一把鼻涕一把泪嗔怪她不该那么冲动,不该找来工地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无畏,她以为她已经足够成熟,足够强大,也相信法律自会解决问题。 “你不了解他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宋雨丽摇摇头。 “我不怕他。”宋荻野说,“我不信他还能怎么样。” 她最终是为自己的无知而得到了教训,一整场外语考试她都在梦游,英文单词浮到空中,又落下来,耳畔全都是谩骂和嘲笑,她看到中性笔划出来的墨水变成红色,再一低头,她的裤子,两腿之间也变成了红色。 无尽的红色向她侵袭而来。 就像那天她从芦苇丛里爬起来那样,她忽然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学生的本能在指引她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去,她也许真的会交上一张白卷,考试终了的铃声打响,她走出去,听到走廊上的结束了最后战斗的大家开始畅所欲言起来: “哎,你们知道何英是谁吗?” 宋荻野终于崩溃,开始朝着校外疯狂地跑去。 彼时,路莱同样不安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家里人很重视这场考试,今天爸爸亲自接送她。从乌亮的奔驰车上走下来,她刚刚汇入人群,正寻找着宋荻野的身影,那个奇怪的人就暴虐地叫骂起来。 看起来他是想扑过去揪住某个人的,可惜被人流截停。 路莱的视线穿过人群聚焦在那个疯癫的男人身上,两个名字重重撞进她的耳朵里——何英,宋雨丽。 路莱愣了一愣。 等警察冲上去制服那个暴徒时,她猛然反应过来了,他说的何英是谁。只是现在学生们已经开始涌入考场了,路莱在慌乱中踮起脚尖眺望,她看到了那个走在最前面的身影:狼尾的发型,纯黑的 T 恤,那天在房间里接过练字本并撕掉时她也是这样的打扮。 “宋荻野!”她喊。 现场太吵了,没有人听到。 这匆匆一瞥,差一点就会成为永别。 外语考试结束后,路莱的第一反应是去三楼的考场找寻宋荻野,可一无所获,电话拨过去也只是占线的忙音,她意外地魂不守舍,连考场外的爸爸也看出来她的不对劲,问:“不舒服吗?是不是题很难?” 破天荒没有心情去听爸爸的话,路莱只是敷衍道:“嗯”。 题到底难不难她已经忘记了,这是一个优等生不该有的错误,情绪低落,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宋荻野。被爸爸带回家里,妹妹正在沙发上看小马宝莉,妈妈抱着半牙西瓜走过来,漫不经心提起: “路莱,你们考场今天出事了?” 小地方,消息确实灵通,爸爸也摇头。 “要我说这种人是该重判,无论是博眼球还是发疯,高考的大日子,这样胡闹真是影响孩子们发挥。” 插上半个勺子的西瓜递到路莱手上,路莱吃了一口,胃里开始翻涌。 “妈妈,我要出门一趟。”她心头一紧。 六月的阳光滚烫,迈开脚步奔跑起来,不一会儿后背便被汗湿透。 学校和宋荻野的家都空空如也,拨出去的电话仍然没有被接通的迹象,直到太阳渐渐落下来,光开始暗淡,墨蓝色的天幕被火烧云爬满。 流光飞舞中,路莱终于想起来一个最有可能的地方——秘密基地。 二十二层楼,她从来没有爬得那么快过,后脚跟被不跟脚的帆布鞋磨得生疼,小腿肚发酸,鼻子连同嘴巴一起用力把每一口气呼吸到底也觉得杯水车薪。 攀上最后一格楼梯时路莱只觉得肺像要炸了,但远远地看见了坐在天台围墙上脚底悬空的宋荻野,她的心就平静了。 “荻野。”她喊。 被惊动的神游中的宋荻野,在转过头来之前,身体竟往天台的外缘又挪了一寸。 “不要过来。” 眼神空洞。在这里暴晒几个小时,她的脸和脖子已经一片通红,摇着头,声音干涩,整个人像是被暴晒过的海带一样透露着皱巴巴的颓唐,她赶在路莱说下一句话之前就不打自招。 “那确实是我爸。” 言简意赅,面无表情的模样,路莱心都要碎了。 “他说的那件事,的确发生过。” 在来之前,不,是在考场的时候她就已经想了很多,也许那个男人是个神经病,是蓄意造谣,是刻意报复,是随随便便捏了个父亲的名号。 什么仇恨?哪个做父亲的会这样荒唐? 但这一刻宋荻野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其中一定是有差池的,可她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抬头望天,身体前倾,扣在围墙边缘的手软绵绵没有力气,似乎下一秒就要从高楼一跃而下。 “那又怎样?” 路莱开始哭了,好奇怪,她比宋荻野看起来还要失控。 “你下来,是怎样都没关系,你先下来!” 汗水和泪水填满了她的脸,因为呼吸不畅而气喘连连的她仿佛一支正在融化的冰棍,即使是在宋荻野面前她也是第一次这样失态。 “路莱, 别哭,不值得。 ” 许是见她哭了,宋荻野睫羽微动,ᴶˢᴳ眼中透露出一种浓烈的不甘和绝望。 “你应该离我远些的,小小年纪被人带进芦苇丛脱掉裤子都不懂反抗,我真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傻叉。” 今天高考结束了,考完试的人都在狂欢,要吃散伙饭,要一起唱 K 到天明,美好的明天正在挥手,而她坐在这里默默看着这热闹城市熙攘的人流,不能再自欺欺人,明天就会沦落成一个巨大的玩笑。 “我觉得自己好脏,也很累了。” 路莱很害怕自己再多说错一句话就会彻底失去她。 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挽救。转头环顾了四周,路莱迈开酸胀的小腿,英勇地、势不可挡地爬上了另一处围墙。 其实她是有些许恐高的,爬上围墙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在眩晕,但她坚持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 “荻野,如果你想要做些什么的话,一起吧。” “路莱?”没想到她会如此激进,宋荻野愣了。“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我说,我要跟你一起。” 路莱梗着脖子重复。 如果最好的贴近方式是用秘密交换秘密,如果阳光下赤条条地把自己剥开,用透明的姿态坦诚相待能够让宋荻野相信,她的处境并没有那么不堪。或者,索性陪她一同沉沦。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你不脏,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也没办法去轻飘飘地用一句‘都过去了’来作为安慰。但我必须要说,如果你执意要做什么,我绝不让你一人先行,你知道吗?我其实......” 小野兽在路莱心头撕咬,从不示人的秘密,此时此刻,她毫无保留地在宋荻野面前揭晓——大小姐面具下无助的她只是个被领养的,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可怜虫,长久扮演着温良恭俭的角色,永远温柔和善的微笑不过是害怕被抛弃所形成的肌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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