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压抑而孤独的人生中,是宋荻野第一次撕开缺口拯救了她。 双手空空的她没有什么能留下宋荻野,同生共死的坚持是唯一投名状。 “荻野,你看看我,我比你想象的还更需要你,所以,求你,不要丢下我。” 路莱笑了,视线模糊。 然后她比出了那个宋荻野曾经对她比过的手势——一手拇、食指微曲,指尖抵于颌下,头微微点动一下。 那天方蕊告诉她,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喜欢。 她人生有史以来第一次笨拙而热烈的喜欢,即使前方是刀山是火海也避无可避,她没有回头的路了,勇往直前是她的本能。 如果可以,这就是她一生仅有一次的偏执。 “白痴。” 宋荻野最终还是在对峙中败下阵来。爬下围墙,她踉踉跄跄来到路莱身边,将涕泗横流的路莱也拽了下来。 把路莱被汗湿透的脑袋抱在胸口,她感觉自己晕眩得像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海盗飞船。呜咽的路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揪住她的衣服角,双手颤抖,汗水和泪水一下就将她的衣服浸透了。 渐渐清醒,又渐渐沉沦,那颗毛绒绒脑袋扎在怀里的感觉,有将她从悬崖边拉回来的魔力。 她不得不好脾气地哄她:“好了好了,又没真跳,还哭个什么劲。” 很多年以后宋荻野回想起这一天,仍然会下意识心头一软。 路莱需要她,本该高飞的鸿鹄愿意为她留下,即使她没有天空也没有草原,只有一滩连自己也化不开的泥泞。只是,一年以后,她是会为自己当初没有赶在路莱出现之前就毅然决然跳下二十二楼而悔恨的。 蝴蝶效应。 在无尽的痛楚到来之前,她忘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箴言。 🔒55.习惯是潜移默化的摧毁 那是相当明朗的一天,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阳光照进课室,四周明亮。 戴着变色眼镜的班主任手指勾住下巴的小撮山羊胡打旋儿,镜片后的眼睛停留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表情十分投入。 讲台下鸦雀无声,吊扇在旋转,微弱的风略过耳畔。 复读生们在完成他们入学后的第一个任务,很有仪式感,化不甘为希冀,写一篇关于“梦想大学”的作文。是山羊胡提出来的,据说他带重考班六年,年年都有这个习惯。 油性笔划过作业纸,写字的声音,整齐又利落。只有宋荻野凝视着笔尖上的那一团小小阳光,恍惚不已。 在人多的地方,她总会感到心绪不宁。 作文写到一半,脑子里忽然闪过何志高的脸,她现在之所以坐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他的疯癫,她和宋雨丽所遭受的创伤,全都是来自那个名字。 指节不由自主扣紧,等宋荻野反应过来的时候,写到一半的作文上已经被一串大字填满——何英死了! 所以那天她是唯一一个因为没写完作文被留堂的人。 山羊胡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谈心,语重心长:“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复读的路,心里就一定要有一个目标,要有一口劲儿,全力以赴......”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进门的是穿着绀色衬衫的杨光明,逆着光,处在阴影里的脸上挂着一种隐晦的笑,他伸手搭住身后人的肩膀,将她推到山羊胡和宋荻野的面前来。 “郭老师,这个新来的学生也分到你班上,你来带吧。” 昏黄的光线下,宋荻野必须靠捏紧拳头,大口呼吸才能抑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揪住来人质问的冲动。 被杨光明推来的人是路莱。 宋荻野复读是宋雨丽坚持的,能进圣明,也得益于宋雨丽工地那位正义感很强的年轻工头。事发那天,宋雨丽刚从脚手架爬下来,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口大口喘息。 几个知情的工友七嘴八舌的安慰她: “哎呀,杀千刀的男人已经给警察带走了,你也不要太激动。” 见识过何志高发疯的工友们一致认为这是一场蓄意的造谣报复,大家纷纷为可怜的宋雨丽鸣不平,后来工头到场,亲自准了她半天带薪假,还承诺道:“宋姐,没关系的,要是女儿没考好,你来找我,我和圣明复读部的人有些交情。” 他确实是好心,后来也果然为宋雨丽牵了条线,让宋荻野得以凭不太出彩的成绩回归圣明中学的复读部。 线就是杨光明。 彼时,宋雨丽对“走后门”这种事还没有太大概念,提着高档烟酒和营养品敲开杨光明办公室时,除了局促地傻笑,什么也不做。 翘着二郎腿的杨光明瞄了她们一眼,对于放在桌子上的物件,发出不屑地轻哼。 “小谢介绍来的,是吧?” “是的是的。” 宋雨丽连连点头,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于是杨光明的高傲变本加厉,他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浅浅抿了口茶。 “听说,那天在我们考场门外闹事的,是你的前夫?我呢,也不是说闲话,小谢很诚恳地跟我讲了一下你们的难处,我还是理解,但你也知道,这件事当时造成了多坏的影响,我们是很注意生源素质的,孩子成绩好不好是一回事,不管事情真假,私生活也该注意下……”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在皮肉上摩擦,却始终不见血,只留下深重的划痕。 暗潮汹涌的疼。 后来宋雨丽才明白,是“东西”给得不到位。 等第二次去,给到位了,杨光明就松口了。 但路莱的出现一定不同于宋荻野的走后门。 她成绩好,复读当然有人抢着要,只是宋荻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回学校拿《高考填报志愿指南》、《招生计划》和个人档案那天。颓败的宋荻野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用阴郁的表情和生人勿进的磁场劝退了所有想来跟她合影或者搭话的同学。 事情再糟糕也不过如此吧。 唯一意外的是学校门口的电子屏上滚动的高分学生名字里没有路莱,但与之相比更戏剧的是,路莱的名字当天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操场。 有一场为她而来的盛大表白。 气球和鲜花,塑胶草皮上是关于爱情的表演,站在被摆成心型的玫瑰花瓣中间的人穿着米白色衬衫和橄榄色棉麻裤,细细回想起来,这幅打扮比他第一次大张旗鼓堵住楼梯口时要低调很多了。 谁都没想到,温嘉鸿真的杀了一个回马枪。 聚焦在热闹的中心,被推搡着不得不向前的路莱仍然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对温嘉鸿,她的局促一如当年楼梯口的交锋。 “路莱,我已经等你的回答等了两年了。” 温嘉鸿把花朝着她的方向递过去,今早穿苏格兰围裙的店员告诉他香槟玫瑰的花语是: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于是他一口气要了九十九朵。 事实上他更想说的话大概是:被我爱上是你今生最大的幸福,毕竟能有他这样的坚持,实属难能可贵,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被自我感动过了ᴶˢᴳ。 “你想好了吗?”他问。 在体校读书这两年,温嘉鸿也断断续续谈过几任女朋友,温柔清纯的,直率明朗的都有,青春燃烧着,像一把无处安放的烈火,大家你情我愿从酒店出来,过不了多久事情就变得很无趣。 他能拥有的,和她们能拥有的都太多。 最终,他夜里失眠时还是只会想到那个小白兔一样的姑娘,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你觉得她与你近在咫尺,但你伸出手就是抓不住她。 果然,没得到的,才最美好。 算着时间,她的高考也快结束了,他决定再次放开豪赌一把,就像上了头的赌徒,对翻盘本身的欲望远远大过了翻盘后所得到的奖励。 “答应他!答应他!” 围观的人很适时地开始起哄。 头顶悬着的太阳,炙热如焰,仿佛要将人群中心的路莱烤焦。 “我们要不……换个地方说?” 她身体紧绷,努力微笑。 “不需要。” 温嘉鸿摇摇头,明明是他在等她的回答,可所有的主导权都在他的手上,他轻飘飘用假模假式的被动把她架上了高台。 “就在这里,给我一个答案。” 场面一时有些不上不下。僵持是无声的,一张张不明所以就起哄喊着“答应他”的嘴巴都是共犯。 路莱突然很想很想宋荻野。 而想念是有回响的,在她迫于压力想要先答应温嘉鸿,之后再跟他好好清算的时候,宋荻野就来了。 推开人群,她一如两年前那头傲娇的小野兽。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她走过来横在两人中间的时候带着清冽的风。 “我说过,不要接近她,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如果不是在走廊上意外听到了这个消息,宋荻野是打算直接回家蒙上被子睡大觉的。脑袋很沉,没有精神,她将路莱护在身后似乎只是本能。 好几个人举起手机录像,议论也纷至沓来: “关她什么事啊?这么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 “当事人都没拒绝,她闹个什么劲。” 也有人笑:“打起来,打起来,我爱看。” 温嘉鸿丝毫不怵,似乎是算准了她会来一样,对此嗤之以鼻。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打岔?”他现在有了更简捷地攻击办法,“是因为你嫉妒路莱吗?还是因为……你俩有一腿?” 这下场面彻底沸腾了。 温嘉鸿的话里隐晦的压迫将事情推向高潮,似乎现在路莱拒绝,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所谓“非正常”的性取向展览出来任人观赏。 宋荻野原本就乱七八糟的脑子更是嗡嗡作响。 僵持不下,被挡在身后的路莱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咬着嘴唇上前一步,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 “就是你想的那样。” 很奇怪,这个胆小鬼的勇敢总是产生在最不该有的场合上。 宋荻野当然不会允许路莱这样做。理智告诉她这是错误的,路莱的人生不该跟她以这样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她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会有崭新的人生,会有光明的未来。 于是她赶在路莱开口前用话堵住了她的嘴巴。 “我觉得我有斟酌我朋友恋爱对象的权利。” 骂名又怎么样?被人议论又怎么样?如果她能够用身体帮路莱抵挡这些流言蜚语,像那次天台上路莱不惜攀上高墙也要劝她继续活下去一样,她就已经是功德无量。 很多年后网络上也会有很多人讨论诸如此类的问题——闺蜜不喜欢我的对象\闺蜜不让我和 crush 交往\朋友说我和男朋友不合适。 有人说:你是你,你闺蜜是你闺蜜,也有人说:闺蜜可能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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