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浮无声听着,眼眸渐渐幽冷,“这么说,她找了我很久?” “不错,一直在春湖附近晃悠,可能是想和你偶遇。” 宋子浮切断电话,带着大刘驾车出门。自昨日出事,他已将家中司机换成大小刘,便于贴身保护。 已是十一月底,天气阴寒,落叶纷纷,春湖堤岸垂柳萧瑟,水面暗沉浑浊。 江孝娴在财政部办公楼外蹲守三天没见宋子浮,又去宋家找他,岂料她还未靠近,就在别墅区外围被安保架走。她不仅没见到宋子浮,甚至见不到任何一个与宋家有关的人。 她走投无路回家,被亲妈从家中赶出来,连带她的吃穿用度,一起被扔出围墙外,大铁门落锁,她除了蜗居在一辆车里,再也无处可去。 那车也是套牌车,之前车子被她沉了江,怕被人发现,又从黑市买了一辆同色同款,找人做了副牌照自己换上。卡被冻结现金用尽,车停在江边油箱已空,她每日去江边车里睡觉,白日走路到春湖。 她手上端着最后一桶泡面,欲哭无泪,去便利店加热水都遭人白眼。 可老天仁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江孝娴蹲在湖边,匆匆吃了两口泡面,风沙不长眼,她抹泪时回头,见宋子浮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不远处。 她激动站起,将手上未吃完的泡面抛入湖中,浑黄晕开,泡发的面蠕虫般被野鱼争相吞食,剩红色泡面杯在水面漂浮滚动。 江孝娴匆匆跑去轿车旁边,猛拍后排车窗,表情可怜又惊喜,大声喊道:“子浮!子浮是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宋子浮面色不改,轻叩后排扶手,大刘会意下车开门,请她后排落座。 男人一贯斯文儒雅,颔首淡笑,却不开口说话。 江孝娴摸不准他的意思,亏心事做得太多,不知道哪一件撞上了枪口,思来想去,狡辩不如先讨债,理直气壮道:“我找了你那么久,我为你付出十亿,你怎么这么狠心对我避而不见?” “宋氏前段时间出事,我也焦头烂额,资金周转不灵,那事还要多谢你。”宋子浮出言安慰,却绝口不提钱的事。 这和缓的态度,让江孝娴又重新燃起希望,表白心迹:“子浮,我为你付出什么都是愿意的。” 轿车一路疾行,到达江畔富春一品高档住宅,他将房间门锁密码告诉江孝娴,神色冷淡看向车窗外,“这处房子一直空着,书房抽屉有现金,会有人定期补充。” “你想包养我?”江孝娴心花怒放眼睛变桃心,又颓败下来,没有江氏,她什么都不是,试探问:“那十亿什么时候……”归还资金,她或许还有回去的机会,若不还,牢狱之灾不可避免,而还钱期限就在年底,迫在眉睫。 宋子浮疲惫扶额,“我最近在忙组建新的航运公司,实在已无力应付。”他眼神温柔,真诚看她,“你不是一直想要宋氏吗,宋氏造船出了问题,这新公司,你可愿意打理?” “我当然愿意。”江孝娴毫不犹豫答应,这不是包养,这是承认她的身份,是她盼了上十年的事,她眼中爱意闪耀,心愿达成乐到极点,她已到绝境,最爱的人却在这时给她回应,虽然来得晚一些,但一切都值得。 江孝娴早已五迷三道,被爱情幻觉冲昏头,恨不得掏心掏肺,哪还记得那十亿的事。再说有了宋氏,那不知道是多少个十亿。 她欣喜若狂,倾身想要拥抱他,宋子浮偏头往一侧躲开。 江孝娴不自觉抬起胳膊闻向腋下,她在车里住了那么久没有洗过澡,浑身邋遢发臭,这味道难忍,她自己也作呕,尴尬笑着也往另一侧躲,怕被最爱的人闻见她身上臭味,她摸着早已油腻结缕的头发,眼睛紧张瞟向他,“那我先上楼。”下车走了两步又不死心,回头扒着车窗,期盼看着他,“你不和我一同上去?” 宋子浮面色如常:“我还有别的事,你先好好休息几日。” 她恋恋不舍离开。 他笑意冷如寒冰。
第67章 与虎谋皮 已是下午时分,寒风冷冽,天气阴寒。 劳斯莱斯离开江畔富春一品,沿江行驶二十分钟,到达春江饭店迎宾楼。 宋子浮姗姗来迟。 杜大舅在雅间已经等待很久,起身相迎,寒暄道:“宋老弟从哪里来,路上堵车吧?” “江畔富春一品,刚送江孝娴过去。”宋子浮沙发落座,慢条斯理端起茶几上的白盏,闻了闻清茶,又闲闲放下,跷起二郎腿,看向杜大舅。 江孝娴如今惨状,他有大功。 杜大舅神色略不自然,缩鼻子扯衣领,左右手频繁交握,又清嗓子,“宋老弟,上次那钱的事……”他咽下口水,话头停在此处。 上次江孝娴那十亿,他用五亿补亏空,五千万给回扣,剩下的挥霍一空。可那亏空远不止五亿,他原本算盘打得清楚响亮,江孝娴给一笔,宋子浮再给一笔,两头捞钱快意人生。结果宋子浮这边迟迟没动静,逼债的上了杜家门,再也瞒不过去,还连累家姐挨训,不得已只能觍着脸来催他。 宋子浮挑眉,不主动搭话,手臂展开搁在沙发扶手,神情平淡一派闲适。 杜大舅见他这样,越发如热炉子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宋老弟,实不相瞒,哥哥我缺钱,你还有没有钱再借我一些?” 宋子浮恍悟般点头,慢悠悠道:“钱自然是有的。” 杜大舅喜形于色,长长吁气,接上话茬,“那就好,还是宋老弟靠谱,你放心,这人情哥哥记着,以后为你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杜大舅这话说得怕是早了些。”宋子浮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杜大舅如坐过山车,心又提到嗓子眼,“这话怎么说?宋老弟给个准话。” “江孝娴借你的那十亿,是挪用的江氏资金,如今他们追究责任。江孝娴与我有些过往,此事又因我而起,照理说,我应帮她填补亏空。”宋子浮顿了顿,又说,“江氏那边若能暂缓追责,那这笔钱就可以先挪给你用。” “宋老弟家大业大,款子也不会只有这一笔能用……” “这时运的事,也说来话长。”宋子浮无奈叹气,“之前宋氏海外造船惹上官非,现在资金还没解冻,如果不是提前划出的这笔款子,那连眼下这十亿都是没有的。” 杜大舅欲哭无泪,“宋老弟,你宁愿为了个女人,对杜家见死不救?” “哎,话先别这么说,江氏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就看你们哪边比较急,不急的就先缓一缓嘛。”宋子浮不痛不痒,打起官腔,做起和事佬来。 “那肯定是我急,杜家都火烧眉毛了!”杜大舅眼里喷起火星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灵光一闪,“那娘儿们在富春一品?” 宋子浮笑而不语。 杜大舅赶紧起身,抓住沙发上一只黑色牛皮包夹往腋下,冲出去两步才想起回头告辞,“宋老弟,哥哥有急事先走,下回再好好招待你,保管上帝的享受叫你欲仙欲死。” “这事吧……”宋子浮起身,眉头紧皱。 “哎呀,宋老弟有话但说无妨,急死哥哥了。” “这事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可解。”宋子浮凑近他,压低声音:“听闻盛京高门私下走货,手续费高达四成,凭着这些手段,解了燃眉之急。”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大舅拍脑门,又疑虑道:“可我家姐早就禁止我……” “也对,本来谣言也真假难辨。”宋子浮一边点头赞同,一面又火上添柴为他壮胆,“以杜家地位,没人敢动你,大家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就过去了。”又笑道:“开开玩笑,杜大舅不必当真。” 可杜大舅听闻此话,垂死病中惊坐起,好比开了天窗,心头敞亮无比。 人到绝路被逼得无可奈何,就敢豁出身家性命。 他挥手告辞,直奔富春一品,轻易查到江孝娴房号,按响门铃。 江孝娴洗澡洗到一半,以为是宋子浮回来,顾不上擦满头满脸的泡沫,兴高采烈去开门。 她愣了愣,这遍寻不获的仇人就在眼前,突然红了眼,一把薅住杜大舅脑袋将他拖进来,摔在地上。她本就人高马大,又练得一身腱子肉,虽然最近搞得很憔悴,但身体素质比成天鬼混纵欲无度的杜大舅好太多。 江孝娴当门一脚踩上杜大舅的脸,喝道:“还钱!” “别别别,宋太!宋太!”男人见风使舵,专挑江孝娴喜欢听的说,她果然将脚从他脸上移开,然后踩上脖子。 杜大舅眼珠子滴溜乱转,他原是来搞钱的,再不济也能恐吓她放弃追款,可高档住宅门岗森严,带来的壮汉都被拦在楼下,这疯女人力大如牛,这么下去他不是对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杜大舅果断捧起江孝娴的大脚,送到嘴边就开始舔,“我就是爱慕你这样强大的女人!” 这话又说到江孝娴心坎里,她缓和了神色,又问:“你什么时候还钱?” “快了快了,别老提钱,提钱伤感情是不,我们来谈谈感情。”杜大舅趴在地上匍伏向前,他风月欢场纵横半生,惯会哄女人高兴,不过一会江孝娴又忘记钱的事,她寂寞多日,爱人不看她一眼,心中郁郁不得志,严重怀疑自己的魅力。 前些时那般凄惨,如今吃饱穿暖思邪欲,又遇见男人做小伏低找上门,让她找回自信,也就顺水推舟欢好一番。 杜大舅心里算计着,这女人和宋子浮关系不简单,不管是谁的大腿,先抱上一条准没错,再说给宋子浮戴绿帽,也让人心头高兴,谁叫他给个钱磨磨叽叽。 没过多久,杜大舅果真干起走私。 他早些年就干过,手底下一帮三教九流人才济济,有经验又胆大心细,只是这次出师未捷,刚发车就被缴获。 他连人带巨额现钞被扣在海关,凭着兄弟们众口一词保他,最后杜先生出面,杜大舅重获自由。 虞春隆冬,大雪飘飘扬扬。 杜家一向开销靡费,年尾债主追上门,既损声誉又易被人抓住痛脚,杜夫人冒着露出破绽的风险,约宋子浮面谈。 杜家书房落地窗面朝春湖,湖面冰封暗沉,眺望雪松远处,能见对岸宋家的屋檐。 宋子浮着全黑正装身形挺拔,背光立于窗前,俊雅面容藏于暗影里,气质阴郁内敛,肩头的责任担当,磨砺出远超年龄的沉稳。 “子浮,考虑得如何?”杜夫人穿一件金线提花的墨绿丝绒旗袍,富贵逼人,亲自沏茶摆上沙发茶几,抬手示意他坐。 宋子浮就近落坐窗边红木靠背椅,坐姿舒展端正,与杜夫人遥遥相对,不卑不亢道:“钱的事尚且好说,可宋氏海运航线不是由我经营,且之前造船方面的官非还未解决……” “只是一批电子元件而已,不值什么钱,不会有风险。”杜夫人笑容满面肤色润黄,面庞紧致饱满,眼尾嘴角也没有皱纹,可偏偏又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老态,像万年老妖,披着一张青春少艾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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