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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榆舟昨天的“病假”着实不好过，她从早睁眼开始，每隔三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生怕错过信新的电话。 陶敏芝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她去逛街，说是“新造型新气象”。在住建局工作的这一年，宋榆舟基本都穿休闲装和运动鞋，一来是跑来跑去方便，二来是怕出错。她不懂事业单位的穿衣要求，观察后发现周围年轻女同事都是这个风格，就觉得低调点总没错。 宋榆舟想了想，逛街总比一直焦虑等电话好，便答应陶敏芝。 烫头发时，接到了杨诗语的电话，宋榆舟也来不及染色，立刻赶去信新，和杨诗语谈好合同的大致内容。 她昨晚熬到一点，还没拟好合同细则。办公室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宋榆舟不得不以“去信新谈合作”为借口，回到家抓紧时间把合同修改好。 “忙着办大事。”宋榆舟丢下一句话，也不管陶敏芝怎么说，就急匆匆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办大事”。 隔日，宋榆舟将合同递给副总。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宋榆舟觉得自己临时编的“昨天在信新门口蹲了一天”的说辞，似乎也用不上了。 “小宋啊，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副总看着手里的合同金额，又惊又喜：“签约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顺便请信新的领导吃个饭。” 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饭局社交”。 在江城这个三线小城市，酒桌文化相对盛行，每个人都要挨个敬酒，不论男女老少。 宋榆舟一向不喜欢这种商业应酬，总是以“胃不好不能喝酒”为由推掉。但是今天刚和信新签约，况且副总把业务部的人全都带上了，她要是再不来“刷刷脸”，恐怕项目就被抢光了。 包厢内充斥着浓重的烟味，宋榆舟胸口难受得厉害，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热情的模样。 “李总监、张总监，这位是我们业务部主管孙闻。”说着，副总朝孙闻使眼色：“孙闻，赶紧跟各位领导打招呼，这是市场部总监张扬，这是运营部总监杨诗语”。 孙闻端着酒杯走到两位领导面前，挨个敬酒，“张总，很荣幸能与您一起吃饭”。 “一起喝吧，不用挨个敬。”张扬站起来，打断他的话。 大伙儿闻言也一并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干杯。 宋榆舟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又跟着众人一起坐下来。她看了眼桌上的菜，辣子鸡、水煮肉片、牛肉火锅……除了清炒油麦菜，不是辣的就是硬的。 她默默夹了一筷子油麦菜，越吃越觉得味道奇怪，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加个生菜。 这时，门被推开。宋榆舟以为是外卖，起身去迎接，却见曾昱从门外进来。 “这是……准备来接我？”曾昱在宋榆舟面前停下脚步，眉眼间漾起笑意。 宋榆舟短暂地皱了下眉，尴尬笑笑：“曾总监请上座。” 曾昱点点头，朝空位走去。 “你可算忙完了？来晚必须先自罚三杯。”还没等曾昱落座，张扬已经迫不及待地调侃。 “罚什么罚，人家可是大忙人，能陪咱俩来都不错了。”一旁的杨诗语也跟着笑闹。 曾昱看了眼张扬的酒杯，“我要是喝了，谁把你车开回去？” 张扬就此作罢。 “曾总监不喝酒那喝点什么？橙汁？”副总对着孙闻打了个手势，让他给曾昱倒水。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伸手拿橙汁时，曾昱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快步走到门口跟服务员说了几句，才返回座位。 宋榆舟的座位背对着门口，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正对面的曾昱。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了一盘虾仁蒸蛋和蒜蓉生菜过来，放在她面前。 曾昱和张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瞥见宋榆舟一脸嫌弃地把碗里的油麦菜夹出来，勾唇笑了笑。 “您好！外卖到了！”外卖小哥从门口探出脑袋，手里还提着个蛋糕盒。 “不是我们叫的。”孙闻摆了摆手，催他离开。 “给我吧，谢谢。”宋榆舟起身，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蛋糕。 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她将蛋糕放在餐桌中央，拆开蛋糕盒。 是一个黑森林蛋糕，上面写着“曾昱，生日快乐”。 孙闻的脸上尴尬了一秒，随即笑着说：“原来今天是曾总监生日啊，祝您生日快乐！” “卧槽，你们公司这服务意识绝了，连我都不记得曾昱今天生日。”张扬拍拍曾昱的肩膀，拿起面前的酒杯，看着曾昱，“兄弟，生日快乐。” “那可不，我们小宋是出了名的细节控，一早就订好了蛋糕呢。”副总借着机会恭维了一句，然后端着酒杯起身，“来，让我们一起祝曾总监生日快乐。” 曾昱的眼神一直盯着黑森林蛋糕，听到酒杯叮叮当当的响声，才举起杯子，“谢谢各位。” 嘴上说的是“各位”，目光却始终盯着对面的人。 “我能许个生日愿望吗？”曾昱伸手放在张扬眼前。 张扬心领神会，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蜡烛。 都是混过多年职场的老油条，早就没了仪式感。一群人就这么开着灯，等着曾昱许愿。 曾昱闭上眼，双手交叉握拳：“希望今年某人会给我唱《生日快乐》歌。” “哎呦，‘某人’是谁啊？”张扬在一旁起哄。 “怪不得公司里的小妹妹追你，你从来不理别人，敢情是心里有人了啊。”杨诗语捂着嘴，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宋榆舟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自顾自地吃着蛋糕，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这时候，要是来个人问她蛋糕是啥味儿，她估计就露馅儿了。 知晓曾昱今天也来参加饭局，她顺便订了个蛋糕。反正钱是公司报销，她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可当她听见曾昱的生日愿望时，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速，根本听不进去其他人在说什么。 “三位领导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我司编辑若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可以跟我沟通。” 孙闻的这句话警醒了宋榆舟，本次来吃饭的目的可不能忘记。 “之前不是跟宋榆舟说好了，这个项目由她来跟进？”李诗语反问孙闻。 孙闻脸色一白，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自罚三杯。”说罢，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副总看了宋榆舟一眼，帮孙闻打圆场：“对对对。小宋，你作为主编，要在信新好好工作，要是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找孙总帮助你。” 宋榆舟满眼歉意地回看副总，点点头：“是啊，下周我就要去信新办公，离不开孙总的帮忙。” 她确实没有告诉副总这件事。当初副总说请客吃饭时，她就猜到这顿饭一定叫上“会来事儿”的孙闻。只要孙闻开口抢资源，在甲方面前出洋相的就是他。 毕竟没有人愿意把公司内部斗争展示给甲方公司看，她赌，副总一定不会当众挑明。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宋榆舟赶紧起身，走到杨诗语面前，举杯道歉：“杨总监，实在抱歉，是我签完合同太高兴，一时疏忽忘记跟领导汇报了，我以茶代酒跟您赔罪。” “算了，下次注意。”杨诗语跟她碰杯，干了一口啤酒。 宋榆舟顺势走到张扬和曾昱中间，“张总监、曾总监，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以后还请多关照。” “能和美女合作是我的荣幸。”张扬举起酒杯和宋榆舟碰杯，他这会儿显然已经喝多了，说话嘴都打飘，“我们对江城不熟悉，到时候你给我们当导游带我们出去玩呗。” 宋榆舟还在斟酌这句话是客套还是真心，就被曾昱打断了思路。 “差不多得了。”曾昱把张扬拉回座位，又看着宋榆舟说：“不用理他。” 见曾昱已经坐下，宋榆舟便不再给他敬酒，拿着酒杯返回座位。 一群人走出餐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我和杨诗语就交给你了。”张扬在兜里找了半天，才翻出车钥匙递给曾昱。 “我送副总回去，小宋你呢？不然我先送副总再送你？”孙闻问道。 “不用，她跟我们一起。”曾昱替她拒绝。 宋榆舟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打车界面，心想：我就不能选择自己回家吗？ “你俩这么熟吗？她住哪儿你都知道？”张扬站在中间看着他俩，问道。 “曾总监的意思是送我去车站，上次他也是送我去车站。”宋榆舟连忙解释。 “我还以为你俩以前就认识呢！”张扬坏笑一声。 “怎么可能！”宋榆舟立刻否认，假装没有看见曾昱黯淡下去的眼神，继续说：“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家吧，你们回新区，跟我不顺路。” 不等他们回答，宋榆舟就朝路边走去。“我的车快到了，各位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躺在床上，宋榆舟脑海中总是浮现着曾昱黯淡的眼神。她犹豫着打开和曾昱的对话框，打了几行字，又删除。 手机突然振动，对话框里新增一行字。 [曾昱：今天吃了不少，有没有不舒服？] 宋榆舟的第一反应是，他在问自己的病情。漫长的几秒钟过后，宋榆舟答非所问地回复他。 [宋榆舟：暴食症四年没犯过了。] [曾昱：对不起。] 宋榆舟不明白他为何要道歉，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在心中蔓延开来，似乎在埋怨她自己，也在埋怨曾昱。 她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蒙上被子睡觉。 床头那一点灯光，照亮漫漫黑夜，也照亮宋榆舟的梦境。 门诊室里光线很亮，墙上挂着牌匾，字迹是：“面向阳光，阴影留在身后；面向未来，心事留在过去”。下方摆放着一张木制展示架，上面摆满了心理健康的书籍杂志。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留着齐肩短发，佩戴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温柔。胸牌上写着：“首都医院进食障碍诊疗中心副主任，黄黎”。 这是宋榆舟第三次看心理医生，首都医院的会诊室跟江城没什么区别。可她还是不安，手指颤抖着抚摸自己凹陷下去的脸颊，声音颤抖着问：“我真的能治好吗？” 黄黎走上前，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一起努力，你会慢慢变好的。” 眼泪瞬间滑落，宋榆舟手拉着医生手臂，低声恳求：“救救我。” “别哭，可以先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黄黎的声音很温柔。 宋榆舟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故事要从大学开始说起。
第6章 06逃避并不可耻 迷迷糊糊醒来，胃里一阵钻心疼痛，宋榆舟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抱着肚子。 待疼痛稍稍缓解，她起身坐起，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七点零八分，又只睡了 3 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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