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雅语塞,几度欲言又止,丛昕苦涩的笑容里却带着释然,“我没怪你。我只是想说,人们都清楚欺负谁是最容易的。但骅姐做事光明磊落,报复会上门通知,还会提供谅解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让我还钱。她替我找好了人,是老林的堂弟。” “你答应了?”思雅的问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丛昕的神色比窗外的天空还要静谧,眼中的晶莹仿若闪烁的繁星,忧郁的模样,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她说:“卖两次赚一回钱,血亏,但我妈是谢天谢地答应的。她害怕得罪权势,牵连到她弟弟,使她没脸回母家交代。而我这个女儿本来就是废水,是赔钱货,是可以轻轻松松被反复出卖的。所以我接受了,因为我还不出钱,也因为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思雅哭了,别过头去抹干了眼泪,悄悄把床头上和父母的温馨合照盖上,才回过头说:“你自暴自弃了?” 说完,一行泪偷偷又跌落下来。丛昕伸出手去给她擦干净,像是笑她哭鼻子没出息,“我没有自暴自弃,没还完钱,我怎么敢自暴自弃。那样死了的话,连个替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思雅气得又哭又笑,回嘴说:“那你放心,以后你想死不用顾虑,我会帮你把葬礼办得风风光光。” “算你还有点良心。” 调侃一句,转换下心情,否则眼泪又止不住了。 丛昕抽了张纸,接着说:“做实我和堂弟的关系后,我和老林之间的传言就烟消云散了。” “林杰妈妈很厉害,这招一石二鸟。” 思雅想说也让林杰更加死心,但昕儿没往那想,她也就忍住,没多嘴。 “任务完成后,骅姐却安慰我。她跟我说,女人的贞操只有在遭受口诛笔伐的时候才显得格外珍贵,真涉及到切身利益时,与男人的声誉有云泥之别,可以随便被拿出来利用。所以我不用因此自轻自贱,应该把这当成重生的机会,她愿意出资送我留学深造。还说身体的摧残是成长的代价,不需要看得太重,智慧才是真本事。” “这前后的态度,反差真大。”思雅没忍住点评道。 “可是她说得没错,”丛昕说,“世人看待男女关系有很深的性别歧视,像浪子就是潇洒,浪女就是无耻,处女就是纯洁,处男就是羸弱。性爱这件事,对男人永远是能力体现,对女人永远是道德审判。好像无论是强迫还是自愿,女人永远在做减法,而男人似乎稳赚不赔。” “可是这不是她能利用你的理由,你没道理为了林家的声誉牺牲自己。” “我没有牺牲。”丛昕平静如水,“我拿到钱了。” 思雅一脸呆滞,似乎大受震撼。丛昕自嘲笑笑,手拍拍被子,问她:“思雅,你现在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觉得脏吗?” 思雅嗔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但还是有区别对不对?”丛昕并不介怀,“就算是交往过七八个男朋友,跟被一个男人包养过相比,也是被包养过更脏。” 思雅以前确实是这样想的,一时间找不到说辞,“昕儿,我是不喜欢看见你被人剥削。” 丛昕苦笑,“可是思雅,如果我一直把自己看作受体,那才是永生永世被剥削。因为荡妇,是在父权社会才有的东西。” 她比自己想得透彻,思雅不反驳。但她怀疑林杰妈妈的动机。 商人行为无不利己,思雅大胆假设,多半是林杰情感受挫太严重,当妈的为除隐患,不得不送昕儿远离林杰视线。并且,她记得七七提起过,林杰这些年游历过许多国家,去年才安定下来。 “你没想过,她或许有其他目的?” 丛昕茫然,“但她的话确实有道理,你不觉得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帮我放弃了一些执念。骅姐让我学会理解孤独,理解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关系网,我开始想要远离我妈妈。我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房子,是她让我用内部价买到的,不然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很信任她?” 丛昕承认,“因为她是第一个传授我人生哲学的女性长辈。不管她目的是否单纯,至少道理都是真的。如果没有她,我必定就浑浑噩噩过日子了,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就鱼龙混杂,你也做不成我的朋友。” “那我改天去登门感谢。顺便拜托她帮忙纠正下你的思维,好让隋远得偿所愿,好不好?” 丛昕叹笑道:“思雅,你还没听懂吗?男人的声誉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你让他出轨一个专职情妇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值个鬼钱?你也信这些吗?”思雅气得头顶冒烟,“「存天理灭人欲」,一直存的是男人的理,灭的是女人的欲。我发现在道德压迫这件事上,女人才是女人最大的敌人。” “不是我这样想,是我跟你这么想不管用,” 丛昕说,“不然你写个这样的剧本,最后是小三大获全胜的剧情试试,能卖出去吗?” 思雅吃瘪,垂着头说:“卖不出去……但我还是会写,在我看来只有情真才是无价的。爱和死亡,是人生唯一的目的,我要有情人终成眷属。” 丛昕忍不住发笑,“那你写吧,写给我看。” 两人对视,笑得意味深长。 回到被窝里躺下,思雅才问道:“明天要见隋远吗?你昨天主动去他家,算不算和好了?” 丛昕觑着她,责怪她扮失忆,“说了这么多又说回去了……我不会躲着他,但也不算和好。” 思雅道:“你们不和好,我剧本怎么动笔?” 丛昕瞳孔放大,一直盯着她无辜的脸。 思雅说:“刚才被你绕进去了,我现在才想明白。你考虑这么多其实没什么用,因为隋远不会放弃你。” 丛昕呆呆地眨眼睛,猛地抬眼问:“我有时候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爱我,你觉得到底是什么支撑他坚持到现在?我自己都知道我很难相处。” 思雅白眼一翻,“这还用问吗?” “那你知道答案吗?” 思雅突然妄自菲薄起来,“你知道我情史空白,写的言情剧本本本扑街,你确定要问我的看法?” 丛昕不理会,“那你就回答江潮为什么要喜欢言之瑜,你自己写的东西不会说不出来看法吧。” 思雅破颜一笑,“我还真的不知道。隋远自己不是说过了吗?恋爱不是谈出来的,谈出来的是责任。” “所以他因为爱我,不得不接受我的缺点,其实是身不由己。” 思雅打了个哈欠,拍拍嘴发出几声哇叫,“对于这个,我倒有些心得。” 她像个哲学大师,“犹太人有这么一句话「人错误地以为你应该为所爱之人付出,然而真相是,你爱你为之付出的那个人。」所以是你把顺序弄反了,不是因为隋远爱你所以愿意付出,而是他无条件付出后才发现,原来那是因为他爱你。” 其实这话昨晚隋远对她说过。丛昕缓缓点头,她认同。 “就像我和我妈,她总是控诉我不爱她,我却不承认。照你的说法,我现在确实不爱她了,因为只有在她索取的时候我才会付出。这不是对人的爱,是还债,只有责任。爱一旦沦为责任,付出就会变得辛苦。所以我每次看见她才会那么累。” “反之是理所当然,付出越多越是甘之如饴。像隋远对你。”思雅把她从母爱的桎梏中拉出来,回到情爱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丛昕略显疲倦,“可是爱是流动的,会褪色,也会消失。” “也可能愈演愈烈。” 思雅苦口婆心,“不要一开始就消极,你要给机会去试,假如隋远能应付你的亲情债呢?” “可是我没有试错的机会。不计回报的爱情,一生能遇见几次?如果试了行不通,我会接受不了,可能会一蹶不振。思雅,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人性。考验人性,太残忍了。” “你就是找借口。” 思雅以毒攻毒,“你要是爱他,就舍不得让隋远这么辛苦。他都愿意跟你共赴黄泉下地狱了,你还在这里瞻前顾后,我看你就是享受做孤家寡人,跟其他的都没关系。把隋远留给我姐也好,我姐比你敢爱敢恨。” 思雅蒙头就睡,丛昕也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看天光微亮,才耳语了一句:“林宣怀有告诉你,我妈把我爸一家三口带到我家去了吗?” 一颗脑袋从粉色被窝里钻出来,“彭阿姨离婚后还在遵守三从四德?” 忽然瞳孔放大,极为震惊,“原来是他们合伙把你赶出来的?” 丛昕失笑道:“要不要陪我回去看看,把你的记事本带上,现场积累素材。” 思雅笑着瞪她一眼,说:“我去,不过我要多带一个人去。”
第64章 偷鸡摸狗 看见来人时,丛昕小小吃惊。思雅却是热络架势,“你没穿警服来?” 陈波看着丛昕呆滞的眼神,笑道:“我不穿警服已经威力十足,丛昕已经被吓愣了。” 思雅撇嘴,“不是让你吓唬她,让你把屋里的人赶出去。”转过身,思雅率先推门而入,丛昕反而落在后面。陈波跟在她耳后问:“你要把林宣怀赶出去了?” 丛昕刚想否认,却看见了家里的异象。 屋外庭院,一人缩在秋千上,一人坐在沙发里。寒冬腊月天,只看得见两簇头发在被窝外瑟瑟发抖,拱来拱去。 听见脚步声,两只脑袋齐齐钻出来。 谢镇西望见丛昕,抖抖索索站起来,哭诉道:“快进去看看吧,那一家人太厉害了,你一走,我跟小卷毛就被赶了出来。” 林宣怀将自己的被子往谢镇西头上盖去,遮住他声音,回头才说:“别进去,我出去说给你听。” 丛昕懒得朝屋里看一眼,有气无力地道:“进去泡个热水澡。” 谢镇西有胆万事足,闻言就以小鸡啄米的姿态踱步进屋了。 思雅却问了一句,“裴永夕什么时候走的?” 丛昕起疑,侧脸问道:“就他没被赶出来?” “他们要收房费才让住,”林宣怀说,“我听你的话,没有陪他们乱来。” 思雅气得笑出来,“奇闻。” 裴永夕躺在工作间的沙发里,睡眼惺忪对着丛昕,“你回来了,怕你想不开做傻事,我还想去报警找你的。” 不管真假,丛昕只询问道:“睡得舒服吗?” 裴永夕看有外人在,急着整理自己的头毛,朝她卖乖说:“一晚上一千块,肯定是血亏,但比睡沙发舒服。” “既然你站起来了,也省得我拽你胳膊。”丛昕说,“回家去吧,我这里不招待了。” “为什么?”裴永夕一脸无辜,“我给了一周的钱,你真的要赶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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