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的眼神毒辣暴躁,紧凝在她身上,绷紧的下颌肌肉随着起伏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他隐忍着,克制着,可炙热的目光扫着时漫,令人十分窒息。 对上他这幅极度生气的面孔,时漫并不退让,甚至还在火上浇油:“余光煦要真是无辜的,他们会抓他吗?傅斯年,你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是你只是想给时家扣一个罪名,拉我的爸爸下水?拉整个时家下水?” 时漫仰头看傅斯年,一句一句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 傅斯年早绷紧了神经,在时漫的咄咄逼人中,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他伸手猛地就攥住她的下颌,大力将她抵到了墙上。 因为用力过猛,她被搪到墙上时,刮倒了一旁的梳妆凳,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震得时漫心头都在震颤。 她紧盯着傅斯年的表情,看他的脸庞因暴怒而扭曲,就连声音也变了调:“时漫,你居然还敢污蔑阿煦,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时漫绝望看着他,灰暗的眸子里是一汪的沉寂,她不接话,只是沉默。 她想看看,他到底对她能有多狠心! 傅斯年手中更用力,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射出来的:“我问你是不是?” 他厉声吼她,面孔狰狞可怖,脸上怒意翻腾,双眼像染了血一样通红。 这样的他,和记忆中那个将她护在身后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时漫愣神了一瞬,随即是悲凉的笑,她眨了下眼睛,眼泪滚出来,她伸手扳下傅斯年的手,动了动被他攥麻的下颌。 她毫不畏惧,就那么看着傅斯年,她觉得无比讽刺:“仁慈?害得我爸爸入院,让我独守空房两年,让我做了你傅家的两年免费保姆,这就是你口中的仁慈?” 时漫笑得颤颤巍巍,几乎就要站不稳身体:“是,你确实仁慈,仁慈得恨不得我们全家人都去死!”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瞪着傅斯年,眼里有无尽的恨。 记忆中,时漫一直很听话,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人,可现在她变了,变得一点儿也不听话了。 被他攥过的下颌,通红一片,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很扎眼。 傅斯年将她抵到墙壁上,食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颌,他难得的收敛了怒意,声音很淡:“时漫,因为你,我已经够给时家脸面了,我没让整个时家的人都滚出柏城,你就应该跪在我面前多谢我高抬贵手了,像你这样分不清是非的人,我还真是少见!” 他说完,将她的下巴一把又给甩开,满眼的嫌弃。 时漫微微颤抖,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偌久,她好笑道:“你才不是高抬贵手,你只不过是将时家放在你的眼皮底下,想起来了,就折磨一番,无聊了,就又折磨一番,当年你娶我,不也是为了方便折磨吗?” 傅斯年看着时漫,明明想要哭,却强忍着不流泪的样子,令他心头莫名的烦躁。 他心情复杂,以前怎么没觉得她哭起来这么令人厌烦? 傅斯年看着时漫,轻声赞叹:“你能认得清自己最好!” 他意料之中的回答让时漫的心死得更彻底。 她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泪水却还是滚出来。 好久,她又一次看向傅斯年,只是这一次,她语气平静了不少:“为了余光煦,所以你为难我不让我工作,所以你可以眼睁睁看着我爸爸晕倒而不管不顾,所以你可以无视我的两年付出,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睡!” 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加深了力量。 而她的心,也随着每一句话的落下而死得更加透彻。 傅斯年注视着她无波无澜的面孔,心里头不知道是懊恼还是憎恨,他迟疑了一下,可再张口时,语气很轻蔑:“是,满意了?” 时漫不禁冷笑:“曾经的那个傅斯年终于是死了,现在的你就是一个魔鬼,傅斯年,你听好了,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会原谅你!” 话落,时漫抬手擦干净泪珠,往外跑时,还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可她没停下来,也没喊疼,就那么决绝的跑了。 傅斯年愣在原地,大概是意外,又大概是被她今天的反应给震慑到,所以才一时没回过神来。 时漫跑出卧房,正好桂姨从书房出来,看到她,忙喊一声:“太太。” 时漫扭头看向桂姨的方向,却瞥到她身后的那抹纯白的身影,是江橙。 她也在看着时漫,那抹纯洁的白色,沾上了几滴刺目的颜色。 虚晃的光影中,时漫看清了江橙的面庞,她似乎在笑,是两人博弈,她赢了的那种笑。 时漫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只是淡淡的一瞥就收回了视线,她冲桂姨挤了一抹笑容,一句话没说,直接就下楼了。 …… 傅斯年在卧房站了挺久的,越站,心里头越烦躁。 不知道是因为时漫污蔑余光煦,还是因为她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紧跟着,是江橙淡淡如二月春风般和煦的声音:“斯年,我能进来吗?” 傅斯年扭头看到江橙,脸上的不悦才褪去了几分,他点头说:“进来吧。” 江橙提裙子进来后,看了一眼摔在一旁的化妆凳,立马明白两人是吵架了。 她上前站在傅斯年面前,声音温柔似水:“你们吵架了?” 虽在关心,可好像又别有深意。 傅斯年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又松了松领带,回答说:“没有。” 江橙却不依不饶:“是因为我吗?” 傅斯年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江橙说:“没因为你,别胡思乱想!” 江橙眉心微皱:“斯年,我是女人,我懂时漫的想法,她一定是生气了,我去帮你解释。” 她说完就要往卧房外面走,傅斯年握住她的手腕,表现得毫不在意:“不用去,我跟她之间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论是江橙,还是时乾那天晕倒的事情,时漫怎么误会,他觉得都没有解释的必要。 因为她至少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留她在身边,是为了让她体会跟余光煦一样的痛苦。 第17章 袖手旁观,等她求我 江橙干净没有上妆的五官很漂亮,她黝黑的眸子看着傅斯年,似乎是真的在为他考虑:“可你们毕竟是夫妻,这样会影响感情的。” 傅斯年松开了江橙的手,他别开脸不看江橙,也不想被她看到,他声音淡漠、凉薄:“我跟她没什么感情。” 江橙的手压着裙摆,她笑容淡淡说:“斯年,你别欺骗自己,毕竟结婚两年,虽然你没回家,但是你却没想过跟她提离婚,不是吗?” 傅斯年没过脑子想,直接就回答了说:“她还是罪人,阿煦出狱之前,她都还不能离开。” 江橙并非是想推开傅斯年,只是她太清楚他们之间的一切其实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可做着做着,有些时候就想把假的变成真的了。 她想探探傅斯年的口风,看时漫在他的心里到底占了多少重量。 “斯年,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用婚姻来束缚一个人,再去折磨她的这种方法,应该是最不值得的了,毕竟结婚、离婚都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话说明白后,江橙一直观察着傅斯年的表情,他不是一个把喜怒哀乐都轻易挂在脸上的人。 他的心思,其实很难揣摩。 哪怕江橙再细腻,也始终看不穿他的真实想法。 傅斯年并没有回答江橙的问题,而是视线下垂,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纯洁染上污点,有些破坏视觉。 他倾身,食指微动,隔着一定的距离指着江橙白裙上的颜料点说:“脱了让桂姨给你清洗一下吧。” 他毫不费力就转移了话题,偏偏江橙还没法一直再问。 傅斯年是商人,商人不喜欢讨价还价,而江橙要是再问下去,行为跟讨价还价没什么差别。 江橙笑笑,沉默退出卧房。 傅斯年又是一个人了,他克制不住想到了江橙的问题。 他想,大概是他当时被余光煦入狱的事情气昏了头脑,所以才会选择和时漫结婚吧。 想不通的问题,傅斯年不想逼迫自己一直想,就叫了桂姨去给周临打电话,并让周临过来一趟。 没一会儿,周临就过来了。 “傅先生,您找我?” 傅斯年将转椅转了个面对着周临的方向,他犹豫半响,还是开口问:“时乾怎么了?” 周临一五一十回答:“时乾查出颅内肿瘤,现在住院了。” 傅斯年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周临说:“就是两个月前,您见了时乾那天。” 傅斯年轻皱眉心:“为什么没跟我说这事?” 周临觉得冤枉,解释说:“那天我想说来着,但是你说如果是跟太太有关的事情就让我别说。” 傅斯年想到那天在车里的事情,他也不想过多去计较,忽而问:“那情况怎么样?” “太太前两天刚交了医疗费,但是颅内手术复杂,他们一直在找一位叫周砚池的医生,只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傅斯年听得颦眉,忽然想到时漫前几天跟他提离婚,并且还要一千万的事情。 所以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是在想办法为时乾交住院费用了吗? 傅斯年久久都没接话,周临试探着道:“周砚池好像是江城的人,傅先生,我要不要……” 话没说完,傅斯年就打断了周临:“不用管,我等她来求我!” 余光煦入狱的事,不能这样轻描淡写的就过去。 时家做得孽,该时家人来赎罪。 周临有些犹疑,但还是开口说了:“先生,太太爸爸的状况已经很不乐观了,再拖下去的话,恐怕……” 傅斯年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开的一瞬间,他竟然有了想让周临去把周砚池找来的冲动。 可仅仅只是一瞬,他又想到了余光煦。 他凭什么替阿煦原谅时家人? 香烟只吸了一口,他就烦躁的捻灭了:“她要是聪明,她就会来求我。” 只要她求自己,愿意回家照顾爸爸,他想,他不会为难她,也会帮她。 周临不再言语,沉默着。 …… 时漫是一路哭着跑回医院的,在进科室之前,她还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怕刘华蓉多想,她又在脸上扑了一层粉饼,气色好一些了,她才去了科室。 刚到科室,她远远就看到刘华蓉站在病房外偷偷的抹眼泪。 走近了,时漫才喑哑着喊一声:“妈。” 看到时漫,刘华蓉更绷不住了:“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爸爸差点……” 她话没说完,就哽咽得泣不成声了。 时漫听到吓了一跳,忙要进病房去看看爸爸,刘华蓉拽住了她的手:“小漫,已经抢救回来了,现在你哥哥在里面照顾着呢,你就别进去了。” 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时漫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时漫抱紧刘华蓉,轻拍她后背一直在安抚。 虽然掩盖得很好,可时漫的行为还是让刘华蓉觉得不对劲。 刘华蓉推开时漫,握紧她的手,紧盯着她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时漫就委屈得不行,泪水不停的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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