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念一张一张看过去,心里的疑问越积越多,她不好意思指着每张照片问傅寄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只能憋着。 直到她翻到其中一张,自己半露香肩躺在被子里,呼吸陡然滚烫。照片里,她一头黑发散在枕头上,睡得很沉,脸颊酡红,像喝多了,脖颈锁骨那一片印着好几个吻痕。旁边露出男人半个肩膀,肌肉紧实,能想象到被子底下两人的身体未着寸缕。 沈嘉念的脸一霎红得似血。 怎、怎么会……拘 手里的手机仿佛变成烫手山芋,沈嘉念想扬手丢出去。 傅寄忱本来没注意她在看哪张照片,见她的脸色突然不对劲,视线垂下,往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拧成结的眉心稍稍松懈,连日来沉郁的心情多了一点愉悦。 她没问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傅寄忱主动说给她听:“那天你喝醉了,我抱你回来,我们在床上有了一次,事后你睡得像小猪,我没忍住拍了一张。你醒过来后,看我还睡着,偷偷亲了我,其实我在装睡,将你偷亲的行为抓个正着。我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你嘴硬不肯承认。但我知道,你就是爱上我了。” 曾经的欢愉和感情,她统统不记得了,傅寄忱心里再清楚不过,哪怕他一遍遍讲给她听,她也不会想起那些事,心中更不会因此起涟漪,可能对她来说,那些都是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 沈嘉念的确对他说的这些没印象,只感觉到羞耻,脚趾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她竟然和另一个男人这样那样,这还是她吗? 此时,房门被人敲了两下,程锦的声音传来:“先生,赵医生过来了。” 沈嘉念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感叹医生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她独自面对傅寄忱会尴尬到想死。拘 傅寄忱侧过身,视线投向门口:“让他进来。” 赵医生带了个助手过来,看过沈嘉念,判断是着凉引起的感冒。她的体质比一般人差,症状来得凶猛,赵医生建议输液,退烧快一些,人会舒服很多。 沈嘉念想起自己下午在房里睡觉没盖被子,空调冷风源源不断地吹着,她的抵抗力比以前差很多,容易生病,怪她自己没注意。 配好药,助手负责给沈嘉念扎针,傅寄忱坐去床边,帮忙挽起沈嘉念的袖子,胶皮管绑在她的手臂上,助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找到静脉血管。 扎针的时候,傅寄忱一只手捂住了沈嘉念的眼睛。 沈嘉念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片黑,而后,手背上传来蚂蚁啃噬般的刺痛,一瞬过后,针头顺利扎进去,傅寄忱把手拿开。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拘 赵医生开了接下来几天需要口服的药,说了每种药的用量,便准备告辞:“我的助手先留在这里,晚点让她拔针。” 傅寄忱颔首致谢,让程姨去送一送赵医生。 “不用送,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赵医生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觉得挺稀奇的,傅先生对待一个女孩这样用心。 助手没待在房间里,去楼下客厅坐着等。 傅寄忱倒了一杯白开水端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将床上的两个枕头叠在一起垫在沈嘉念身后,温声道:“头晕就不要看手机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沈嘉念看到“床照”后受到的冲击太大,脸上的红晕到现在还没褪。 不用傅寄忱说,她自己本就不准备往下看,生怕再看到不可描述的照片。拘 沈嘉念把手机还了回去,整个人半躺在枕头上,歪头盯着输液管里一滴滴往下流动的药水,一副发呆的模样。 傅寄忱把手机装进裤兜里,没有离开房间,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椅里,看了沈嘉念一会儿,心里变得踏实平静。 “困了就睡一会儿,我帮你盯着吊瓶。”他说。 沈嘉念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傅寄忱,索性不说话,也不去看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脑子里一团乱,根本睡不着。 空气静默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沈嘉念到底憋不住心里的疑惑,语气生硬道:“哎,我怎么会和你……”不知道该怎么问,沈嘉念磕磕巴巴,眯起眼睛,整个人烦躁不已,她头一次对自己的表达能力产生怀疑,“我是想问,我们怎么认识的?” 保姆阿姨说不出个所以然,傅寄忱应该知道。拘 傅寄忱富含深意的眼眸看过去,她现在不叫他“傅先生”了,改成了“哎”。 “我跟你说过,我们是在宜城认识的,一个雨夜里,你狼狈地倒在我面前,让我救你。”傅寄忱耐心十足地说,“我带你回了自己的住处。我们做了一个交易,我帮你拿回凌越集团,你跟了我。” 这段感情开始得不那么光明磊落,但他选择告诉她真实的情况。 傅寄忱在她皱起眉头的时候,接着往下说:“我那时候被家族里的人暗中盯梢,身边需要一个女人帮我遮掩,让他们以为我无心家业,从而放松警惕。你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所以我对你极尽宠爱,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我从没这样对过一个女人,有些游戏玩着玩着自己当真了也不自知,开始对你动了真感情。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我不清楚,当你对我的感情越来越掩盖不住时,我才感觉到,你也是喜欢我的。以前我觉得男欢女爱也就那么回事儿,自己尝过才明白当中的滋味,那是在商场上博弈所不能获得的满足。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开心的一段日子。后来……” 傅寄忱顿了一顿,嗓音不再平缓,后来所经历的全是伤痛。
第227章 曾经相爱 有个地方沈嘉念不是很明白,傅寄忱说,他和她之间做了一个交易,他帮她拿回凌越集团。 凌越集团是沈氏的企业,裴澈告诉她,是在她父母出车祸去世后申请破产的,跟傅寄忱说的有出入。 但沈嘉念没有打断他,顺着自己的心问:“后来呢?” 傅寄忱说不下去,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沈嘉念以为他没听到自己刚刚的话,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遍:“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家里人为我订了一门亲事,我没有同意。我的母亲瞒着所有人,约你见了一面。你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我大概能猜到,无非是威逼利诱,让你从我身边离开。单单许给你好处,你是不会离开我的,我想,她一定拿你在乎的人来威胁你。”傅寄忱站起来,走到床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给她,之前倒的白开水已经没那么烫了,“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没有保护好你。裴澈说得对,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出意外。” 他派了郑翼保护她,却没想过这世上有个词叫“百密一疏”。 他明知道魏荣华是什么样的人,还是没有防住,给了她暗中见到沈嘉念的机会。 “趁着我去瑞士出差,你安排好了一切——亲手雕刻了一枚手把件留给我作纪念,附上一张笺纸,祝我和徐氏千金佳偶天成,你给闫秋生寄了一封信,跟柏长夏道了别,骗过了云鼎宫苑的门卫,只身离开了北城,去往江城,在那里出了车祸。” 沈嘉念捧着水杯,温热传递到掌心,指尖却是凉的,这股凉意一直蔓延到心间。 她在江城出车祸不是和父母去旅游吗? 怎么会变成被傅家主母逼着离开? 她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傅寄忱在骗她,还是裴澈在骗她? 沈嘉念突然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是颠倒的、混乱的,她很茫然,像活在虚拟游戏里的人物,被安排各种剧情,像在茫茫大雪里前行,辨不清正确的路。 傅寄忱理解她的感受,她可能一时无法接受这些,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远不是短短几句话能说完的,他是想先让她了解大概,日后再慢慢告诉她。如果她想知道的话。 沈嘉念抿了一口水,目光有些空荡,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不小心呛了一下。 傅寄忱扯了张纸巾给她擦唇边的水渍,说:“想不起来不要紧,别太为难自己,心情舒畅才能利于养病。你还活着,我们还有以后。至少我跟你说了这些,你该明白我们不是毫无关系。我们曾经相爱,而我现在依然爱你。” 只是她不爱他了而已。 不怪她,她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他了。 * 晚饭是厨师做的,程锦提前交代过,煮点清淡的病号餐,做好以后,由她端到楼上去。 沈嘉念还在打吊瓶,第二瓶还有一点没滴完,估计再有二十分钟能拔针。傅寄忱待在房中,不曾离开半步,期间接了两通公事电话,没有避开沈嘉念。 程锦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看了眼吊瓶,没剩多少了:“是输完液再吃饭,还是把输液架挪到桌边?” 输液的架子是带滚轮的落地衣架,移动起来不麻烦。 沈嘉念现在没胃口,准备说等会儿再吃,在她开口前,傅寄忱从程锦手里接过碗,坐到床边。 于是,沈嘉念那句“等会儿再吃”变成了:“我自己来。” “右手扎着针怎么自己吃?”傅寄忱没把碗给她。 “我下床到桌边吃,左手拿勺子不影响。”沈嘉念就是不想让他喂自己,找各种理由拒绝,“哪有人在床上吃东西?” 傅寄忱怔了一瞬,薄唇浅浅勾起,露出了长久以来第一个毫无挂碍的笑。 沈嘉念晃了一下眼,这人笑起来跟板着一张冷脸判若两人,但她感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傅寄忱唇畔的笑意未收敛:“别人说这话有可信度,你说出来没有一点说服力,你不止一次在床上吃东西,饼干屑撒得床单上到处都是。” 沈嘉念抿紧了唇瓣,怀疑他在污蔑,她不记得有这回事…… 也对,反正她忘记了过去的事,事实究竟如何还不是任由他一张嘴巴乱说,她又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胡编乱造。 “不信?”傅寄忱轻挑眉,下巴一抬,指着程锦,“不信你问程姨,一盒曲奇饼干摆在床头柜上几天就能吃完。” 程锦对床上的人露出笑脸。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嘉念小姐,最起码她能让先生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傅寄忱捏着勺子柄搅了搅碗里的粥,白茫茫的热气四散,他舀起一勺,停顿了几秒,等到不烫口再喂到她嘴边:“吃吧。” 沈嘉念偏过头:“没胃口。” “知道你生病嘴巴里没味儿,不勉强你吃完一碗,就吃几口,垫垫肚子,不然输完液难受。”傅寄忱用勺子碰了碰她的下唇,“吃了。” 沈嘉念皱着眉毛,别扭至极,真的很不习惯一个陌生男人这样对自己,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排斥抗拒。 程锦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点多余,便跟傅寄忱打了声招呼:“我先下去忙了。”想了想,她额外关心了一句,“你也别忘了吃饭,一整天没吃东西,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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