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们亲近是应该的。”闻祈低头要走,“我不值得,但我也不想当你没人陪时解闷的玩具。” 从他嘴里突然冒出来若干人名,江稚茵甚至已经记不清他说的“齐楠”是谁了,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一下他,结果只摸到一手窗户外透进来的夜风。 她一张口,这凉风就灌进喉咙里,让人哽住。 江稚茵两步当一步跨过去追人,前面的人的步子也突然放慢,江稚茵第一次主动拽住他手腕。 闻祈侧睨着地面上晃动的两道影子,被窗帘的影子覆去大半,但仍旧让人心情愉悦,他保持岿然不动的表情,但面上的薄冰似乎也将要在这个春夜消融。 江稚茵捏了捏他指尖,急声道:“我和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你也不是玩具。” 闻祈没有回头,漆色的短发在风中飘起,拂落到耳畔的助听器上,被他抬手往耳朵里摁了又摁。 “那你说,我是什么?” 他回头,突然死死握住她的手,眼神愈来愈浓郁,像一张蓦然张大的兽口。 但闻祈眼里似乎闪着情动,他轻声,一字一顿地逼问:“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房屋外乌云乍散,月光倾泄,照亮了江稚茵灰暗的视野。 她终于看清他眼睛里别样的情绪。 晦暗不明,欲言又止,急不可耐,却又被一层表面虚伪的温和覆盖着。 闻祈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等到窗外春花都被风拂落,江稚茵却只是拉着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她眼瞳微动,像是在做一道送分的数学题,只要此时她能在那个括号里写上他想要的答案,一切仿佛就尘埃落定。 “我没有谈过恋爱。”江稚茵说,“今天小雨问我为什么对你离开的事情感到那么气愤。” 闻祈持续回握着她的手,发了个“嗯”的鼻音,等着她的下文,手指竟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牙齿咬合在一起。 “我回答她说。” 楼底摩托车疾驰而过,拖出一道响亮的尾音,差点湮没掉江稚茵的声音。 ——“你走以后我就好想你。” 风也凝滞,连落叶剐蹭地面的声音都消失殆尽,被深深摁进耳朵里的助听器仍旧只能听到分外到模糊的声音。 但又仿佛接收到了一段迟来的宇宙信号,宣告一切胜利。 十二年的光阴,苦心孤诣咬碎牙齿的忍耐,似乎变成一个久久无人触碰过的盒子,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发出一声经久的叹息。 江稚茵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眼见闻祈眼睫轻微抖动几下,迟迟收不到回答也让她紧张起来。 自她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在断断续续的话语间,掌心也变得汗涔涔的。 她稍稍低了下头,嘀咕着:“我搞不懂你啊,你难道不是喜欢我?” “但你一直都很冷淡,而且放弃得也太快了,搬家搬得爽快,一点也不像喜欢我的样子。” 她有些退缩,企图把手松开,结果又被他挺轻地拽了一下。 “冷淡代表不喜欢?”闻祈的声音仍旧淡定,紧接着又发出一声低哑的笑,“我花这么大气力死死抑制住的感情,在你看来,居然是不喜欢吗?” 江稚茵瞬间哑音,那种浑身仿佛被热浆兜头浇下的感觉再度袭来,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在第一次被闻祈摁着脖子亲吻的时候,好似也出现过这种感觉,像一颗那时就埋于她身体深处的种子,在此刻发出芽来。 “可是你……”其实她压根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嘴巴快于脑子先出了声。 闻祈慢声反问:“可是我?” “可是你很快就放弃了。”江稚茵强调。 他保持着缄默,低着眼睛说:“因为没有理由,也没有身份留在你那儿了。” “你也拒绝过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扯平’?怎么还不高兴呢?” 他直白地盯着她的眼睛、她蹙起的眉头,最终落在江稚茵因为无言而紧抿的唇角。 “那就不扯平,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本身就是扯不清的。”她缓了一口气,“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了,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是什么意思?”他微眯起眼,淡笑着摇了一下头,“我不想猜,我不知道。” ……这也是她自己说过的话,在这一刻被原封不动地奉还,看来这人真是记仇记得厉害。 江稚茵被逗了这么久,团团转的,还被摁着亲了一通,撞上门把手的后腰现在还痛,她此时也有点恼怒了,把闻祈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拽下去:“不猜了!” “……” 他的神情出现一秒的错愕,手还停在原地,但掌心已经空掉。 江稚茵快步往门口走,闻祈停了一会儿,又移步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听着她一条条地吩咐: “你今天就要搬回来。” “嗯。” “洗手间的天花板要重新上漆。” “知道了。” “你也要负责跟邻居沟通,让他们晚上小点声音,总之我每天要睡够八个小时。” “……” 江稚茵这次没听见回音,停住步子回头去看,见他双手揣兜,脚下踩着几片碎掉的影子,复杂又漂亮的双眼微微眯住,问她:“你的要求我都满足的话,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江稚茵迟疑地看着他,闻祈就开口声明:“不难。” “你说。” “换个大床吧,房东也说过,两个人住一起应该换一张双人床。” “?” “茵茵啊,沙发很小,我睡得很挤。” “……” / 她预约了上门服务,印有家具品牌的送货车就停在老居民楼楼下拐角的位置。 因为两栋楼之间的空隙实在过于狭窄,稍微大一点的车都开不进来,于是只能停在街口,由几个工人扛上楼。 其实房子的面积根本不大,尤其是卧室,放了一张双人床以后更显逼仄。 江稚茵坐在新床上,突然想到前几天夜里听到的,不知道是左邻右舍还是楼上楼下哪一家夫妻的哼唧声,神情突然变得苦大仇深起来。 她猛晃了几下,这床质量还挺好,够稳,不会吱呀叫。 闻祈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斜倚在门边的,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江琳测试床板稳定度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质量还满意?” 她表情愕然一瞬,别别扭扭地说:“还……行吧。” 说完她就不太自在地咳嗽几声,闻祈笑一下,什么也没说。 换好新的床单枕头以后,江琳洗完澡出来,念及闻祈说他怕黑,于是把客厅的小夜灯移到了卧室里来,插进插座里,亮出一点暖黄色的淡光。 洗过澡的身子萦绕着沐浴露的果香,刚换的大床空出一半的身位,她顿了顿,背向那边,把整个头都捂在被子里,枕头上只露出了一缕吹至半干的头发。 江琳在被子里睁着眼睛,动了动腿,然后又打算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结果手腕刚刚伸出被子,突然触到一股湿意,凉凉的拽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回缩,结果罩在脑袋上的被子又被掀起。 她头发一团乱,压在脑袋底下,江琳怔怔转了下头,说:“哈哈,好巧呀。” “……”好尴尬,她在说什么? 好巧,你也来睡这张床吗? 闻祈一只手握着她伸出去的手腕,另一只手斜撑在她身体另一侧,眼睑半敛着,只用毛巾敷衍擦过的黑色短发泛着潮湿和洗发水花果香的气息。 身子朝下低的时候,领口就掉下大片,白皙的皮肤隐隐能窥见皮肤纹路和黛色血管。 江琳视线朝下漫过去,瞥见两点深红色,又急急错开眼,抻直了脖子,抬着眼睛望向别处。
第38章 金鱼 虽然说男人的上半身并不是什么隐私,但是江琳还是骤然觉得自己的眼球发起烫来,无法直视那个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不良的原因,小夜灯的光闪了几下,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客厅接一杯冷水喝一下,好好冷静一下,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妙。 她指了指另一边,嗓音干巴巴的:“你掀我被子干什么?你睡那边。” 兴许是她错看,闻祈眉梢微微挑动,唇角浮现一秒笑意,然后就又一副淡定得不像话的语气:“怕你憋死。” 他突然松开江琳的手腕,转而去挑她的头发,指尖从耳廓滑下去,用带薄薄一层茧的指腹去搓捻,那声音响在她耳畔格外清晰,像风经过树叶后发出的漫长婆娑。 江琳不敢看他的双眼,只听见他掐着一股稍显刻意的狎昵语调道:“你头发好像没吹干。” 她侧了侧脖子,不太自在地“哦”了一声,把头发从闻祈手中拽出来,然后在心里做了无数个深呼吸。 “吹到半干就差不多了,我太困了,想睡觉。” 说着,她卷卷自己的被子,还试探性往闻祈这边看了一眼,对这过于近的距离感到心慌,还特别直白地补了一句:“今天才第一天,你别想太多。” “……” 闻祈沉默。 他唇线绷了一瞬,抬手去关灯,江琳疑惑地问他:“你不是怕黑吗?” 闻祈的手顿一下,像是才想起来这茬,嘴唇绷得更紧了,在短暂思考过后才道:“我怕你有光睡不着,依你的来就好,我无所谓的。” 江琳也说:“没关系的,开着吧。” 刚说完这句话,闪动几下的小夜灯因为故障完全熄灭了,玻璃缸里的金鱼懒懒甩着尾巴,吐出几个泡泡,浮到水面上又破掉。 江琳在一片黑暗里发愣,闻祈的脸又变得模糊了,只有那股洗发水的味道还经久不散。 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闻祈躺了回去,往她这边靠了靠,半湿的头发几乎要蹭上她的耳朵。 约莫半分钟以后,江琳本想就这样睡过去,结果又听见身边人说话: “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她又把眼睛睁开,询问着:“那我去开窗?” 江稚茵作势要起身,闻祈就有理由拉住她的手,却也没敢太过分,只圈住一个手指,像小孩子那样握住,在夜里发着气声:“不用,你在我边上待着就好很多。” 她平躺着,胳膊伸出来压在被子上,闻祈动了几下,似乎调整成了侧对着她的姿势,因为江稚茵能感受到从他呼吸里喷洒出来的热气。 圈住她手指的温度始终没有移去,闻祈戴着右耳的助听器,他以往会觉得戴着难受而摘掉,但是偏偏今晚又不想摘,似乎觉得多听她说几句话都已经极为难得。 闻祈的声音极轻,如同窗外惊起的微弱夜风:“王奶奶身体不好的那段时间,只有我一个人躺在那张以前大家都在的大通铺上睡觉。” “我的头对着窗台,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一睁眼能看见半边月亮,还有你留下的风铃,看着它晃啊晃,好像真的能听见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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