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丛嘉斜倚在沙发上,正慢悠悠地翻着一本书。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看着林沉,声音淡淡:“你回来了。” 杂音在耳边一点点放大,林沉有些恍惚,他走近,看到丛嘉脚边的旅行箱。 “不是说过几天回去吗?”他低声说:“那我上去收拾。” “等一下。”丛嘉站起来:“你今天去哪了?” “公司。”林沉感觉很累,头部的疼痛逐渐变得尖锐,像是被千百根细针刺着。 “没做什么。” “是吗?”丛嘉的表情很淡,她不笑时依旧不让人觉得高傲。 但这样的丛嘉让林沉觉得陌生。 “嘉嘉。”林沉忍耐着疼痛,小心地说:“你生气了吗?” “是因为我没去接你吗?” “刚刚下班我问了司机,他说你已经回去了,今天有些晚,有一个很重要的活动。” “活动都主要是干什么?”丛嘉平直地问。 “...没干什么,算是员工团建。”林沉耐心地解释:“陈助理让我坐到下班。” “哦?是吗?”丛嘉抱着双臂,冷笑道:“员工团建会不会教aptamers怎么和特定物质结合,怎么实现特异性检测呢?” 屋里常年保持二十六摄氏度,据说那是最让人舒适的温度。 可林沉却感受不到了。 空气似乎迅速地被抽空,林沉的一米之内瞬间变成真空环境。 因为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听到声音了。 肺叶在无用地张合,他能感受到心脏在狂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丛嘉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依旧明亮,像是一汪冰凉的水,倒映出林沉狼狈不堪的模样。 真空环境被破开一个小口子,林沉终于能够听到声音了。 但他宁愿没有听到。 因为丛嘉用略微颤抖的声线质问着他:“林沉。” “你一直在骗我对吗?” “...我。”林沉扶着沙发沿,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对不起。” 丛嘉骤然提高了音量:“所以你承认了?” 林沉知道自己应该多说些什么,或许应该抱住她,解释自己的忐忑、焦虑、患得患失,但耳边嘈杂的声音钻进他的脑子,让他再也无法思考。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只能说:“...是,我很抱歉。” 丛嘉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又恢复了平时的音调。 她说:“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林沉闭了闭眼:“丛献生日会的晚上。” 丛嘉面色一白:“那你第二天还...” 她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再继续说了,过了半晌,才又张口。 “为什么?”丛嘉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的林沉,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为什么骗我,我说过我喜欢坦诚,可是你从来都学不会这一点。” 林沉缓慢地张开眼。 在一片暖色的灯光中,他看到了两个丛嘉。 她们都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了,林沉支撑不住地坐下,他低下头,不再看丛嘉。 他像是陷在沼泽里,等待死亡的人。 四周的一切开始扭曲,融化,重组。 他仰躺在沼泽里,天空是他从未见过的光亮的、饱和的色彩,黏而冷的液体漫过他的身体,一点点将他吞没。 在即将死亡前,他听到丛嘉的声音。 她说:“我先回山顶别墅了,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林沉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因为不论是哪一个丛嘉,都不再笑着面对他了。 他开始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书房里。 成堆的书铺在他身下,书架上早已是空荡荡的。 他很艰难地坐起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林沉的背被硬质书本膈得生疼,他坐起来,看着周围。 书房像是被狂风扫荡过,所用拇指顶了顶烟盒。 林沉摇头:“不了。” “行吧,戒了是吧?”李信群拢着风,低头点烟。 在呼出的云雾中,他看向林沉:“温哥华的子公司要准备上市了,董事会都属意你去坐镇。” “我能看出来你的状态很差,刚好那边的环境也适合修养。”李信群说:“你怎么打算?” 林沉没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远处。 李信群拍了拍林沉的肩,他才猛得回过神,侧了侧身,问:“抱歉,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李信群无奈地重复了一遍,林沉默了些许时候,说:“我再看看。” “也是,回去和丛嘉商量一下。”李信群游疑道:“你这耳朵...” 嗡鸣声缠绕在耳侧,林沉压下心中的烦躁,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你自己注意就好。”李信群说:“不舒服的话,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嗯,回见。” 下了电梯,林沉先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将沾染烟味的西服换下,才来到停车场。 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的头部钝疼,耳边环绕着久久不去的嗡鸣,身体更像是一根拉到极致的皮筋。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对司机说:“先去接丛嘉。” “丛小姐已经回家了。”司机回答。 “嗯,好。” 林沉没有多想,重新阖上眼。 回到遇南公馆时,已经有些晚了。 雪还堆在路边,暗色的天际下,别墅的暖黄色的有的文件洒落在四周,台灯倒在地上,电脑的电线如同混乱的毛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又是怎么把这一切弄成这样的。 他站起来,感觉右耳刺疼,下意识地摸了摸,触到了黏腻的液体。 是血。 耳边的杂声好像比昨天更大了些,他打开洗手间,在镜子里,看到耳朵边缘连着太阳穴有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糊了半张脸。 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电话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擦了擦血迹,接起了电话。 ~~ 回到山泛起红的耳朵。 回想起他抱着自己,亲吻自己时的温度。 丛嘉拥有过很多很多的喜欢。 她珍视且尊重这样的喜爱,并且努力地、体面地拒绝别人。 但林沉是特别的、不一样的、是绝无仅有的。 因为...她也同样喜欢着他。 夜晚已经渐渐来沉没有伸手去接,戒指碰到他的领带,无声地落到雪地里。 丛嘉看着他说:“你知道吗?雪雪候,还有一次,很短,大概十几秒,我不知道,可能有一两分钟。” 饱满的粉玫瑰还沾着露水,一小时前新鲜采摘,玫瑰的香气盈满了整间房。 林沉艰难地呼吸着,感觉自己的肺叶正被玫瑰花的尖刺扎着,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剧烈的疼。 他想起了丛嘉坐在浸满污水的巷子,腿上鲜血淋漓,呼吸开始急促。 “林,冷静一点。”医生掷地有声:“看着我,深呼吸,放空自己的思想。” 很难说。”医生说:“有些人的疾病源于遗传,有些则是后天,你和我提过你的母亲和你的过往,但我依旧无法判定你是哪一种情况。” “至于病症,有的会伴随一生,有的逐渐好起来,走向正常的生活,但......” “就算好一些,也有随也没有很久吧?长岛冰茶,周回雪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之前的医生同意了。” “你那幅画还真有效果,他太太特别喜欢。” 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闪动,丛嘉刚刚还浮动着的心渐渐落地了。 她晃动着酒杯,不阴不阳地说:“他已经想起来了。” “哈?”周回雪一口酒差点呛出临,雪落在脸颊上,很凉。 那些愤怒、羞耻、犹豫像是慢慢地被碾成粉末,被存放在心房里,被热水冲泡,迅速地溶解开了。 她看着手机,甚至想,算了,只要林沉来向她道歉,自己就可以原谅他。 看在...他喜欢自己这么久的份上吧。
第64章 第 六十四章 酒吧外的彩色霓虹灯亮了一片,在黑夜里放肆地闪动。 丛嘉站在屋檐下,看着飘飘扬扬的雪,热气从入口处涌出来,在空气中形成淡淡白雾。 街对面停下一辆迈巴赫,周回雪穿得毛茸茸的,像是雪地中窜来的九尾狐,缠上丛嘉的胳膊:“想你啦。” 她声音甜蜜蜜的,带着丛嘉走进酒吧,径直走向最大的卡座。 朋友们都在,哄哄闹闹地打完招呼。 丛嘉坐下来,抿了几口啦,有好消息哦,晚上一起去酒吧吗?Bright。” 丛嘉回了个“好”,起身去了工作室,之后的合作都在走合同了。 喻姐找了江书文过来商量事情,大概是合同上有某些问题,丛嘉习惯将这些事情全权交给别人处理,所以只是大致地听了听。 等到傍晚,夕阳渐渐落下去时,江书文才要起身告别。 离开前,他对丛嘉说:“你之前委托我起诉的那个人,有点麻烦,她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的,而且林沉伤得也确实不重。” “嗯,我知道。”丛嘉听到林沉的名字有些心烦,她小声说:“那你打电话问问他想怎么办吧?” “我打?”江书文啼笑皆非,他看着丛嘉说:“你们是吵架了吗?” “...嗯。”丛嘉抿着唇,她很少生气,说出的话有些孩子气:“反正我现在不想和他说话了,你去问吧。” “他怎么会对你生气。”江书文说:“好吧,等会儿我会打电话问他的,但以他的脾气,大概也不会追究。” 丛嘉冷哼了声:“也许吧。” “既然和他吵架了,那你今天一直看手机,是在等他的电话吗?”江书文少有的直接。 “我哪里有一直看手机。”丛嘉不满道。 “好吧,是没有。”江书文走进电梯,温声说:“不过我还是想不出你们会因为什么吵架,他不像是能和谁吵起来的样子。” “是啊,是我单方面的和他吵。”丛嘉说:“他只会装哑巴罢了。” “我以为他会很顺着你。” 电梯门开了,夕阳落进大楼,将大理石地面都染成鲜明的橙红色。 江书文走进夕阳里,回过头,声音很低:“毕竟他喜欢你那么久了。” 丛嘉怔楞了片刻,她的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 “喜欢...我,,开车吧。” ~~ 林沉回到遇南公馆时,已经很晚了。 耳侧的伤口盖着纱布,还隐隐作疼,他坐在沙发上,似乎闻到了丛嘉身上的花果香气。 可明明她已经离开了。 林沉拿出手机,中午醒来后他给丛嘉打过电话,但一直没有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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