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是我的答案。”他说。 丛嘉瞪着他,手指几乎用力到快把文件揉碎了。 “所以为什么?”她问。 林沉深深地呼吸着:“温哥华的子公司要上市了,我会调过去,以后会很少回国。” “所以这和我们有关系吗?” “因为我仔细想过。”林沉的心脏开始被撕扯着,他尾音几乎有掩饰不住的颤抖:“我觉得我们其实不是很合适。” “我们是不同的人。”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理性,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题:“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更愿意过安定的生活。” “那之前算什么?” 林沉的姿态刺激到了丛嘉,她近乎尖刻地说:“之前是你求我考虑你的,是你求我不要忘了你,不要不要你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刻薄了,缓了缓,问:“所以你高中时候没有喜欢我?” 林沉怔了怔,却没有移开视线。 他在短暂的失神后,终于说出一些令自己恶心的话。 “我承认高中时候...确实喜欢过你...所以失忆后,我...” 他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又说:“后来恢复记忆没有告诉你,我很抱歉。” 他终于不再看丛嘉了,垂下眼,视线落在桌面上。 那里摆着一盘新鲜的车厘子,在林沉的眼中,和血液的颜色很相似。 他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感到嗓子很干很涩:“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你。” 丛嘉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冷酷的、理性的男人,心脏传来深刻而漫长的痛感。 从来、从来你说我是很好的人,但你是很烂很烂的人。” “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绝对、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弯下身,慌乱地在桌上寻找着笔,又随意地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的补偿我收下了,现在请你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丛嘉没有再看林沉,转身往楼梯上走。 片刻之后,背后传来闷重的关门声。 丛嘉走进餐厅,阿姨正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丛嘉的脸色,惊愕道:“嘉嘉,你怎么了?” “我没事。”丛嘉抹了眼睛,努力挤出笑容:“做好了是吗?” “是的,龙虾意面,两份。”阿姨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桌上:“哎哟,我拿错了,我现在去给你拿叉子。” “没关系。”丛嘉说:“把筷子给我吧。” 餐厅里很安静,没有人敢说话。 丛嘉用筷子夹着意面,很多,又很少。 少到...林沉甚至能清晰地想起丛嘉穿着哪一件裙子,画着什么风格的妆容,用什么样的表情望着自己。 和丛嘉在一起,是二十六的林沉很少想起的事。 他无法否认自己有过妄想,毕竟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丛嘉一直是他对于情爱的唯一注解。 一个几乎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是很难拒绝丛嘉那样充满爱的人的。 在温哥华治疗的那段时间,有关丛嘉的幻想一点点从林沉的世界消失了。 林沉以为自己逐渐好起来,又从朋友耳中隐约听到丛嘉的近况,知道她想找一个适合的结婚对象。 他的妄想在那个春天再次滋长了。 如果只是一个结婚对象...是不是他也可以试试? 他已经好很多了,几乎像一个正常人了。 他可以不靠近丛嘉,小心隐藏自己的病症,只要...远远地看着她便好。 这么多年,林沉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他联系了朋友,希望他能为自己搭上线,又和公司提交了申请,放弃了温哥华的一切,选择回国发展。 丛嘉是他十六岁,二十六岁的梦,是他大口大口地吃着,她仿佛失去了味觉,机械般得将面送进嘴里,敷衍地嚼两下,就咽下去。 汤汁溅到了她的裙子上,脸颊上,她像是没有发觉,很快地将一盘面吃完,又开始吃另外一盘。 “...嘉嘉。之前问我,如果你恢复了记忆,不喜欢我了,我会怎么办?” 雪落到丛嘉的衣领处,被她的体温化开。 很冷。 丛嘉说:“我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会去追求你。” 她冷哼了一声,说:“真可笑,你根本不配。” “你一点儿,也配不上我。” 她抬着下巴,眼圈还是红的:“叫你的车赶快来,不要挡在我家门口。” 丛嘉不再看林沉,转身走了。 风雪下得更大了,在生不赞同地说:“不要告诉我,你选择隐瞒你的病情,独自来到温哥华治疗。” 林沉的沉默让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不应该这样。” 霍曼斯医生从业几十年,深刻地明白大多数精神病患者拥有极高的不配得感,认为自己不应该拥有幸福、快乐、爱情。 但实际上,这些才是可以支撑他们继续生活,积极治疗的因素。 “林。”霍曼斯医生平和地说:“我相信你依旧对她心怀爱意,认为自己生病了,不再配得上她,害怕她发现你的病情,离开你。” 他循循善诱:“但她选择和你在一起,必然是因为你的身上,有她打动她的闪光点,她未必会因为你的病情离开你。” “不,医生。”林沉少有地打断了他。 在一片寂静中生病了...大概也会留下来陪我。” 强装的平静被打破,他抖着声说:“这不是失忆,不是某个时间点就会突然恢复,想起一切,接着过以前的生活。” “我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林沉闭上眼,平息着语气里的颤抖,半晌,才又开口:“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去世界各地采风,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怎么能让她陪着我。” “我是很差很差的人。”林沉很体面,出手大方,言辞委婉,祝福丛嘉找到更好的人。 丛嘉突然后悔来南城了。 因为她明明决心要忘记林沉了,可来地上积起厚度,盖住了那枚小小的戒指。 林沉缓慢地蹲下来,颤抖着手,将雪扒开。 戒指被雪浸透了,泛着冰凉的温度,林沉将它放在手心里,攥紧了。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半跪在雪地里,很久很久。 直到车的喇叭声从身旁传来。 他才站起来,喃喃道:“我知道。” “我从来就配不上你。”
第65章 第 六十五章 一连几天,丛嘉没有都没有再提过林沉,她将林沉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夜里丛嘉有时候会梦到那天,醒来后心怀愤怒,后悔没有发挥好,应该说出一些比更狠、更难听的话,让林沉比自己更难受,更痛苦。 可转念想想,相互折磨有什么用。 新的签售会来了一场又一场。 丛嘉发现忙碌能让自己淡忘很多东西,她努力地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一点点用别的东西填满生活。 喻姐是第一个发现没有人对丛嘉说过这样无情的话,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翻动着那份文件,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车,房子,股票,为了离开你可真是大方。” “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自己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吧。”丛嘉说:“你觉得我很缺钱是吗?离开你我会饿死是吗?” “我没有这么想。”他缓慢地说:“只是之前是我的错。” “所以这是补偿?”丛嘉渐渐控制不住情绪,冷笑着说:“补偿什么啊?补偿我在你过家家,和你亲,和你抱,和你——” “——丛嘉。”林沉站起来,他扶着沙发的边缘,掩饰自己身体的颤抖:“别说这样侮辱自己的话。” “别说...这样的话。” 他似乎想要将话说的不让丛嘉难过,声音低下来:“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无法否认,所以高中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 “失忆之后的时光是我过的很快乐的日子,谢谢你。” “只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感情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你会找到更好的人,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 “侮辱自己?”丛,或许是因为天气,又或许是因为某个人。 读书节活动开在南城最大的场馆,丛嘉只需要去参加一场座谈会,期间会有现场观众互动,主持人提问。 大约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丛嘉站在台上和观众挥手道别,走到后台的化妆间时,隔壁的门正好打开,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儿。 她长得很有书卷气,说话也细声细气,看到丛嘉立刻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是...丛小姐吗?” “是的。”丛嘉觉得她有些眼熟,以为是某个见过的作者,于是对她笑笑:“你好。” “我是郑微言,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和林总的事...”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你微博回过我私信。” 丛嘉愣了愣,这才回想起来,她是很久以前和林沉传过绯闻的女孩。 应该是林沉某个朋友的妹妹。 她心里浮上些说不清的滋味,但还是礼貌地对她笑笑:“是你啊,那些事早就过去了。” “当初挺不好意思的,你是第一次来南城吗?自己来的吗?” 见丛嘉点头,郑微言笑着说:“那我请你吃个饭吧。” 这样的场景不免尴尬,但面前的女孩子丝毫不怯,笑盈盈地说:“你等等我哦,我进去拿个包。” 休息室喧闹,许多人来来回回,高声说话,丛嘉的拒绝声顷刻被淹没了。 郑微言本人的性格和她的外表完全不同,是个很健谈的女孩,她说现在自己在做读书博主,这次读书节是被邀请来做特别嘉宾的。 “可惜不是艺术类的。”她这么说。 南城的冬天不下雪,路边不知名的树依旧郁郁青青。 她们去了一家私房菜馆,店开在城郊,老板大概和郑微言认识,留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入席后,郑微言再次解释:“当初那件事情,我哥哥和林总是朋友,所以我就是跟着去蹭蹭饭。” “对了,你见过我哥哥吗?他前几天还去找林总吃饭了。” 丛嘉忽而想起从港城回来的第二天,朋友告诉自己在一家餐厅见到了林沉。 她当时不在意地问了他。 他说...和同事在一起。 现在想来挺可笑的,丛嘉竟然和自己不了解的人在一起过。 她不认识他的朋友,不明白他的过往,就连他对自己那一点可有可无的喜欢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林沉的喜欢很廉价,可以用金钱轻易衡量。 他自以为是地闯入丛嘉的世界,或许是出于执念,想要体验年少时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试过了又觉得没意思,于是毫无留恋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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