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十是明旭旗下的电商平台一年一度的五折大促的日子。 七天当中,去歇鹤楼游览的游客,可以领到一大捧热带花束的日子。 霓虹灯牌闪耀着艳红翠绿,从半岛机场空运过来的鲜花带着晨露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 声名琅琅,风光无限。 偏偏江衍鹤对他的生日讳莫如深。 今天早上,她软藤似地缠住他,舍不得他离开。 缠绵的长吻让她瘫软在他的怀里,她哭泣到潮湿红肿的眼睑,总是非常涩情。 他见她呼吸缓不过来,在她失去意识的边缘,反复叫她主人,肋骨抵着肋骨抚摸,吻她缱绻眼尾,凶横的占有在痉挛中转换成享受。 礼汀面对面坐在他膝盖上,听他的心跳,手臂勾着他的脖颈,抬起细细的手指摩挲着他的黑发,吻着他的额角,说了好多次哥哥我好爱你。 他都对生日,只字不提。 没有期待生日礼物。 也没有索要奖励。 今天方医生和江衍鹤的两个朋友,就是来告诉礼汀原因的。 “小礼,不知道你对香槟玫瑰有没有印象。” 怎么会没有印象呢,礼汀想。 她咬住下唇,眼里有些微的怅惘。 哥哥和礼桃来她兼职的花店光临,订下的外送,就是香槟玫瑰。 萨利内罗香槟色。 她永远难忘和他产生交集的夜晚。 她抱着花敲他的车窗,哥哥胃疼得直冒冷汗。 也就是那一晚,感激上天。 她陪他去医院,给他煲汤,来到他的身边。 那晚医生问她是谁,她小声回答是他的妹妹。 礼汀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 她从来没有因为礼桃的事情,和他有过一点点矛盾,甚至从内心深处感激那天的相遇。 她不会让任何外在因素破坏他们的关系。 哥哥是对她而言,命运的馈赠,是蒙恩的奇迹,是沙漠里长出的新绿。 “大学吗,我在花店兼职过,他在我的店里订过一束鲜花。”礼汀说。 “更早之前呢,大概五年左右,五年前...” 霍鸿羽说:“有过和一大束香槟玫瑰有关的记忆吗,哪怕只是路边看到一大捧。” “五年前?” 五年前,Phallus六十岁。 江明旭在澳洲,康佩帼在温哥华,两人南北分居状态。 都铎的本宅,在寸土寸金的京域,足足十万呎,只住着江衍鹤一个人。 没有亲情陪伴还是其次,娱乐项目被悉数掠夺。 初中以后,每年生日。 翡老师都会带他坐私人索道去京观山顶,陪他在观景台,俯瞰山下京港和圣保罗教堂。 听教会唱圣诗,到最后传出颂歌,教他握枪手法,教他哪条水路是京域命脉,教他螺旋桨和喷气式飞机发动机的区别。 耶稣天父,满天神佛。 他的最后一个学生,偏偏一身反骨,忤逆不堪。 两人最严重的分歧是在夏至。 Phallus想让他,跟着去见几个位高权重的朋友。 江衍鹤宁愿和姥爷的下属,待在房间研究轴承。 那时候他十六岁,会开飞机当主飞行员,也能替姥爷康刿的船掌舵。 白无常已经离开他一年了。 时间让他越来越冷酷英俊,锐利孤傲,也让他越发沉默。 phallus在明面上或者暗地做了很多事。 年轻的时候他在港口上收轮渡保护费,在万国博览会上当过天价扒手。 再到后来金盆洗手,有流域交汇处的垄断生意。 紫荆花回归前,不见光的他不碰了。 依仗多年积累,在东南亚撑起一边天,橡胶大王见了他都得上供。 他有许多学生,都是商界大亨,别国的政界奇才。 他在意大利落脚,原是为了安享晚年,做幕后的教父。 阴私宛如虫卵,覆盖在一叶扁舟之下。 下场就是遭遇背叛。 phallus离开湄公河那晚,雨已经停了。 火盆里烧灼着绣袍锦带,他身上的枪伤被雨浸得溃烂发炎。 浮华名利,一夜倾覆。 圆日升起来,熹微的日光照亮河滩。 他浑身染着鼠尾草的气息,跌跌撞撞地往前爬,浑身血窟窿。 终于在一辆轿车前停下,踉踉跄跄地求他救自己一命。 白色宾利里坐着江衍鹤的爷爷,江成炳。 鹤发浓颜,黑西装,泰语流利,眉目沉稳。 来人语气恳切,邀请他到京域去。 他独子在临近四十岁,和著名汽车生产商的名媛终于育得一子。 江成炳千里托孤。 给予了phallus无上的权利,甚至请他命名。 他逃命的那几日,夜夜大雨瓢泼,唯有孤鹤唳于苍茫天际,江衍孑孓。 phallus在渥太华的沃伦私人产护室前,接过江衍鹤。 看见掌心襁褓,婴儿不哭不闹。 他说,就叫小鹤吧,江衍鹤。 他做了很多恶,对很多人,唯独把江衍鹤捧在掌心。 在江衍鹤青春期以后,察觉到少年的躁动和无法控制。 十五岁,他杀死了少年挚爱的狗。 但是这种程度的欺凌,更深层次地激发了江衍鹤的反骨。 十六岁的江衍鹤更是越发叛逆。 他对phallus给他规划的商业帝国和未来版图都不感兴趣。 私下结交的好友,一个比一个顽劣爱玩。 他生日当天在都铎本家,邀请了国际班所有人开party。 肤色不同,人种不同的吵闹高中生,零星地遍布十万呎屋企的每个角落。 phallus哪容得下这种忤逆? 江衍鹤在牌桌上,轻轻松松揭穿霍鸿羽玩的低劣千术。 霍鸿羽羞耻得脸红脖子粗。 显然,开过荤的莫浠就在一旁,情绪稳定多了。 他也有老师,和江衍鹤身边的六十岁老头不一样,是当红女明星,他亲爹养的雀儿,叫冼蔷。 冼蔷比他大九岁,教他赛马调香。 他年少气盛,喝完酒脑子一热,稀里糊涂把亲爹带回来的人给睡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滋味实在是生仙。 他也想拉着两个比他年轻五六岁的朋友共沉沦。 霍鸿羽早和他父亲下属找来的性感女人滚到一起过。 只有江衍鹤什么都不沾。 “我说,兄弟你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喜欢的人吗?”霍鸿羽痛心疾首。 他唱红脸,莫浠就唱白脸。 见江衍鹤神色淡然,莫浠用上激将法:“看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样,你不是说他连女同桌都没一个,他这辈子对女人都没有感觉了。” 江衍鹤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牌:“随你们怎么说。” “少爷有喜欢的人哦。” 当时接送他的司机梁叔,对两个顽劣不堪的富家公子哥憨厚地笑。 “他经常和我去世域港湾那边的海景别墅,或者德威英看望一个女孩子。” 梁叔看着几个人央求的目光。 他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接着说:“那个女孩子头发长长的,身体很弱,也不爱笑,很孤僻的模样,一个人独来独往,长得白净。” 梁叔把手机里拍摄的礼汀晚归时候的照片,给几个人看。 礼汀穿着一件灰色外套,黑发挡住脸,皮肤白到透明,嘴唇很红,站在红绿灯等待。 所以,多年后霍鸿羽看见礼汀,才觉得尤为熟悉。 他见过。 他们早就看过她的照片,她的样貌。 “我操兄弟,表白啊,还许什么生日愿望啊,还装什么暗恋啊,直接表白啊!” 霍鸿羽觉得江衍鹤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堪称奇迹,把他激动坏了。 莫浠用拇指和食指捻起香烟滤嘴,呼出白烟:“怎么着,小鹤,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啊。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回来,介绍给我们看看。” 顾坚白探出脑袋:“鹤哥你要去表白吗,我们都支持你。” 江衍鹤静默片刻,良久才说:“不会。” 他习惯性看向远处停车场上,phallus没开走的黑色Lexus。 他由着班里同学胡作非为,已经对老师足够忤逆了。 但没一会儿,Lexus被开走了。 给予江衍鹤一种错觉。 他生日当天,可以放肆到随便玩。 看着同学们泳池边放肆大笑。 男生黑睫微颤。 他终于愿意打破桎梏。 想要在生日当天,去世域港湾看望一下他深埋在心底的女孩子。 礼汀。 想要和她看海,在外面散步,并肩吹海风,看海鸥在远处日暮蹁跹。 只是如此就够了。 霍鸿羽还在一旁出主意,想法直男透顶:“我觉得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香槟玫瑰,兄弟,你送一个999朵大捧花,我保证她永远属于你一个人。” 听完江衍鹤笑了,没说话。 司机梁叔不懂什么浪漫情调,却认认真真地听到了心底。 梁叔:“少爷,我陪你去给小礼妹妹扎一束花吧,像你朋友说的一样。我们背着翡老师去看了她几年了。我知道你心底很喜欢她,为什么你不肯主动一点呢,再说只是送花,如果你觉得不太好,我们偷偷放在她家门前,这样她就不会知道是谁送的。看她笑,你也会开心是吧。” 看着梁叔脸上温柔的笑纹。 江衍鹤说,好。 他们停在全京域四环最大的一家花店门口。 车是江衍鹤的名下的,一辆捷豹。 反光镜上面挂着一只小招财猫,是梁小斌的孩子送给他爸爸的。 梁小斌知道雇主不会介意,于是乐呵呵地挂在他的后视镜上。 江少性格特别好,他们一家都很喜欢他。 梁叔去花店捆花,很久都没有回来。 江衍鹤在停车场上,等待了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已经把整片天空染红了。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梁叔回来了。 他脸色晦暗,灰扑扑的头发挡住眼睛,浑身难受地眉,艰难地冲着江衍鹤招手。 他身上都是尘土,灰头土脸的,在泥里滚过一样。 见她回来,江衍鹤唇角带着笑意:“梁叔,怎么等了这么久,我们不是提前叫别人捆扎好了吗?” 梁叔把花捧到后座,晃了晃脑袋,挤出笑容,说:“刚在外面跌倒了,不小心睡了一会儿,耽误你时间啦,对不起呀少爷。” 他穿着短裤,身上还有一些伤痕没有消肿。 但是他坚称是摔伤,坚持否认说不是被别人打伤的。 江衍鹤穿着白衬衣,车里没开空调,他后颈汗涔涔的。 他以手支颐,侧头冲梁叔关切一笑,说:“回家我让家庭医生给你包扎一下。” 四环通向礼汀家里的那条路,只需要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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