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五年前的那次一样,是主人的信物。 ——不要解下来。 “我会在春天之前回来的,这个冬天很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礼汀吻他的时候,眼睫上染满泪痕,声音轻若涟漪,“如果你不等我了,也没关系。” 她不自己回到他身边一次。 他永远会陷入不安的漩涡里,没有着落,不会放心。 “你走吧,汀汀。” 也许是周围空气太冷。 她觉得怎么哥哥漂亮狭长的眼睛里也有无法散尽的水雾,潮湿又晦暗,就像雪霁后的天空。 这双英俊的眼睛,就这样,深深又凄然地,目送她离去。 “不要可怜我,所以回来,我希望你是因为爱我。” ----
第118章 溺汀 ====== 那天直到最后,两人都没有一起下山。 江衍鹤说完这句话,就缓慢地把他的衣角,从礼汀手心里挣脱开了。 雪崩是什么感觉。 也许就是最后一片雪花缓慢降临在顶峰的时候。 他觉得好痛,撕心裂肺的,但他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 一前一后的,他把她送进车里,甚至把伞递给了她。 然后他一个人站在天寒地冻里,等小贾来帮礼汀开车。 男人把围巾往上拉,松松地挡住了英隽的下颌。 他再也没有回头,不让礼汀看见他的表情。 任何一个痛苦的表情,她都会心软。 江衍鹤只是身体僵硬地厉害,好像风雪都飘进了他的身体里。 两人没有讲话,他很害怕,他的崩溃和挽留,多讲一句话都会彻底爆发。 那应该怎么说,跪在地上求她别走,或者把她锁起来关在身边天光也不见。 如果这样的话,她待在他身边,永远都不是自由意志。 他已经用骗局诱使她回来一次了。 这种算计用得太过,就成了狼来了的故事。 他希望她能争取一次,勇敢一些,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渴求。 好冷,好痛,好想把她抱紧在怀里,感受她身上甜甜的温暖。 冷风吹得寒彻骨,他牙关几乎咬得疼痛。 可即使是这个程度,他也没有再表现出其他的情绪。 小贾来了。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 他想要开口问什么,可是礼汀已经没有力气讲话了。 她没吃晚饭,有些低血糖,又在山上拜了菩萨,情绪也大起大落。 礼汀靠在椅背上,困倦和别离让她心思很重也很累。 江衍鹤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换到另一辆越野上面。 因为下山的话那辆车载着她,更舒服一些。 礼汀腰线战栗,牵动发丝微微荡漾翻腾,刚才被他吻到充血泛红的唇,颜色已经变得稍微淡了许多。 她手指没有攀上他,缓慢滑了下来。 在他的眼睛里,苍白羸弱的人,再也承受不起他的肆虐了。 他的拥抱还是很炙热,她的脸颊和他的西服摩挲。 礼汀对他的反应,几乎算得上一种本能。 她的睫毛一直在颤抖。 礼汀一直等着他吻她,鼻尖,头发,额角,嘴唇,随便什么地方。 可是周围温度吹得她皮肤沁凉,他终究是没有落下一吻。 帮她系好安全带以后,江衍鹤在她衣兜外停顿了几秒。 此刻她还在等待他的吻。 “哥哥。” 因为车里离他高挺的鼻梁特别近,她的身体也开始回暖了。 眼前的阴影逐瞬间消失,他身上檀香味也烟消云散。 “砰——”车门关上。 礼汀往衣兜里,试探地摸索了一下,她想看看江衍鹤留给她的到底是什么。 金属和手指发出碰撞声。 “哐当。” 礼汀心尖一颤。 是钥匙,一串。 他是真的狠心,所有房子的钥匙都给她了,从官山道到两人在双清路的旧居。 礼汀手指绞着那串钥匙发呆。 她知道,她出国之前,他是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了。 他今夜不会回到两个人的家,不会在床上疯狂渴求她,不会把她裹进温暖的怀抱等她睡着 不是和她玩闹欲擒故纵的把戏,晚上会遥遥到酒吧来找她,或者追到雪山上看她。 他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不会和她甜蜜,也不会庇佑她,深夜来探她了。 是彻底的,一个休止符。 她自由了。 江衍鹤站在原地,目送车灯在遥遥的环山公路上,若隐若现地盘桓着。 刚才他真的快受不了了,他很想强势地把她摁进怀里。 可他又怕极了礼汀的毫无自觉,总是隐忍地让他占有她的身体,让他每一次都以为自己被厚爱着,其实只是一种被爱的错觉。 她又远远地逃开,让两人的关系,总是如冰面行走一样,看似坚硬稳固却揣着不安。 江衍鹤没留下钥匙,往后可能要在公司待着。 但其实没她的地方,他在哪里待着都一样的。 他只希望礼汀在两人同居的房子里待久一点,稍微留恋共同的家。 至于他,看来还要在毫无希望的求而不得中,徘徊很长一段时间,还要克制住自己,再也不能探寻她的消息,以免招致她的不安。 还好,礼汀垂怜他,给他了一个尚有希望的承诺。 她小声说,会在春天之前回来。 让他可以支撑住自己的心念到达春天。 第二天,江衍鹤就听说礼汀连夜里就收拾东西,赶往英国。 原来她根本不想在国内多呆。 他的心沉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急着摆脱自己。 飞机划过天际,留下了一抹云翳一样,淡淡的白烟。 至此以后,江衍鹤再也没有心思去看电子邮件和未读消息,因为他知道她再也不会给他发。 她总是这样被动,不藕断丝连,不主动拉扯,这些反而让他觉得宁静。 别人分手以后是怎么消耗时间的呢。 他每天都竭力投身于工作。 他也没有回家,甜蜜过后已经无法再忍受孤独了。 现在,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装进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让阳光照射进来,一寸一寸尘灰封锁着。 这段时间,他把自己放得很空。 再也没有去探寻礼汀的下落,可心里被这种煎熬快要熬疯了。 礼汀刚离开没多久。 江衍鹤在公司上夜班,管理层都简单去公司的食堂吃夜宵。 内线电话响起来。 他去接了,低沉磁性的“喂”,顺着电波传到听筒的另一边。 电话那头的人,一言不发,呼吸声都放得很轻。 由他问着“你是谁?” 最早几次,他以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会故作平淡地探问:“是汀汀吗?” 对面和他,在僵持着,冗长的沉默中,两人对峙了很久。 他舍不得挂断,就算手里厄待批改的文件,价值千亿,也和她这样安静待着。 他很想问她过得好不好,最近身体养好一点了吗,还有——有没有万分之一地想他,到底为什么走得如此干脆,究竟有没有一丝回来的念头。 他却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对方就像察觉到他内心对她强大到几近偏执的占有欲一样,慌慌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这个冬天很冷,他有时候想念她小小的身体,想念到几近窒息。 她是真的很小一团,太纤瘦了。 两人的体型差很大,她的腿和他的臂弯差不多,江衍鹤总是单手就能桎梏住她的腰。 他的手指在床上不费力就能包裹她整张脸的时候,来胁迫她贴得更近一些。 他现在没那么多心思,渴求她的身体。 可是汀汀真的很会折磨人,只给他一些消音的甜头。 为了继续接到这个没有声音的电话,和她讲讲他深入肺腑的思念。 他推掉了很多应酬和不必要的出差,就像被迷昏头的君王一样,踏进囹圄,陷入无望的等待。 进入深冬的某一天。 窗外雪下得很厚,江衍鹤刚开完会,放下手上的文件,站在玻璃幕墙边随意眺望。 这天晚上,凌琦君也来了。 她知道某些机会渺茫地可怜,可依然舍不得放过。 她委托助理买来了全京域最好的一家燕窝羹,慰劳完整个管理层。 一个个分发到最后,忍不住又来到了江衍鹤面前。 那人衣冠楚楚地站直着,肩背曲线被西装裹着诱惑得难以言喻。 他最近没什么戾气,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英俊。 男人举手投足间,显得斯文又温和,和礼汀分开这件事,显然让他更加寡敛。 往来职员和他打招呼,他带点笑模样,和他们致意,却和他们遥遥隔着一段距离。 他和凌琦君礼节性地点头,却没有和她攀谈的意思。 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礼汀什么都不知道。 江衍鹤早把凌琦君的联系方式什么的都拉黑了,是她实在没办法联系上他。 凌琦君才会在那晚被刺激狠了,说出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话。 礼汀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除了礼汀,他身边一丝绯闻都没有。 他的欲念和爱意已经悉数给了她,从来没有变过。 江衍鹤没接受她的燕窝羹,淡漠地推辞说男人不适合喝燕窝。 他和一个法国尼斯那边派来的高层,一起前往吸烟室。 江衍鹤在聊天中,极少开口,总是沉默着,耐心聆听别人说完。 无奈对方是一个急于在他面前卖弄自己的人。 熬到很晚,他才拜托祁弥送对方下楼,再回到总裁办公室。 路上,白日里行人匆匆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习惯清净,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叮铃——” 内线电话响起来了,时间和之前差不多。 江衍鹤精神一震,还没等到响过一轮,飞快地接起电话。 “汀汀?” 那边还是沉默了很久,直到他要诉说思念的前一秒。 一个微哑,婉转的声音撞入了他的耳膜。 “她不是都走了很久了,你怎么还对人念念不忘?” 是凌琦君。 江衍鹤抵在桌上的修长手指,被他挤压得发青。 原来他的汀汀实在很残忍,这么多天,根本不是她的电话。 她根本没有想念他,原来等来的只是一场期待的落空。 这场隐秘的,独属于他的欢欣,被人残忍揭穿以后。 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段时间每晚漫长的等待,究竟有没有一点意义。 江衍鹤不明白。 为什么表面看起来那么脆弱不安,总用恋慕的眼光看着他的人,却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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