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凶什么?” 礼汀的手指从他的耳朵滑过。 短暂的朦胧之后,他终于看清了倚靠着他的膝盖,坐在他脚边的礼汀。 她没时间把头发盘起来。 漆黑的长发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呈现珠光般的红色,就像传说中人鱼公主的红发。 之前她抛下来的,有定位器的钻石耳坠,被她很乖地戴在了耳朵上。 两块小小的汀湖,在她粉红的脸颊旁熠熠生辉。 洁白的蝴蝶骨露在外面,显得伶仃细瘦,很小一捧雪堆。 她鱼尾的裙摆朝着门边,仿佛随时都做好逃走的准备。 只要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她就再也不会争取他了,匆匆忙忙地跳下楼梯,把水晶鞋遗留在他的办公室里。 他又必须要拿着鞋,等啊等,盼啊盼,找遍全城。 最后漫不经心地来到她家楼下,帮她惩罚贪心的姐妹和后妈,才能换得蒙尘明珠片刻的垂怜。 “宝宝不和我讲讲在出去的经历吗?” 他的目光锁住坐在脚边依偎着的她。 江衍鹤知道他的小鸟回来了,在春天之前,甚至还把他绑起来,手段幼稚又坦率。 他非常有耐心,雪地里使用捕鸟方法的人,终于变成了他。 一地都是诱饵。 礼汀岌岌可危的理智和乖戾,终于彻底崩塌了。 她扇动着瘦而细弱的翅膀,在雪地里扑棱了好久。 终于选择了最适合的角落,向着他散落下来的诱饵俯冲了过来。 黑夜给他们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棉被,没表现给她看到,但是已经变成了一团融化冬天的活火。 他不能把她吓跑了。 他压住喘息,他要等她主动,主动交代这段时间在外面忍饥挨饿,交代他的不舍。 “我走了很多路,会坐在圣詹姆斯公园,给路过的每一只天鹅起名,有翠绿色的鹦鹉停在我的手边,叫着beauty,让我匀点鸽食给她,桥上可以看到伦敦眼,午后喷泉的光影里,有一抹彩虹长久地栖息在湖面上。” “我做什么事,哪怕拿起橱窗里的一个甜甜圈,我都在想着一个人,寻思着要不要带一个双份——哪怕风吹过来敲打门扉,我都会假设是不是他来寻我,会忐忑妆容是不是没有晕染。他会在什么时候来找到我呢,我记得我手机丢失,护照和身份证明什么的都不见了,惶恐中赶往警局,他就在里面等我,我记得我改名换性,隔着四五年的岁月洪流,他也在湖边一眼就认出了我......” “可是这次,我在外面呆了很久,我去Cradle Walk看着远处在雨中静默的罂粟花和金盏花茎,坐飞机到科莫,瓦伦纳码头到贝拉焦码头的紫红夹竹桃,一支都没有开,我没有任何景物可以欣赏。我只是在想,所以那个在暴雨天开着直升机,孤身前往斯里南卡岛寻找我的那个人,他怎么老是不来,我等了又等,很孤寂地在水面徘徊。” “一个月后,冬天更为寒冷了,我坐火车去码头过新年,遥遥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那里没有雨,也没有雪,只有终年无法消散的烟雾,波光粼粼的湖泊,也没有另一个人抱我过桥,在回家时,我看到了那个关于我的博物馆。” “他把价值连城的物品,精心保养着,供奉起来,用雪亮的灯光照射在它们头顶。可我呢,那天我在下山的时候穿高跟鞋扭伤了脚踝,歪在锋利的石头上,割破了膝盖,我一点都不坚强,过得也一点都不好——我一直都那个人来找我,可他一直都不来。” 四年里,在战火里来去,也面不改色的人,终于还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委屈掉眼泪了。 “我习惯你的主动了,你不主动我就好不安,明知道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每天都在酒店等你,走廊一点脚步声,我就认定是你来了,很害羞地想着什么姿势比较好看,迎接你进来。看那些工具书的时候,会一遍遍望着你公司的方向,可是雪下得很大,他们都撑着伞,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待在某一个人的伞下,我也不知道你会用什么颜色的伞。” “于是我到公司楼下找你,每天出门前都会做一些伪装,我很害怕你会和别人暧昧,害怕不合时宜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打扰到你——我图什么呢,江衍鹤,你告诉我,我图什么呢。” 对面也是一栋摩天大楼,远处广场的霓虹搭在楼房上,潋滟的光影一寸寸掠过两人的房间。 他看到她眼底暗哑的薄红,显然是为了他。 她小小的掌心在他膝盖上,晕出一块热烫的濡湿。 她在难过。 她在笼边停留了很久,可是那个人再也没有招呼她进来的意思。 让她不确定里面,他每天换上的水和食物,是不是给他准备的。 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 他每次出门,小鸟的视线都会牢牢锁住他,观察他的举止。 恋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猜心。 她在意大利好不容易被那栋关于她的博物馆感动,回国却不敢回到他的身边,还是只能从头开始,从旁试探。 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两人单独在房间里相处,刚上大学,踩着一点青春期的尾巴。 礼汀的肺不太好,有一些过度呼吸,情绪激动了就会缺氧,第一次被他捂住口鼻拯救的时候,她浑然已经忘却了和他之间的距离,那天他的影子在地毯上和她交叠在一处。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些微凉,和她的唇齿相互触碰,她能铭记在心尖一辈子。 那时候她太喜欢江衍鹤了,几乎把他当成神来,膜拜一样爱着,天之骄子和她总是不同的。 她骨子里敬慕他又想找他的麻烦,让他留意她,关心她。 她勾引得很失败。 失败透顶。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江衍鹤心底那个人是她,所以她不用勾引。 她没办法私有火山,火山也会来就她。 就像现在一样。 在她小声说完这段时间的委屈。 男人刚才的悸动变成了过去式。 他有耐心极了,对她说:“冷吗?” 他的嗓音很低沉,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她像小猫一样跳进她的怀里。 事实上,礼汀的确这么做了。 她把燃烧殆尽地烟头放进烟灰缸里, “咕咚——” 捧着杯子,仰头喝了口水,顺便在他的水杯上留下了唇印。 她真的太喜欢他了,只想在这个人身边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属于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点滴。 她把水渡到江衍鹤的嘴里,甜甜的唇齿有丝缕的烟味,让他觉得非常不满。 礼汀很主动,他也卷起她的舌,不让她逃走。 缱绻的长吻持续了很久,礼汀终于开了口。 “该你交代了。” “电话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嘴角牵着银丝,漆黑眼睛特别专注地看着她,深邃克制,从容地笑:“真没有别人。” 男人讲话的语气很慢,神态锁着她:“我不会允许有别人。” “下雪的那天早上,我听见你和其他女人打电话了。” “其他女人?”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想。 他又在钓她,长长的鱼线上,连鱼饵都没有挂,又想看她药石罔效地贴上来。 “你说啊——”礼汀用手攀着他的肩膀,不允许他把视线挪开。 两人四目相对。 看着她委屈到极点的表情,他心疼地微一愣神,随即又笑着说:“所以我等的人不是来了吗,就站在我面前,穿着逃婚时同款的婚纱,主动地勾引我。” “你.....”刚才亲吻都没有颤抖慌张,可是听说他等的人是自己。 礼汀却骤然脸红心跳起来了。 “你看这么长时间,我手机响过一次吗?” 他闲散地开口,眼神虔诚,一点浮浪的感觉都没有。 衬衣虽然被她拉扯出了褶皱,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其他的危险动作,成熟又禁欲。 “我不胡闹了,我从来没有想过逃离你的感情,逃离你给我的安全,我接受不了其他人的——我懂爱是什么,可我之前不懂如何回应你的爱,我总害怕失去,现在我回来了,你不可以诓我。这个冬天太冷了,可是只要抱着我,我就不怕冷。” 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温热的心跳在隔着衣料在脸颊以下轰鸣。 礼汀嗅到了他身上荷尔蒙的气息,混着深沉的雪松气味,她只觉得安心,没有其他的更浓烈的欲求。 他心性也敛着,蛰伏在着一方桌椅,承受着她的体重。 她仰起小脸,气息触碰他的喉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你老是骗我,就像上次的防弹衣。” “我从不骗你。” 他哑着嗓音一字一句地提醒她:“宝宝,乖点,把我手上绑着的领带解开。” 之前两人相互纠缠的时候,他总是格外强势。 可今天江衍鹤格外平静从容,笔挺的西装被她捣蛋地牵出褶皱,他也丝毫不恼。 也不表现出他的渴求。 “想我抱你吗?只是抱着,什么也不做。” 他嘴唇上染着礼汀蹭着的发丝,有些低地在笑。 礼汀就像被他蛊惑一样。 她从他的身上下来,一寸一寸地掠过他,蹭到他的身后,她在和他调情。 享受着撩拨江衍鹤的感官,也放空了自己对他的敏感。 领带解开了。 布料在他手指上划过,他手指因为捆绑了太久,有一些轻微的缺血。 江衍鹤简单地抬手活动,手背的青筋根根清晰,没有斯文寡恋的感觉了,男人的危险和力量,在经络上体现的彻底。 他用臂弯紧紧地圈住了她,拥抱持续很长一端时间,手指陷进她的长发里,摩挲着后颈,迫使她贴紧他。 “感觉到了什么吗?” 礼汀眯起眼睛,感觉身上的毛孔已经在摇旗呐喊,歌颂他的气息和揉捏的方法。 “嗯——”她眼睛湿漉漉的,太依恋他的触碰了,瘫软在怀抱里,不愿意去思考。 “什么呀,你不会有反应了吧。” 礼汀着急想躲,被人勾着腿弯,紧紧地圈在怀里。 “唔——”反抗被吞在吻里,礼汀还没有呜咽出声,就感觉有一个坚硬的金属在她的耳廓上轻微地贴了贴。 那是很多年前,两人在他建给她的水族馆里,她买来送给他的“H”形戒指。 那时候江衍鹤半开玩笑地说,是猫爬架,意味着他的汀汀小猫永远倚靠在他身上。 礼汀认真解释说,这是一个云梯,意味着他会节节高升,扶摇直上。 那天晚上,他在蓝色云烟一样的水波荡漾里,给她哼侧田的《kong》 “就算你早有别人,无碍我争取梦中人,扶摇直上,高到共你能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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