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佻的语气令傅亚瑟眉头紧皱。 “刘议员是你安排的。”他几乎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语气更为冷厉,“她不乐意去就山,你就使诡计把山挪到她面前?” “聪明!”傅马克给堂兄鼓掌,“感谢那家俱乐部每年的会员年鉴,感谢刘议员爱拍合家欢照片的习惯,感谢大选前的各种小道消息。别这么盯着我,我只是让朋友转发了一条链接。事实上,这个计划差点儿被毁,就因为那个蠢丫头的怪脾气……” 他得意扬扬,举起酒杯:“没想到,上帝最后还是站在我这边!” “很遗憾,你不是基督徒。” 与这句话同时而至的,是疾若闪电的一拳。 两男子凌晨在酒吧斗殴这种事,实在微不足道。 唯有淤青和擦伤无法遮掩。 面对雷蒙小姐和老亨利的关切目光,傅亚瑟只说是轻微车祸。对周贝拉,他也是这样解释的,对方却浅笑摇头,伴随一种混杂着哀怜和不赞同的眼神。 “你一定还没看到马克的个人主页。” 傅亚瑟不感兴趣地耸耸肩,坐定后一如既往点了杯清水。 “马克说是遭到了反对者的袭击。他不愿意报警,为了人与人之间应有的爱和包容。” “挺好,他那张俊脸现在应该很容易博人怜爱。”傅亚瑟轻嗤,捏了捏红肿尚存的指关节。 “你们小时候也是这样,打得鼻青脸肿就是不肯说对手是谁。”周贝拉了然点头,状似无意地叹气道,“既然知道不妥当,又何必动手。” “会动手,就说明有动手的必要。马克不肯说是他的事,就我个人而言,只是觉得对手不值一提。”说时,他甩了甩手,似是甩掉看不见的灰尘。 “仅仅是对手不值得?”周贝拉望着他,像要从他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傅亚瑟没有回答,只问她为什么突然约自己见面。 “没有原因就不能约会?” “抱歉,我认为上次我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确。” 一周前,在克莉丝的安排下,他们又一次四人晚餐。到了餐厅,傅亚瑟才收到妹妹的道歉电话,说她临时有更想去的地方,拉上伯尼当车夫走了。 克莉丝的小算盘,他岂有不明白的。 那家意大利餐厅被评为伦敦最浪漫的餐厅,在月桂、桃金娘和玫瑰的簇拥下,傅亚瑟向周贝拉诚恳道歉,由于他考虑不周,导致周围的人有所误会,没能及时澄清都是他的错。 当时,周贝拉的笑容也像现在这样僵硬:“所以,你现在想清楚了?” “我们一直是朋友,希望今后亦然。” “只能是朋友?” “抱歉,贝拉。” 他签单准备离开时,周贝拉突然难得失态,拦住他一定要个解释。 她不明白:两边的砝码几乎等重,为什么天秤会突然倾覆? 其实傅亚瑟自己也不明白。他的理智和家人们看法一致,门当户对,年貌相当是婚姻美满的基础。 作为结婚对象,周贝拉无可挑剔。 就像一家熟悉的餐厅,一切都恰到好处,食物健康而安全。不会冲击味蕾,不会刺激肾上腺,不会折磨肠胃,不会对血管和心脏造成威胁…… 也不会让他愉快。 从小到大,傅亚瑟受到的教育是“做你应该做的,必须做的,而不是你想做的事”,玩物只会丧志。 从医后,他更是见惯人类因屈从欲望而丧失理智的恶果,并深感不齿。 三十年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让“愉快”这种毫无意义的玩意儿,凌驾于理智之上。 父母取笑他的青春期叛逆来得太迟,又提醒他主任医生竞聘在即,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让他分神。 三十岁就当上主任医生,在傅家人和绝大部分华人眼中,可远比“马克那小子的政治胡闹”光宗耀祖。 傅亚瑟深以为然,前段时间收心敛性,去老亨利病房总错开用餐时间。奈何一朝破功,至今抽痛的嘴角就是冲动的代价。 不需要周贝拉拐弯抹角提醒,他对自己的反常已有警觉,偏又甘之如饴。这种复杂的心情多少削弱了耐心,他放下水杯,打算签单告辞。 “开个玩笑。”周贝拉正色道,“今天约你是为了克莉丝和伯尼。” 这两个名字成功地劝住了傅亚瑟。 他知道自己妹妹对伯尼那点儿心思,也知道伯尼完全没有这种心思。 “最近伯尼被一个中国女人迷住了。克莉丝很烦恼,又不敢对你提。” 据说,那个中国女人原本是慈善对象,却用美貌和病弱俘获了伯尼的心。 从中学时代就经常动心的伯尼,同女孩子今天拉小手明天再见还是朋友的伯尼,这次似乎深陷爱河。 “伯尼的确感情充沛又容易冲动,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家庭要求。” “克莉丝说,当时伯尼带着那个女人在挑戒指。”周贝拉露出担忧的神色,“你知道,伯尼天真又心软就像个孩子。” 被自己的工作对象诓骗利用这种事,在伯尼身上已经发生不止一次。太容易感情用事,太容易被同情心牵着鼻子走,这就是他认为伯尼不适合慈善工作的原因。 至于“那个女人”…… 傅亚瑟眉宇微沉。 他见过吕珠珠一次,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只记得对方浮夸的演技,以及秦椒被感动的傻样。 一个会盗用朋友社保账号的女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我会提醒伯尼。”
第58章 还剩不到二十天时间 秦椒拿不准最近的运气是好是坏。 BAG公司道歉了,还补偿了一张支票,不多不少四百镑,刚好能交一个月房租。 小吃摊也能继续出摊了,生意比前段时间有所起色。 现在的舆论焦点已转至傅马克身上。她在新闻里见过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心中更觉愧疚。 更愧疚的是,她现在既没有钱,也没有能力对他进行补偿和回礼。 万幸的是,傅马克的饭碗并没有被砸掉,现在还积极投身于“华人参政”活动。 据他说,这还是托了秦椒的福气,正因为他有勇气公开承认错误,伦敦一位华裔候选人才抛出橄榄枝,请他担任参选助手。 傅马克踌躇满志,充满热情:“每一票都代表我们被看见了一点儿!” 他指着熊猫饭店的照片告诉秦椒:他的曾祖父在莱姆豪斯最早开的是一家洗衣店。 那时洗衣机还未发明,洗熨衣服是连仆人都深恶痛绝的体力活。同雇佣仆人的费用相比,廉价又勤快的华人洗衣店性价比更高。 许多不通英文又缺乏学历和技能的华人,凭借在持续的高温和水蒸气里不停搓洗衣物,扎根异国,养家糊口。 这些洗衣店被污蔑为赌博、吸食鸦片和性交易的地下魔窟,时不时就会遭到袭击。华人被称为“黄祸”,莱姆豪斯就是城市犯罪的根源。 “有朝一日,莱姆豪斯的后代走进国会大厦,是不是很扬眉吐气?” 他说得慷慨激昂,秦椒听得热血沸腾。她别的不会,便时不时做些拿手菜送去。同时尽自己所能,帮助傅马克制订“中华美食博物馆”的规划。 这样的忙碌却无法冲淡她对签证的焦虑。 原本以为自己出国劳务拿的是三年工作签证,就算被满汉楼炒鱿鱼,也能呆到签证自然到期。最近却突然被移民局传唤,说前雇主取消工作担保后,工作签证也随之失效,他们一个月前就发了通知邮件。 好在2G手机关键时刻果然死气沉沉,秦椒才能证明自己是真没看到邮件,而非故意逾期。鉴于这个解释被裁定合理,她逾期也没有超过三十天,居然得到了宽松处理。 也就是说,她还剩下不到二十天时间,想办法找下家续签,或者攒钱买机票滚蛋。 尽管对英国没什么感情,秦椒仍然想留下来。 因为不甘心,不想输,不想让过去的三年努力被判定为一事无成。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忧喜掺半,波澜起伏。 她现在已无麻烦缠身,又算小有名气,工作的机会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移民局传唤次日,她被一家新加坡餐馆录用为点心师傅。地方虽然偏远了些,但是她和餐馆老板以及同事都相处得很愉快, 三天试用期满,尴尬的一幕出现了。老板告诉她这家餐馆还不具备担保资质,也就无法给她工作签证。不过他愿意每周多加五十镑薪水,“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移民局什么都不知道。” 打黑工? 秦椒可是见过移民局在唐人街扫荡,把黑工厨师按在地上摩擦,也见过吕珠珠的各种不易。 又隔了几天,另一家粤菜馆愿意聘她当墩子。这家餐馆具备担保资质,主厨也很欣赏她,敲定工作合约就要给她工签担保号。 然后问题来了,移民局要求该餐馆证明,在英国境内找不到这一职位合适的人选。无论餐馆负责人如何声辩,移民局拒绝相信一个切菜、配菜的工种有多么不可替代。 就在秦椒满怀怨愤又茫然无措的时候,她的朋友吕珠珠突然不告而别。 这段时间,秦椒既要经营小吃摊,又要四处求职面试,用四川话来说就是“忙得跟斗不爬”。离家曙光乍现,回家星月满天。 在住处没看见吕珠珠,也只当她在自己卧室休息,完全没注意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还是伯尼打来电话,向她询问吕珠珠的现状。 “茱迪不肯见我,不回消息,也不肯接我的电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不是有人去找她麻烦。帮帮我,Chilli,茱迪对我真的很重要。” 秦椒听这口气不太对劲,才追问了一句,伯尼就大大方方承认:“是的,我爱茱迪,我正在追求她。她之前允许让我追求,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他闷闷不乐地说:“我可以接受拒绝,真的。我只是想确认她一切都好。” “你刚才说有人要找珠珠麻烦?” “我不能肯定,我只是担心。”伯尼的语气变得含糊起来,“有些朋友不太赞同我追求茱迪,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对茱迪说些奇怪的话,影响了她的想法。” 不用说,这些朋友中一定有傅家兄妹,就算没有妹妹,也一定有哥哥。不是自己看重的朋友,伯尼不至于这么吞吞吐吐,想要掩饰。 她也知道,傅亚瑟从一开始就对吕珠珠有成见,当然不会赞成朋友和黑户交往。 秦椒冷哼一声,心想吕珠珠拒绝也好,伯尼是个好人,但没必要上赶着去受这个气。 安抚好伯尼,她再给吕珠珠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秦椒心中不安,提前收摊回家,发现吕珠珠的卧室门如常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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