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霭原本担心方知悟又会擅自主张替她选些五分、三分等不能接受的熟度,陡然听见青年贴心到连雪蟹都吩咐了要全熟以后,她眸光微微一闪,没有再继续开口。 侍者态度恭敬地将方知悟的要求记录了下来,说了句“请稍等”后便把空间留给二人。 “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你说牛排要全熟的都是土包子。” 池霭打字的手指不停,口中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方知悟略显窘迫地揉了下秀丽的鼻尖:“那都是想要引起你注意的幼稚行为,跟初中生会扯有好感的女生的辫子一样,霭霭,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池霭挑起唇角,对他的认错报之一笑。 或许有些东西在许多年前自己会耿耿于怀,但现如今她再提起也只不过将其看作趣事。 池霭笑过以后,气氛转向静谧。她专注地望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朴素的棉衣长裙,没有化妆,与周遭小提琴悠扬、灯光明亮澄黄,看起来很适合约会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方知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今天约她出来的目的,把手肘支在铺着绸布的餐桌上,捧着下巴对她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也没怎么社交?” 池霭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叫方知悟看清楚word最上方标题的“论文”大字,又转回自己的方向说道:“想社交也没时间,现在对我而言,写完论文顺利通过答辩最重要。” “你这么说,我接下来的话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彼此坦诚心肠后的相处,叫方知悟明白池霭不喜欢别人在大事上对她有任何隐瞒。 他索性把决定权交到池霭手里,抛出了话题看对方如何接下去。 闻言,池霭抬起头来,视线终于落到方知悟身上:“以前也不见你这么喜欢卖关子。” 那就是想听了。 方知悟的心因即将吐露的秘密而泛起细小隐秘的涟漪,偏偏面上做出十足的平静:“前段时间祁伯父组了个饭局,邀请了我父亲、春夏集团的陈伯父,还有其他几个圈子内的老朋友,在饭局公开了陈诗蔚下个月就要跟祁言礼举办订婚典礼的消息。” 这原本只是些捕风捉影的内容,因着两家掌权者态度暧昧才越传越广。 如今当真确定下来,大约祁言礼做过抗争也无法更改。 方知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他想自己果然说中了,归根究底祁言礼的翅膀还没有完全长硬,又怎么拧得过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在祁家地位高低的祁柏庭。 而按照池霭的个性,无论祁言礼的婚姻是否只是表面功夫,她都不会再沾染分毫。 那么,除了那天照片上的青涩少年…… 想到这里,方知悟默默攥紧了那张被他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情侣合照,又觉得这种空有长相其他一无是处的竞争者充其量不过是池霭住腻了家里,在外面随便找的酒店而已。 他期待地望着池霭,期待她宣告祁言礼完全出局。 然而池霭的表情和那天元旦的晚宴上一模一样,她低头喝了口咖啡,又找出帆布手提袋里的另一本书籍翻了两页,头也不抬地说道:“那是该好好恭喜言礼,有了陈家的加入和助力,他手上的筹码已经足够,想来他的父亲和兄弟姐妹们也不能再轻易撼动他的位置。” 她的言语没有任何保留,把这场订婚背后的利益纠葛完整指出。 不含任何负面情绪的语调,仿佛真心为祁言礼感到高兴。 都说提到一个人时,轻描淡写的态度才是最大的不在乎,可方知悟看着池霭云淡风轻的面孔,听着她分析利弊的理智言语,自己的心情突然开始感到不好受。 他试探着询问:“祁言礼就没有跟你打个电话吗?” 池霭挑眉反问:“打电话干什么?你们这种豪门之间的联姻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小打小闹,婚前协议要先写好,各项流程都要准备齐全,下个月那么仓促,他应该也很忙吧。” 池霭过于镇定自若的语气叫方知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他没谈过正式的恋爱,也能够想象到男女分手不该以如此潦草的结果呈现。 他顿了顿,像是为祁言礼,又像是为着自己,放缓语调徐徐问道:“你不觉得一段感情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都应该说清楚才没有遗憾吗?” 池霭道:“阿悟,你、我还有言礼,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什么东西都要像过家家那样你扮演爸爸,我扮演妈妈,一是一二是二的说出来吗?任何时候,都应该体面一些。” 方知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池霭。 发觉她似乎在自己面前从未有过不体面的时候,就连和祁言礼接吻被自己发现的那天,她也只不过是旁观在激烈的战局之外,像是一轮永远不会落入泥淖的冷月。 方知悟曾经以为抵挡在自己和池霭之间的阻碍是祁言礼,后面经过交流和反思,又认为是自己的性格和家庭和家庭问题。 但听完池霭对于和祁言礼拥有过的一段关系的评价,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些是很重要——可最重要的是,自己爱慕迷恋的女人,始终都拥有着一颗不可转也的匪石之心。 沉着、强大、体面、坚定,是伴随着池霭成长至今的标签。 她的未来无疑是灿烂的,因为无论对待旁人,还是对待自身都足够狠心。也正因如此,谁都不可忽略的光辉已然隐约将要绽放,有无爱情这一点锦上添花,就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他是这样。 祁言礼亦是这样。 在无法得到等价回应这一方面,他们同病相怜。 - 得知祁言礼即将订婚的消息后,过年前夕,池霭又见了从卓际辞职的林希诺。 林希诺做出这个决定颇为仓促,不符合原来的计划日期。 池霭问及缘由,得到对方半是忐忑半是幸福的回答:“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回家备孕,没想到一不小心有了,这可能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吧,为了宝宝我也要辞职好好保养自己。” 通过和林希诺的对话,池霭才了解到对方是很难受孕的体质。 因而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被她和她和丈夫看作了比什么都重要的宝贝。 池霭再次真心实意地祝贺了一番林希诺,而坐在她对面的这位骤然成为新晋妈妈,脸上萦绕母性光辉的年轻女人,仿佛从子宫中孕育的幼小生命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勇气一般,郑重面色对她说道:“小池,关于卓际,你真的没什么想问的吗?” 池霭想问的许多事情,在看见决策人是祁言礼的那一刻就已经尽数明晰。 她与林希诺对视良久,竟然想不出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而这样的迟疑落在林希诺的眼里,似乎变成了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她深呼一口气,为着将来祁言礼在清算自己的时候,能凭借孩子和今日的示好得到池霭的求情,低头恳切地抱歉道:“那份内部文件的决策人署名,是我故意泄露给你的,祁总确实是卓际的实际拥有者,对不起,是我背叛了祁总,辜负了他的信任。” 道了歉,开完头,林希诺接下去告知的真相和池霭想象得相差不大。 无非是利用旁人都不知晓的公司扩大自己的势力,进可以向上一步,退可以留下后路。筹谋得当时,还能给独裁自大的生父狠狠一击——至于其他的更进一步的勾当和交易,林希诺这个次级的下属也不太清楚,唯有深受祁言礼信赖的卓子琛才能够全盘接触。 林希诺说完,又急匆匆地补充:“小池,但祁总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也没想过要利用你做些什么,不和你坦白这些事情,只是怕万一不成功,到时候再把你给牵连进去。” 她说着祁言礼的好话,池霭却没什么额外的反应。 末了,池霭问道:“你是祁言礼信赖的人,为什么要背叛他?” 林希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默五分钟后才压低声音苦笑:“我老公的生意当初牵扯了一些立/法模糊的灰色地带,是走了一些捷径托了内部的关系才能发展起来的,有人抓住了这个把柄,如果我不照办,等到孩子出生,也许我只能抱着他去牢里看望他的父亲了。” 三言两语,林希诺营造了一个被逼无奈的母亲形象。 池霭顺着她的语境思考了几秒三口之家隔着监狱哀伤对视的画面,倏忽问道:“做都做了,只要让我发现真相就好,似乎也没什么向我解释的必要。希诺姐,你又是背叛祁言礼,又是在我这里替他辩解,目的是为了求我开口,等祁言礼发现时让他放过你吗?” 眼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林希诺的目光涟漪般一晃。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她索性不再保留,换了个称呼示弱请求道:“是的,池小姐,您是祁总的挚爱,也是他唯一在乎的人,这个忙只有您能帮我。” “所以,抓住你丈夫把柄,威胁你做出这一切的,是方知悟吗?” 池霭用汤匙拨弄了几下面前的鸳鸯奶茶,像是讨论天气如何一般问道。 下一秒,她看见刚才还面露哀伤的无助母亲慢慢睁大了眼睛。
第88章 最后方知悟还是跟着池霭去了池家。 只因为过年放假期间, 池旸所在的公司L省分部出现严重的程序错误,影响了旗下所有系统的运作和维持,无奈之下, 总公司临时调派了以池旸为首的技术骨干过去支援抢修。 大年初一正是修理调试的重要阶段, 池旸想要保住这份人人艳羡的好工作,就注定没有办法放下手头的紧急任务返回家中陪伴池霭。 他在电话里说了很多遍抱歉。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池霭第一时间通知了池家,询问他们能不能更改团圆饭的日期。 向华熙发来的信息表现得十分为难,说大年初二他们全家就要带着乐乐前往B省的外公外婆家做客几天, 机票都已经提前预订好了, 老人也等在那里, 要全部推翻很是麻烦。 乐乐大名池闻乐,是池之轩和向华熙的孩子,也是池霭和池旸同父异母的弟弟。 池霭想池旸不在,这顿饭就跟团圆两个字毫无关系,索性回复那自己也不方便前去。 向华熙被她冷淡的言语一噎,却也明白按照池霭的性格这件事真做得出来。 颠来倒去,双方都不想妥协。 临了, 在不和谐的家庭关系中总是隐形的池之轩终于出面,拨通了池旸的号码。 父子俩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 过年当晚池旸给池霭发送新年快乐的祝福时, 又说叫她带着方知悟同去, 虽然自己到不了场, 但这顿团圆饭有方知悟在,池霭至少不会受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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