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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陆眠挥开他的手，发了脾气，“不会感冒！” 为什么所有人都用这种看珍惜动物的眼神看她，好像她一个喷嚏就会原地去世。 陆珩愣了愣，将毛巾放在她能拿到的地方，转过头去。 他什么也没说，陆眠却从逐渐蔓延的沉默里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过了会，她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在关心我，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 陆珩笑了下，腾出手拍拍她的脑袋，“小孩子有脾气不是很正常么？” 陆眠不吭声，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翻涌的情绪，只能扭过头去看外边。 寒风携着雨丝拍打在车窗上。 街的这面是一片死寂的学校，黑暗将一切都吞噬，那边是灯光明亮，人声涌动的学生街。 光影被雨水折射，不断在她脸上拂掠转换。 陆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就是在单纯的发呆。 车子在路口处停住。 几个男生骑着自行车，呼啸着从旁边穿过，大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将那里吹得鼓鼓囊囊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逆风起飞。 “你不在意，是因为我不常发发火。”她突然说。 “如果我是那种天天发脾气，□□闹，时不时给你捅个大祸的熊孩子，你就不会觉得这样很可爱了。” 陆珩不置可否：“假设没有意义，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嗯，我不会闯祸，但我会生病，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上医院。” “你记得小时候吗？我被顾维骆喂了块桃子，急性荨麻疹发作，大半夜去急诊，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急诊的人特别多，醉酒的，打架的，骨折的......你抱着我，一边排号一边要应付工作上的事，陪我输液到第二天，因为我还错过了一个快要谈妥的单子，被伯母念叨了好久。” 陆珩皱眉。 他其实不记得陆眠说的那些事了，也不记得那天是怎样的兵荒马乱，但确实从哪天起，小家伙生病都不找他了，被他撞到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已经吃过药了。 直到这次，她无法掩饰的这次。 “对着个老是生病的人，是种折磨，”陆眠低声说，“时间、金钱、精力。一两天还好，但没有人能忍受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和窒息，就像没人能忍受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的孩子。”
第36章 36（重修） 申婷婷的到来没有在班上掀起多少波澜。 她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走进了班级，熟悉且自然的和后排那群男生打了个招呼，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江沉后边的位置上，成了班级里的第五十一号。 “你就是陆眠？” 下课时间，她拍拍陆眠后背，好奇询问：“哪个lu哪个mian？” 陆眠本来趴在桌子上补觉，被她强行拍起来，还在揉眼睛，旁边的江沉替她回了：“无聊就把你桌子上的那堆垃圾扫了。” 语气生硬的要死，整个人也冷飕飕的。 陆眠奇怪地看他一眼。 江沉对班上女生的态度既不热络也不恶劣，恰到好处的守着礼貌疏离的那根线，认识这么久，陆眠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刻薄。 “我就问一句都不行？她是什么名贵东西吗，问都问不得......” “陆地的陆，睡眠的眠。”陆眠主动开口。 “哦，”申婷婷点点头，“奇怪的名字。” 她失了兴趣，转头看向江沉：“我早饭还没吃。” 江沉没看她，也没接茬。 “你去帮我买嘛，我还有东西要搞。” 申婷婷不知从哪变出把美工刀，放在手上把玩，另一只手握着块橡皮。她桌子上也堆着很多橡皮，有些刻过有些没刻过，流畅线条排列出一个又一个图案和人像，陆眠认出那是来自某个动漫的人物。 “哦，你喜欢这个吗？”申婷婷注意到她视线的落点，“送你吧，我还可以再刻，我玩这个很厉害哦，还有不少人叫我大大呢，对了，下回我刻个你的名字送你吧，我认识新朋友时都会刻个名字送给他，江沉也有一块，不过那块大概是被他丢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刀片滑出刀槽，好像真的是打算现场给她刻个，陆眠被搞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怔忪间听见耳边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是江沉站了起来。 他攥住申婷婷的手，用力到手背上青筋凸起，桌子被他撞翻在地，发出巨大的一声，橡皮章散落一地。 申婷婷吃痛大喊：“你干嘛？！” 江沉眼皮半落着，周身气场压抑到极致，有那么一瞬间，陆眠觉得那美工刀如果出现在江沉手里，他会毫不犹豫捅申婷婷几刀。 彭越跑过来打圆场：“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啊！” 好像过了一两秒，又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陆眠轻拽了下江沉的衣摆。 江沉愣了愣，终于收回手，他什么也没说，将美工刀从申婷婷手上收回，接着将地上的书包拎起，轻车熟路的从书包里翻出一堆的美工刀和刀片，长的短的，颜色不一，噼里啪啦的倒在桌子上，看的一班人目瞪口呆。 彭越最先回神，又惊又怒：“你不是答应不带这些东西了吗？！” “这年头发展课余爱好都不行？”申婷婷揉着酸痛的手腕，没声好气的回呛，“神经病。” 她瞪江沉一眼，出了门。 江沉对她的目光置若罔闻，问值日生要了个不用的垃圾袋，将那些刀片扫进去，一言不发的离开，留彭越一个站在一地橡皮章的中间。 半响，彭越叹了声气，认命的蹲下身，收拾残局。 旁边伸出只手帮他把橡皮捡了起来。 “谢谢谢谢，”彭越接过，目光跟着上抬，在看到陆眠时微微闪烁了下，“那个，抱歉，刚刚吓到你了吧？” 陆眠摇摇头。 彭越嘴巴动了动，好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踌躇半响，就挤出句：“你以后离她远点。” 陆眠没搭腔，随手捡起一块橡皮。 刚刚一片混乱，它被申婷婷踩了脚，脚印下一个个几字若隐若现，陆眠伸手将浮灰抹去，一个沉字映入眼帘。 再低头看去，一地的名字和人像，大大小小，形态各异。 陆眠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 从厕所回来，申婷婷又变成回了开朗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事没发生过，坐下就兴致勃勃的和陆眠介绍起小卖部的火腿面包有多好吃。 “你不知道，小卖部的火腿肠都是师傅现做的，先烤后炸，然后夹进刚出炉的面包里，特别好吃，我休学的时候每天都想着能吃上一口，嗯？我怎么闻到了火腿面包的香气？” 陆眠放下书，指了指她位置上的塑料袋，“江沉给你买的。” “哦，我就说他嘴硬心热嘛！”申婷婷笑嘻嘻地打开袋子，左右环视，“他人呢？” “丢垃圾。” “啊？那我不是还得另外买，真是的，把它们带进来很费力气啊，今天就差点被保安大叔发现......” 陆眠安静看着她。 和申婷婷这个温婉的名字不同，申婷婷本人肤色偏黑，留着短发，有着张极为英气的面孔。 听彭越说她以前是练跆拳道的，从小就比同龄的男生高出一截，眼神自带杀气，打遍大院无敌手，打得一群男生哭爹喊娘，这辈子都对女生有阴影。 此刻，那双闪着清光的柳叶眼带了点戏谑，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我听后排那群八婆的男生说，你家境很好，长得好看，还很优秀，”她将塑料膜撕开，咬了口面包，模糊不清的说，“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白月光？” “他们说的也没错，今天亲眼见着，是挺好看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忆有偏差，你以前在山城呆过吗？总觉得你和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陆眠微不可闻的动了下。 “嗯，应该是我记错了吧，”申婷婷收回目光，灿然一笑，“陆家众星捧月的小孙女，和大山里捡辣条吃的小乞丐，怎么想都不会是同一个人，对吧？” “......” 陆眠不喜欢别人提及她的往事。 倒不是觉得那时候有多落魄多无法见人，陆家小孙女的身份对她来说不值一提，顾维骆说她刚抱回来时像非洲难民她也全当调侃，就是单纯的，不想想起，也不能想起。 心理医生说这是种自我保护机制，在受过创伤的人中很常见。遗忘没什么不好，但它只是将问题掩藏，一旦被人揭开，不曾愈合的伤口就会重新涌出血来，那些被强行忘记的东西，经过时间的发酵扭曲，会变成更黑暗的东西报复回来。 “对了，我打算和江沉坐同桌，我们一直都是同桌，下次换位置的时候你和老于说下吧，”申婷婷的声音自脑后响起，“毕竟什么东西都有个先来后到。” 攥着笔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跟着是脑袋，晃动中，陆眠又听到尖锐的汽笛声。 ** 陆眠将休学的申请表递上去，于浩看了眼，将表压到桌子底下。 “我哥哥待会会给你打电话。” 于浩点点头。 陆眠说了句谢谢老师，就准备离开，于浩叫住她：“不和同学告个别吗？也相处快一年了吧。” 陆眠疑惑。 她没有要告别的概念，电视里老是有那种临近毕业，一班人喝得伶仃大醉，抱在一起怀恋以前的桥段，她就很不能理解，她大概没什么仪式感，又或者是什么冷血动物。 回到班上，还是下课时间，班上大多数人伏在桌子上做题，偶尔响起几道声音，也是关于题目的。 陆眠走在其中，格格不入。 她脚步一顿，眼中浮现出个同样格格不入的身影。 申婷婷在位置上刻着她的橡皮章，似乎是觉得光线太刺眼，她嘀咕着骂了句，陆眠在几步远的地方没太听清，江沉听见了，他站起来，将窗帘紧紧拉上，又低头和申婷婷说了什么。 陆眠在旁看着这幕，她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站在这个位置看着他们的相处。 “江沉，帮我带个早饭呗。” “江沉，今晚物理作业帮我写下，明天请你喝奶茶。” “江沉，晚上一起回去啊，来我家吃饭。” 江沉、江沉、江沉。 陆眠收回目光，胸膛起伏两下，想起那天晚上，江沉找到她，问她想不想换座。 陆眠问他是申婷婷让他来的吗？ 江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看她，“如果你说不想，我不会换。” 陆眠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没能说出那句不想。 “这是你们的事。”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大概很绝情，江沉转身就走。 陆眠不能理解他生气的点在哪，不过就是换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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