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到大都很脱线,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做,想要学习的时候断着腿也要去图书馆,想玩的时候穿着性感的低胸裙在舞池里热舞,长发摇曳,引得十个男生围着她转,宿管阿姨和学校几米高的围墙对她来说大概只是摆设。 江沉接到电话时是零点四五十分,隔着听筒都能听见那边的纸醉金迷和冲天酒气。 背景音里有人在起哄。 江沉听懂了,他们大概是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申婷婷很喜欢这个,尤其喜欢大冒险,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把挑战换成打电话给你微信列表的第一人,然后借着酒劲胡数一通,最后那通电话就会雷打不动的打到江沉的手机上,开场白也是那句雷打不动的—— “来不?我和我小姐妹说我有个贼帅的发小......” 江沉挂断电话。 要放在以前,他还会很严肃的告诉她他不是炫耀的工具,现在连这话都不想说了,因为回答也是雷打不动的,“你知道你这副认真得要死的样子很可爱么?” 完全没把他当个正儿八经的人看待。 在她眼里,自己大概只是什么所有物吧,就和小孩子那样,和一件玩具相处久了就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说不上喜欢,但被人拿走就会很生气。 手机屏慢慢熄灭下去,黯淡灯光中江沉坐在电视机前,脊背挺直。 劲歌热舞的声音一抽离,就更显得房间冷清。 方芸几天前就被江慎川接去京市了,这是合约的一部分,现在这间老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雨季没完没了,从三月延续到四月,如绒雨点打在玻璃窗上。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江沉本该继续刷题,做张卷子或是早点睡觉养足精神,考个好成绩,让妈妈可以拿着成绩单发到群里,坦然接受亲戚的赞美和嫉妒,可他这会居然在玩游戏。 江沉看着屏幕,瞳孔中映出黑白的像素点。 那是款老式的赛车游戏,像素点不规则的排列,江沉漠然看着液晶屏里的方块,按着手柄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神经火烧般疼痛,他突然想起那天的教室,也是差不多的雨天,明明是傍晚,天空却黑得像黑夜。 暴雨即将来临,雷声在很远的地方响起,头顶的白炽灯被风打得不住摇晃。 很多人都离开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和陆眠。 她在收拾桌上的卷子,动作磨蹭。 现在想来她好像有话想说,所以故意留了下来,几张卷子被她翻来覆去的挪动,时间像是在慢镜头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却因为申婷婷的事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 几个小时前申婷婷为了换位置的事擅自找到于浩,在办公室里大吵大闹,又打电话给方芸说了一堆学习跟不上,坐在江沉旁边比较好学习之类的话。 于浩被她烦得没办法,又怕粗暴的拒绝会产生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就像上学期发生的那样,同样的事要再发生一遍可就不是写写报告请请客就能解决了。 所以他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江沉。 江沉不能理解申婷婷的脑回路,也不喜欢于浩对她的放纵,他问于浩:“陆眠呢?” “她反正......”于浩顿了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反正,爱闹的孩子总是会得到更多关注的嘛,小陆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她脾气很好。” 放学路上申婷婷看到家奶茶店,主动说要进去坐坐,虽然用的是征求的语气却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话音落下就自顾自扯着江沉进去,点了两杯奶茶和炸鸡,将其中一杯推给江沉。 江沉随手将那杯奶茶推到一边,“你到底要怎样?一个位置有那么重要吗?”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说这话的语气很疲惫,带着点妥协。 申婷婷不说话,嘴巴鼓鼓囊囊,等桌上的东西消灭的差不多了,才一抹嘴巴开口。 “当然很重要啊,一定程度上那东西代表了某个人在别人心中的重要性嘛,有些时候重要性这种东西就是对比出来的啊,你在我心中可是很珍贵的发小。” “况且,很在意什么的时候,总是不想把那件东西让出来的不是么?” 江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 神经病继续说下去:“话说你有问过陆眠吗?” “什么?” 神经病居然笑了:“问她愿不愿把你让出来,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你也说不定。” “......” 虽然知道是神经病的胡言乱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在意。 陆眠会在意他吗? 江沉垂眼。 四目相对,陆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又看了他多久,灯光里她眼底灰蓝色如海洋般起落,清澈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 江沉一愣,他本来是想问她是不是有话要说,可下一秒,问题就脱口而出,“你想换座位吗?” “如果你不想换的话,”江沉躲开视线,他有些不敢看陆眠的眼睛了,她会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还是会有点生气?被冒犯到的,珍贵的东西被人抢走的生气,“我不会换。” 长久的沉默,好像风都静止了,世界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江沉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第三十下时,他听到了陆眠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介意。” “这是你们的事。” 短短几个字好像砸在他心里,将那里砸出一个大洞,血液在瞬间冲上大脑,而后慢慢凝固,江沉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 她怎么会在乎。 ** 江沉其实没有生气很久,没过几天他就自己消气了。 为这种事生气冷战是挺奇怪的,江沉想,又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不管多生气多难过,先低头的的那个总是要喜欢的多一些。 那天陆眠茫然懵懂的眼神仍印在脑海,江沉想她大概是被自己吓到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他想回去给陆眠道个歉,又拉不下脸,听彭越说她生日要到了,就决定送她什么,不能太便宜也不能太昂贵,最后选定了件用黑曜石刻的小狮子,很小,还没他手大,本该是眼睛的地方镶嵌着蓝玻璃,大概是在柜台里放太久了,拿起时都沾了一手的灰尘。 店员看出他是要买东西送人,滔滔不绝的给他介绍更受欢迎的珠宝首饰。 江沉看着威风凛凛的小狮子,无声笑笑。 “不用,就它吧。”他拍拍小狮子的脑袋。 礼物还没送出去就到了社会实践,因为申婷婷去了,方芸就强硬的要求他也要跟着去,理由是干女儿不适应集体生活,独自一人在那里会孤单寂寞受人欺负,江沉不忍心他躺在病床上的亲妈为这事着急上火,想着回来再给也是一样,就再一次选择了妥协。 现在想来他面对申婷婷时好像一直在妥协和原谅,明明烦到不能再烦了也没有拒绝过她,因为她是方芸的干女儿,因为她还没长大,没学会怎么与这个社会相处,因为她会哭会闹。 而陆眠不哭也不闹,脾气好到没有脾气。 所以离开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 社会实践为期八天,江沉回到学校就知道陆眠和于浩交了休学申请,回到家,外公外婆递给他一个盒子,说是住在对面的那个小姑娘叫他们转交给他的。 江沉问对门那个小姑娘呢? 其实不用他们回答,对门已经空空荡荡,外婆惊讶的问他他不知道陆眠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吗?几乎到了拿不稳东西的地步。 江沉确实不知道,申婷婷回来之后他的大半注意力就全落到了她身上,而陆眠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有时候江沉注意到她握笔的手微微颤抖,问起时她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抽筋。 其实他只要观察得再认真些就能发现她脸色苍白得不正常,明明天气不冷整个人也在发颤,露出难受的表情,可他忽略了,或者说,习惯了她的病弱,理所当然的觉得那只是小病。 打开那个盒子时江沉其实是希望陆眠能留下些骂他的话的,最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可箱子里只有游戏卡带,有很久以前的,也有最新的,上面摆着她的游戏机,和一条用红绳串起的金坠。 她把小房间里的东西都留给了他。 江沉将拿起那条磨损得很严重的金坠,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彭越指着那根金坠问她这玩意用纯金打的,大概很贵吧。 陆眠摇摇头,说在她外公老家那,病弱的孩子要用串着红绳的金坠拴住,这样地府的人就带不走了,她小时候身体很差,外公怕她死了,不远千里去高僧那求了段红绳给她系上,保佑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江沉读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部分还有几章
第39章 39 直到陆眠离开,江沉才恍然发觉自己是个很迟钝的人。 方芸总说她生了个冷面酷哥,和她不像,和江慎川也不像,整日严肃冷漠得像个老学究,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其实他既不冷漠也不严肃,他只是有点慢半拍,有些人就是这样,除了自己擅长的事对什么都慢半拍,别人走远了才知道那人原本想和他交朋友,总是围在身边转的女生窝在男友怀里撒娇了才知道女生原来喜欢他。 所以受伤了还要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痛,失去了才明白喜欢是要表现出来的。 一旁的手机震动两下,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时间指向凌晨两点,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打电话? 江沉放下手柄,接起电话,他没说话,那边的人抢先开口,很不客气的口吻,“过来接我,我喝醉了,手机还没电。” * 申婷婷今晚在酒吧里大杀四方。 这个酒吧地处市中心,来往多是附近CBD区的白领高管富二代,很少有这样穿着校服就敢来酒吧玩的姑娘,也不知道外面的保安室怎么放她进来的。 偏偏那姑娘还玩得很开,酒一瓶瓶的开,音乐的最高点总能在舞池里看到她晃动的身影,男人们蠢蠢欲动,没过多久她那桌旁边就围满了人,每个人都想请她喝一杯酒。 小姑娘也不推脱,和每个想请她喝酒的男人玩猜拳或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就仰头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那潇洒的劲头惹得周围男人都拍手鼓掌,大喊没过多久,空酒瓶子就多到桌面都堆不下,服务生来过几趟,男人们在心里估计着她的酒量和身价,想着还要几瓶才能把她带回家。 酒气弥漫,卡座里的气氛在酒瓶的碰撞声和男人的欢呼声中到达最高潮,又跟着戛然而止。 姑娘将喝到一半的酒瓶往桌上一拍,问旁边的人要了部手机,熟练地输入号码。 紧跟着电话接通,她噼里啪啦的报了通地址,又命令那人过来接她,语气那是非常的理所当然,挂断电话就咚的一下栽倒在桌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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