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依旧。 有次申婷婷撞到他在老家属楼的天台上,靠着水泥栏杆发呆,没有抽烟,没有喝酒,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看着黯淡的天空发呆。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申婷婷以为他至少会感慨些什么,但江沉什么也没说。 她看着不甚明天色下没什么表情的少年。 头一次知道崩溃也可以盛大无声。 回忆结束,申婷婷把玩着手上的细烟,将它折成几折,她开玩笑似地问,“你们彻底掰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看来我多少也起了点恶毒女配的作用?”她故作轻松地感慨道,“难怪这些年这小子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陆眠迟疑几秒,开口接话:“有没可能,他就是单纯觉得你话有点多。” 申婷婷:“?”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好一阵,申婷婷喊了陆眠一声:“我们当时都觉得你挺渣来着。” “怎么说呢,就挺烦人的,对感情也不干脆,嘴上说着没法在一起,行动上又挺暧昧,我们几个发小当时都挺看不惯你,私下里没少骂。” “所以你们掰了的时候,我们是高兴了阵,都觉得你终于放过江沉了,”申婷婷笑了笑,继续往下说,“现在也没差,看不惯,你们以后要能结婚,千万别喊我。” “我不知道你们当时是为什么掰的,也不想知道,但是吧,江沉我看着长大的,他那性格我最清楚了,心思重又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拽哥的壳里住了个特乖的小孩,什么都不愿意往外说,连难过都是悄无声息的。” 细烟被捏得七零八落,申婷婷好似一无所觉,捏着已经烟纸,闷声开口: “不知道他怎么和你嘴硬的,但那阵子他确实挺颓废的,是那种清醒的颓废,藏得很好,有次彭越喝多了,大着舌头问他和大小姐真就这么掰了,当时那么多人,闹哄哄的,就江沉听见了,他顿了几秒,问彭越你们私下叫她大小姐么,大家才看出来。” “他大概都没和你说过。” 陆眠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蓦地酸软了下。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申婷婷顿了下,看了眼陆眠,扯回话题:“我的意思是。” “如果你不是很讨厌江沉的话,可以和他试试。” ** 天色近暗。 申婷婷晚上还有活动,先走了,陆眠仍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奶茶一口没动,被空调风吹得冰凉。 直到被店员提醒,才意识到已经是要关门的时间了。 陆眠说了声抱歉,往外走,又不知道去哪,就沿着海岸线走了圈。 到十点,陆眠走得脚疼,看到和江沉一起来吃过饭的小店还亮着灯,就走进去,点了碗海鲜面。 下雨天,店里没多少人,电视栏里架着电视,在实时转播财经频道。 店老板和江沉相熟,这会也认出了她,远远招呼:“小沉的朋友吧,快坐快坐。” 陆眠冲他礼貌点头,“打扰了。” 等面上来的间隙,陆珩的电话打过来,问她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陆眠才想起过几天就是自己生日,笑着说哪有提前问礼物的,都没惊喜了。 陆珩声音严肃,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他拧眉的不解样子:“事前做计划不好么?省的你到时候不喜欢。” 陆眠想嘲笑几句他就是这样才老被池野吐槽古板无趣,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另一个同样古板无趣的人。 和那个并不怎么愉快的生日。 过去这么久,陆眠也想不起当时是为什么发那么大火了。 这种事说不清,就像长大后,她才明白当时那种烦闷委屈的情绪名为吃醋一样,当时她看着江沉和申婷婷相处,聊些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话,唯一的情绪就是很烦,那种无能为力的烦躁。 青梅竹马大概是世界上最无解的存在。 他们年龄相似,有相同的人生经历,相同的朋友,连上的学校都完全一致。 你站在一旁,听他们分享彼此爱吃的东西,聊着小时候春游去看的电影,初中时一起干过的糗事,各自的爸爸妈妈,楼上楼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个外人,连生气都没有理由。 好像做出什么反应都不对。 他们会说,她有抑郁症,精神不太稳定,你先让让她。 又或是,要是有什么心思两人早就在一起了,人家从小玩到大的诶,你不高兴什么。 其实不用他们说,陆眠自己也知道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关系好很正常,因为这种事生气会很奇怪。 于是只能做出不介意的样子,但那些若有若无的委屈和无力感又会在无数个黯淡又无聊的晚上翻涌起来。 彻底爆发是在生日那天。 临近高考,陆眠回来趟南港,带了礼物给江沉,想给他个惊喜,就没提前说。 为了不那么奇怪,陆眠还给班上每个人都准备了盒巧克力。 那时他们的关系大概就处于个暧昧不定的状态,要是继续发展下去,也不是没可能,所以后来错过了,才会那么遗憾和避之不及。 到学校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 陆眠没好意思直接去班上,去教职工办公室陪老于喝了会茶,听他絮絮叨叨地抱怨哪个小孩又闯祸了,谁谁谁临近高考了还谈恋爱,太不懂事了,她在旁安静听了大半节课,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拎着礼物起身,说要去看下老同学。 老于笑呵呵的,说她去了趟国外都懂人情世故了,长大了不少。 从教职工办公室到办公室的一路上,她还想着怎么把礼物盒里的机械腕表送给江沉,他那个实在是有些太旧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收,他在这方面向来有着奇怪的自尊心。 之前陆眠回来找他吃饭,AA的奶茶钱都不肯收,倔得像头牛。 思索间已经走到了教室的门口,不少人看见了她,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江沉大概是没注意到她。 他在忙着应付申婷婷。 陆眠站在窗户外边,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申婷婷扒着他手腕的红绳,动作亲密,眼神也是。 过了会儿,她没能把红绳扒下来,转而又掏出条小皮筋,缠着江沉戴上。 整个过程,江沉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但也没特别坚定的拒绝。 有人起哄,教室里的两人才抬起头。 三个人的视线隔着玻璃窗撞上,陆眠笑了下,走进去,看也没看江沉,给班上的人一人发了盒巧克力,祝他们好好考试,说完就离开了。 憋着气一路走到车旁,刚拉开条缝,江沉从后边跨过来,一使劲,重新把门撞上。 他在后面跟了一路,陆眠知道,但没停住脚步。 这会终于拦住人,江沉喘着气:“我......” 陆眠回头,目光落在他手上拽着的那条小皮筋上,“我知道,打打闹闹而已,她性格比较活泼,这是正常的。” 江沉愣了几秒:“你在生气。” “嗯,不明显吗?” 陆眠应了声,抬手将那条小皮筋拽了下来,丢到一边,而后从袋子里拿出她挑了很久的机械腕表,慢条斯理地给他戴上,她没干过这活,动作很慢,像是要抹掉什么东西。 做完这些,陆眠仰起脑袋,喊了声江沉的名字,“今天是我的生日。” 说完,才觉得这话有点像委屈和撒娇。 但江沉好像半点没意识到,好久后才回了句知道了。 陆眠看着他平淡面色,不得不说自己又有点生气,撇过脑袋,再见也没说,坐上车离开。 到半夜,她被一通电话吵醒。 随手接起,江沉的声音自那头低低传来:“我买了可乐......你想出来散散步吗?” 一秒两秒,陆眠起身去拉窗户。 正值梅雨时节的四月,晚风涌动的热夜里,少年眉目被水汽浸得黑亮。 陆眠不受控制的被吸引,垂眸和他对视,眼中透出侵略性。 江沉愣了下,朝她摇摇手中的冰可乐。 到处都在下雨,两人在不远处便利店的屋檐下坐了坐,望着外边的水帘洞发呆。 一罐可乐很快见底,陆眠手掌纹路被瓶身流下的冰水磨到泛白,胳膊也被风吹得有点冷,但她没听到江沉说出那句生日快乐。 陆眠在心里骂江沉小老头。 骂到第二十八句,江沉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还坐了个她似的,又递过来一罐可乐。 陆眠:? 大脑短路了下,大概是江沉递可乐的动作太过顺手,陆眠下意识接过来,拿到手里才发现不对,重量有点轻,边缘还很割手。 陆眠顿了下,沿着那道边缘掀开,从里面拿出条小手串,彩虹色的皮筋被开膛破肚,中间粗暴地塞进个面目模糊的黑曜石小雕像。 陆眠举起来放在灯光下认真瞧了会儿,才认出那是只小狮子,转头看向江沉。 江沉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声:“生日礼物。” “狮子?”陆眠收回目光,和小狮子对视,歪了下脑袋。 江沉:“就是觉得,和你有点像,炸毛的样子。” 陆眠摸了摸自己头顶那几根因为自然卷而翘起的卷毛:“......” “本来是想直接送的,”江沉扭过脸,彻底不看她了,“但是你好像很介意申婷婷扒我的绳子,我想,这东西对你们女生来说,大概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就临时加工了下。” 陆眠愣住。 其实她那时候并不明白晚上把她叫出来,只为送一件礼物这种浪漫本身,对刻板守正的江沉来说,就已经是件离经叛道、十分相当出格的事。 但在那一刻,陆眠瞧着他躲闪不定的目光,突出滚动的喉结和下抿的嘴角,心脏突然不规律地跳动。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探过身,双手贴上他的脸颊,将他的头转过来。 四目对上,心跳同频。 陆眠眼里又流出了那种极少见的侵略性,隔着极近的距离,她轻声喊江沉的名字:“你知道送人皮筋代表着什么吗?” 江沉有一瞬错愕,随后反应过来,回以更晦暗的目光。 而后,电话就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刺破水一样的暧昧,两人都是一震,随即分开。 江沉蹙起眉头,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了几秒,挂断。 但电话还是接连不断地打进来。 陆眠已经拉开距离,看江沉有点犹豫,“你可以先接。” 江沉这才接起来,抬头瞥了陆眠一眼,摁下免提,里面传来男人的骂声,背景里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男人恶狠狠地问江沉有没见到申婷婷。 “□□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就打她两下,居然敢离家出走!下次是不是要造反啊?!要是敢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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