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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先等我把实验结果跑完？” 江沉没回，甚至把头扭到一边。 陆眠实在没辙了，伸手拍拍他的头，像哄小朋友那样，但因为这个小朋友太高，她安慰的时候还得踮起脚。 “别那么情绪化，”她说，“我一直在这，不会突然消失。” “你想说的话，如果今天来不及，明天我也会听的。”
第64章 64 江沉是第一次看到陆眠穿白大褂的样子。 在照片里。 江沉伸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相框，照片里几个肤色各异的年轻人坐在一块，摆着各种搞笑的姿势，笑容灿烂。 陆眠看起来是里面最年轻的，安静坐在最角落，瞳色很浅，白得晃眼。 她看着摄像头，目光淡淡，没有笑。 “是大学时候拍的，”陆眠看他对着照片出神，顺口解释了句，“好久以前的事了。” 江沉将相框放回原位，却没挪开眼。 “我没见过你大学的样子，”过了会，他低声开口，“就多看了会。” 陆眠愣住，想了想，坐到他旁边，温声说：“其实和高中时没什么两样。” “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为一个实验熬夜到凌晨，饿得不行的时候就去食堂点大份的意面，周末也没什么地方去，就去图书馆打发时间，那里甚至还有上个世纪发行的漫画书。” 江沉轻笑一声：“听起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 “也没什么好和不好吧，我没有想过这些，”陆眠皱眉思索了下，“要说有什么会让我‘过得不错’的瞬间的话，大概就是在那里，没人会问我为什么明明是个亚裔，却长着一头金色头发，只会说，哇你的头发真酷，我喜欢这个颜色，还有你的美瞳。” 江沉：“你大概会不知所措。” 陆眠摇头：“之前会，后来我发现他们只是想借这个话题和我搭讪，就会直接说，我有白化病，耳朵也有点问题。” “这种事并不酷，挺烦人的，要在两个国家跑来跑去，还动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戴了很长时间的助听器。” 江沉侧目。 “那是什么感觉？”沉默了会，江沉问，“发作时。” 陆眠在看窗外，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 电脑运转带起巨大的响声，外面是南港繁华的夜景。 “生病的时候，”陆眠轻声说，“我看着这些景色，好像在看颠倒的世界。” “那种感觉就像——”陆眠转头和江沉对视，玻璃窗里的夜景映着他们眼中，交汇的一瞬间好像有无数城市在其中倒转，“蜘蛛侠。” “......” 江沉挑眉：“蜘蛛侠？” “嗯，你看过蜘蛛侠吗？”陆眠也有些憋不住笑，“抱歉，我就是觉得，你好不容易来见我一次，聊这些事不太好，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必要沉湎于这些不愉快的记忆。” 江沉没立刻回话，定定看着她。 “对了，你要吃糖吗？我办公室里有很多。” “比起喝酒，这更健康一点，”陆眠从口袋里拿出颗水果糖放到他手上，嘟嘟囔囔，“虽然不知道你一晚上都在生气什么，欲言又止的。” 江沉接过那颗糖。 塑料包装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江沉安静的看了很久，然后他开口，叫了声陆眠的名字。 “嗯？”陆眠应声回头。 这时，实验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陆眠起身去查看情况，但没忘记江沉在和她说话：“你要说什么？” 被骤然打断，江沉五官重新归位，重新恢复冷淡的表情：“没。” 跟着指了下电脑：“就是提醒你，电脑好像死机了。” 陆眠：“！” ** 最后还是忙到了很晚，陆眠好不容易抢救回数据，看一眼时间，都已经要凌晨了。 “你还要去吗？”她问江沉。 “嗯。” “这么重要啊。” “嗯。” “你在装酷吗？” 陆眠看江沉严肃到都不敢看她的样子，不由勾了下唇角，但知道他不想再在这里说，就没有多问，拿上外套和他一起下了楼，坐上车后座时才感觉不对。 太近了。 机车车位本就很窄，江沉这辆大概是为了线条好看，牺牲了后座舒适度，也可能是买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后座上还会载个人。 一坐上，陆眠就几乎要贴上江沉的后背。 她抓紧旁边的支架，小心翼翼维持着距离。 然后江沉拧了油门。 后坐力压着她整个往前倒，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即使有头盔挡着，也不可避免地撞上江沉的后背。 陆眠第一反应就是，好硬。 男生的骨头摸起来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体温也这么高。 陆眠感觉自己好像踏进了个全新又神奇的领域，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亲密。 她有一瞬间怔愣，又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想坐起来。 刚坐起半个身子，江沉又拧了下油门。 “怕掉下去的话，可以抱住我。” 陆眠犹豫了下，伸手拉住他的外套的一小块，顺便将脑袋靠近了些。 有头盔挡着，其实并没有什么亲密的感觉，但陆眠还是能感受到，在她靠近的一瞬间，江沉整个人都僵了下，连带着车速也慢了几秒。 陆眠拽着衣服和他说话：“慢点，耳朵疼。” 她没有很大声，不甚清晰的声音混在咧咧作响的风声中，但江沉听到了。 隔着头盔，她声音细得像猫。 明明安分的坐在后边，什么也没做，却有什么挠进了心里。 江沉抿了下唇，不动声色地放低了车速，同时拉了拉领口。 有点热。 很快到地方。 江沉将车停在路边，摘头盔看她，碎发凌乱，瞳孔黑得像后边无尽的夜色。 “下车。”他别过脸。 陆眠顺着他目光望过去，才看到旁边那幢黑漆漆的，透过隐约的灯光，能看到墙体外立面上写着什大厦，“好像关门了。” “没事，”江沉很敷衍地回了句，顺便俯身，伸手，抬了下她头盔带子上卡扣，“那是我的。”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平淡得要命，也拽得要命，像在说那是我的玩具。 ** 走近了，陆眠才发现这大厦并未完工。 大概是原有基础上翻修的，建筑主体还是八九十年代的设计，陆眠望着老旧泛黄的白瓷墙面，和颇有年代感的绿色玻璃，恍惚间有种穿越回九十年代的感觉。 一个思绪来回，江沉已经拉开了大门。 陆眠跟着他走进去，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 陆眠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是个类似展览厅一样的空间，还没完全布置好，角落里摆着几张还没来及挂上的海报。 场馆里有专用的电梯。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散步？”陆眠问。 江沉没说话，摁了上行键，一路带她上了天台才开口：“下个月，会在这里举办市级的智能家居展览会，基本的设施已经安装好了，宣传布置也是，但还没投入使用，这个项目还处于保密状态。” “你站的地方后面有个电子LED屏幕，刚装上去的，用了新型户外电子3D裸眼技术，正式启用后会是全国最大的户外3D电子屏。” “研发部那群人调试这玩意的时候，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这地方绝对会成为新晋网红打卡地点，南港最美夜景的一部分，我觉得要是你的话，比起拍照打卡，应该会对运行原理更感兴趣。” 陆眠不明所以地转头，去看江沉嘴里那个很厉害的3D屏，下一秒，就和电子屏上的人脸撞了个正着，吓了跳。 反应过来，才发现这个3D人脸她认识。 申婷婷。 陆眠盯着电子设备上的人脸。 确实还，听逼真的。 “来这之前，我参加了一场宴会，”江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走到陆眠身边，不知道摁了什么，屏幕整个熄灭，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厦成为天台上唯一的光源，“他们和我说，我有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女朋友。” “那个人还说，大家都这么觉得。” 他转过身，望定陆眠：“你也这么觉得吗？” 陆眠住，站在原地，和江沉对视。 男人望向她的眸光直接而晦暗，在万籁俱静的黑暗中，理应让人觉得危险，她却莫名看出点委屈。 那种，被丢弃过一次，怕再被丢掉的感觉。 “所以，你一晚上欲言又止的，就因为这个？”陆眠搞清楚了前因后果，有些想笑。 江沉点头，眼睫耷拉下来。 这会他完全变成被雨淋湿的大狗了。 “我怕你也会这么觉得。”他低声说。 “我没有，”陆眠说，“虽然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是有点。” 江沉皱眉，一两秒后，他反应过来，有些生气道：“我没有一个人去她家吃饭，我后面还跟着外公外婆。” “那天早上，我手下的部长们联合递交了一份分析数据，说集团应该往年轻化发展，搞个联名，网红营销什么的，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很大的项目，要用掉很多的钱。选申婷婷是因为，她很好用，而且能给我打个折，但这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好，只是她最近在朝工作室转型，也想利用我，去炒作营销，提升商业知名度。” “合作达成后，我外公外婆就说要和人家一起吃顿饭，我外婆是老好人你懂得，吃饭也要提个礼物上门，结果被那群媒体拍到，说我上门求婚，我今天才知道，刚刚打公关电话，还被骂无良老板，要是你再生我气——” “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会是什么反应，生气、失望，还是要，再把我丢掉一回......” 江沉声音一顿。 他忽然意识到陆眠有点太安静了，就停下话语，看了眼身前的人。 裸露的钢筋水泥中，女孩看着他，眼里笑意闪烁，压都压不住。 高楼灯火微弱的灯光下，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暗夜里的星光闪烁。 触手可及。 江沉愣了愣，要确认什么似的，朝她走近了几步，“你在笑？” “不是，”陆眠笑道，“就是，看多了你酷酷拽拽的样子，还没看过你这么着急，有点好玩。” 说话的功夫江沉已经到了她面前。 他垂下眼，再次确认：“你没生气。” “没有，我知道她不是你女朋友。” “虽然看到照片的时候是有点难过，但是我真的怀疑的话，就不会约你出来吃饭，不会天天跑你家问你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不会坐你的车后座，更不会不会大晚上和你出来。” “江沉，”陆眠停住笑，叫了声江沉的名字，认真道，“我没有和别人男朋友搞暧昧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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