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写的壹。” “乖乖。你倒是还挺严谨的。为什么约定条件里只有你爸没你妈啊?” “你会对我妈大呼小叫吗?” “那倒也是。” 冯镜衡看着很满意这就地取材的和好卡,只催着栗清圆签字画押。 有人嫌他烦,“这不就是我的笔迹吗?还签什么字啊。” “少废话。契约精神得严格且全面。” 栗清圆老大不情愿,“我还不如给你买个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给我买。等到你不去区分你的钱还是我的钱的时候,再给我买。” 栗清圆听后愣了愣,终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也伸手替他把鼻梁上的奶油擦掉了。因为这样的洋相不适合他,有人天生的上位者,尽管他臭德性,可那是他彻彻底底的自我。 为了惩罚他的迟到,栗清圆吃完后,甩手掌柜地看着冯镜衡收拾桌子。 说真的,看得心惊胆战。这个人和锅碗瓢盆有仇似的,每一件都拿起放下的哐里哐啷的,栗清圆不禁啧舌,“你轻点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行还是我来吧。”栗清圆说着便要把七七放到地上。 冯镜衡继续怪罪她,“知道为什么很多家庭主妇都那么累了吗?因为她们不愿意给自己‘放权’,好像这锅碗瓢盆脱了她们的手,就不能转了似的。” 栗清圆同他辩驳,“这是女人的错吗,你们男人但凡勤劳点对这个家庭有起码的代入感点,谁愿意去和锅碗瓢盆打交道啊。” 冯镜衡一点不和她生气,还反过来嗳一声,“就是这么个理啊。就是叫你别过分代入啊,这些锅碗瓢盆写你名字啦,洗不干净或者蹦蹬仓,你要破产啦?” 栗清圆被他的歪理气得一时想笑。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洗不干净可以再洗,蹦蹬仓了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损失。 刚才在房间里,冯镜衡便看到了她把床上的四件套换掉了,换成她带来的。 眼下,厨房冰箱里也有一堆她的补给。 栗小姐甚至不厌其烦地还带了家庭的土特产。冯镜衡拎出一个保鲜袋来,里头几个小脑袋模样的东西,恕他无知,他当真没见过。 栗清圆在边上狠狠鄙视他,“你再说你没见过。我不相信你没吃过榨菜。” 榨菜原本的样子。这是隔壁嬢嬢送给栗家的土特产,自己家里腌的榨菜头。 早上配粥吃,很好吃的。 冯镜衡对这些街坊风味并没有多大异议,而是笑话栗清圆,“你是来度假的,还是来出嫁的?” 栗清圆脸上一时自作多情的难堪,嘴硬道:“我带着自己吃的,关你什么事!” 冯镜衡一副却之不恭地收下嘴脸,“嗯,明天早上尝尝。怎么不关我事,我都答应你邻居请他们喝喜酒的。女婿也是半个子,建设我有份,自然,福利也有我的份啊。” “神经病。” 外面捎起了老大的风。栗清圆连忙去关北面的玻璃门。 有点遗憾,她还想等着冯镜衡过来,趁着天凉了下来,出去走走的。 栗清圆这种怕热怕太阳的人,永远衷爱城市的夜晚,郊区的晚上空气质量更好些。 她跟冯镜衡说,他没过来的时候,她看了下地图导航,这里附近还有个乡镇,说是乡镇,然而却是个不锈钢的龙头企业汇聚地。 有生产的地方,一定有人家。 她还想去逛逛的。可惜太晚了。 冯镜衡便说,明晚去。 他洗完锅碗那些,再出来抹桌子。有条不紊地,颇有点走马上任的人夫既视感。 栗清圆盘腿坐在沙发上,回头问他,“你这两天确定都不用回去吗?” “我有嘴,有脑子,有通讯设备。弹性办公,怕什么。” 有人不禁艳羡,“真好,给自己打工的人就是任性。” 冯镜衡听着,来同她玩笑,叫她以后也不必兼顾两头了,就认认真真同罗汉松那头联络稳固好了,做个自由译者。也叫她放心,他会襄助罗汉松,叫她和她师兄做比较稳固的联盟者。 栗清圆听着,不以为意,“我以为你要叫我别上班呢。” “那不行。我喜欢的栗清圆,她读了那么多的书,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有名有姓有本事的。嫁给我,变成个只能守在家里的女人,某某太太,那才是真正的鱼眼睛了。”冯镜衡再道,“经验也告诉我,任何人都不能闲着,一来会生病,二来会生变。” 栗清圆一秒听出玄机来,“你说你哥嫂?” 冯镜衡不置可否。放下手里的东西,抽湿巾擦手,走过来,站在沙发后头,看她在看的电视,“朱青读书不差的。生下家家,就一直待在家里。” 越高床软枕,越疑心生暗鬼。 冯镜衡擦拭过的手,来摸栗清圆的头顶,他冷静的声音,寂寂传来,“那样还不如你父母这样呢。” 天太晚了,外面也风声紧得很。实在不便出门,冯镜衡为了陪栗清圆看电视,心血来潮,要给她调酒喝。 栗清圆笑着问他,“你会吗?” “把吗去掉。我喝酒的时候,你还缠着你小舅哭鼻子要跟人家孔颖和好呢。” 栗清圆骂他不学好。 冯镜衡痛快点头,问她要喝什么? 听到栗清圆说,玛格丽特。 他就知道她连酒吧都鲜少去。就知道个玛格丽特。 然而还是很认真地去准备了,这里的HomeBar,基酒应有尽有。甚至冻杯与冰块都是现成的。 冯镜衡三下五除二的给栗清圆调好一杯玛格丽特,迁就她的口味,甚至杯口的滚盐也只滚了一半。 龙舌兰与君度橙酒被青柠的酸与香激发着,啜一口,配合着一点盐边,口腔辐射到脑海的瞬间记忆是无穷无边的。 栗清圆甚至觉得他调得跟外面卖的也没多大区别。 冯镜衡给自己调了个shot,经他改刀过的冰块甚至还带着一层霜,最佳口感的时候,投进shot杯里,无任何利口酒、糖浆,纯饮加冰的龙舌兰。 这是他一向饮酒的习惯。 一齐回到沙发上小酌看电视的时候,栗清圆拿他的火机点蚊香,因为她开窗许久的缘故。 屋子里当真有蚊子飞来飞去。 冯镜衡再一次笑话她,怎么想得起来这些犄角旮旯的东西的。 栗清圆穿着自己的睡衣,一只手里点火,一只手里举着盘最朴素的蚊香,明明最寻常的场景,被她散发、赤脚,不声不响认真对待着,生生折腾出点天荒地老的意味。 火点着了,她甚至对着那燃着的猩红再吹了吹,最后架在蚊香盘上。 栗清圆的解释是,她爱这种蚊香的味道,无来由地,好像直接代表着夏天。 冯镜衡提醒她,“放高点。待会七七被烫到了。” 还真是。 最后没办法,两个人把蚊香端回了房里。 栗清圆也改成了用她的平板继续看剧,明明是个再老不过甚至风靡一时的电视剧,冯镜衡说他没看过。 等栗清圆洗漱完回来,听到短暂观剧人的刻薄点评: 既然这个妃子有这么起死回生的药,那她爹为什么不上供这个药作为休战讲和的条件呢, 要上供她。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皇帝压根不缺她这一个。瞎折腾。 栗清圆烦死商人理中客了,说那就没这个故事了呀! 她只喝了一杯酒,闹得脸上红扑扑的。再嫌弃人的样子,冯镜衡只觉好笑,他坐在被子上,栗清圆掀不动,就要他起开。 外面风声四面八方般地来,试图瓦解这座风雨花园般地摧枯拉朽。 然而,屋子里的主人,岿然不动。 他依旧坐在软被上,任由身边人拉不动。 身上沾着薄薄的一层酒气,也逐渐习惯着她口里代表着夏天的古早蚊香。 房里只开着两端的床头灯,这对称的两束微弱光芒,像极了对称的两个人。 冯镜衡难得的沉默,是认认真真甚至带着些遐思缥缈的样子。 这样的对阵里,栗清圆本不该败北的。她纯粹鄙夷某人的一些伎俩,比如这样撒娇卖乖地不作声。 他再不让她掀动被子。 于是,先破功的人拿枕头扔了他。 “你起来呀,像只狗一样,盯着人,干嘛。我脸上有字还是有钱?” 冯氏的狡诈说来就来,“嗯,你不盯我怎么知道我盯你呢。” “少来。我累了,要睡觉。” 有人即刻乖张地笑了笑。 栗清圆便是在这无法无天的笑里来推倒他的,她原本只是想推搡他一下,没想到人高马大的人一下就被放倒了。 还反过来怪她,“吃什么了,力气这么大,怎么这么壮实的啊。” 栗清圆更气了,拣起那个枕头,赤脚爬上床,便要来“捂死”这个人。 躺着的人,如同在浴缸那会儿一样,他甘愿死在她手里,为她奄奄完最后一息。 于是,任由栗清圆把羽绒枕头捂在他脸上。 栗清圆也不知道胡闹了有没有一分钟,总之,谁捂她三十秒,她都受不了的。 她看枕头下的人当真全无挣扎,终究还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栗清圆才揭开枕头,只看到里头的人慢怠的笑吟吟,“再坚持十秒,我就要投降了,宝贝。”他说着话,手来揽她的腰。 感受到她撤退的痕迹,冯镜衡翻身压制住人。 不等她说什么,上位的人先抢白了,“别怕。我只想这样抱抱你。” “冯镜衡,明天早上不要叫我起床,我也不是来度假的,我是来过周末的。周末不能没有自然醒。” “嗯。哪怕你一天都不想下床,我也陪你。” 栗清圆气得一噎,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正式躺下了,栗清圆才是真正失去“人身自由”的开始。 她无论是平躺着还是侧躺着,身边的人一定要当她人型抱枕。 尤其是侧躺着,栗清圆只觉得两个人像两只勺子一样并列着。 他再那样抓着她,她只能控诉,“你这样我怎么睡啊?” 有人无辜得很,“你睡啊,我没拦着你啊。” 他是没拦着,他……总之,栗清圆没法说。“我气都不顺了。” 有人在后面笑出声,撑手来看她,看她两只眼睛睁得滴溜溜的,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再那样挨着她,栗清圆就得是个傻子,才能装糊涂。 冯镜衡客观澄清自己,“你睡你的,他与你无关。” 他这样说,栗清圆倒不开心了,“那和谁有关啊?” 兔子再一次走进了狐狸的陷阱里,浑然不知。 冯镜衡身上的香气很好闻,明明是栗清圆用惯的洗发水与沐浴露,偏偏呈现在别人身上,她才真正闻到了更客观的姜气和玫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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