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陈家小院还亮着一盏灯,那是陈阿婆留的,她一般不会过问陈森的去向,若睡觉之前陈森还没有回来,她就会习惯性地给他留点光亮。 陈森进门关灯,小院随之陷入一片昏暗,他就着月色站在石阶上点了一根烟,腰上似乎还残留着郑嘉西手心的温度。 她刚刚从衣服下摆探进来了,燃上几把火后又当无事发生过。 真的很懂怎么折磨人。 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陈森都没有成功驱散走心口那股燥热,有些事情只要开了头就会食髓知味,他视线往下盯着被面,明显感觉到某些复苏的迹象。 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充电,既没有来电也没有简讯,安静得不像话。 陈森干脆坐起身,搓了搓脸打开微信。 郑嘉西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敷面膜,她擦干手上的精华液点开对话框,表情管理差点失败。 陈森:【睡得着吗?】 Jacey:【睡得着呀,刚刚打了好几个哈欠。】 陈森:【……】 Jacey:【怎么了?】 陈森:【……】 郑嘉西仰头闷笑,生怕面膜从脸上滑下来。 五分钟后,陈森的手机震了一下,震得他掌心酥麻,那位“睡得着”女士终于回复了。 Jacey:【长夜漫漫,要不来我房间聊聊人生?】
第44章 陈森知道临江仙侧门的密码,除了沙沙的风声,外廊静谧得没有一丝响动,往二楼走的时候他收到了郑嘉西的消息,说是房门没有上锁可以直接进来。 郑嘉西正在做脸部按摩,吸收完面膜的精华还要用清水洗一遍,浴室门没关,她听到吱呀的木板声,然后是落锁的动静。 “陈森?”她扬高声调。 “是我。” 是被夜风浸染过的嗓音,低低地很有磁性。 郑嘉西扔掉手里的洗脸巾,说道:“你随便坐,我先擦个面霜。” “好。” 陈森在外间驻足,只粗粗打量了几眼,他对这里的每个房型都很熟悉,临江仙当初的装修方案换了好几版,邵菁菁全都不满意,最后是他帮忙联系了一家颐州的室内设计事务所,负责人是颐州大学的前辈校友,结款的时候给了不小的优惠折扣。 这间客房叫“秋水”,还是他阿婆帮忙起的名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临江仙的每间房都有主题。 陈阿婆在她那个年代也算得上是知识分子,在信用社当过会计,还写得一手好字,每逢春节,古樟街的街坊们都习惯上门来求一副对联。 互帮互助,你中有我,亲密的邻里关系也是老街韵味,就像一棵坚韧挺拔的老树,哪怕历经风霜,只要这些人情的根基扎得够深够稳,怎么都能屹立不倒。 难的是到了他们这一代,出去的人越来越多,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老一辈成了坚守者,也支撑着老街的精气神。 高楼大厦遍地起,好在有人能注意到这些时代的缩影,古樟街被纳入历史文化街区名单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它不会轻易被时间的洪流冲垮,这不仅保护了部分人的念想和记忆,也保护了不同城市的特质和风情。 陈森突然想到城北那套房子,哪怕只是隔着一条溪他阿婆都不愿意搬,老人家不肯住的原因有很多,舍不得古樟街是最直接最好拿出手的理由,其他的不说他也懂,比如阿婆惦记着他交了女朋友的话该有私人空间,比如希望他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只用在他自己身上。 郑嘉西刚出来就看见陈森坐在沙发上神游,一点声响都没有,比他手边的抱枕还要沉默。 “在想什么呢?” 陈森回头,很轻地挑眉:“没什么。” 郑嘉西走过去,利落跨坐在男人身上,两人面对着面,落地灯的光从侧边映过来,黄茫茫的一片熨得周身发暖。 “闻闻看,香不香?” 她凑上去给陈森闻身体乳的味道,结果腰间一紧,被他摁在怀里。 “很香。”陈森也很认真地在她颈侧嗅了几下,“这是什么味道?“ “苦橙和甘草。” 郑嘉西低头要去吻他眼尾那颗痣,湿润的香气和唇一起贴上来,陈森轻抚着她露在外面的肩膀和手臂,觉得触感比她身上那件丝绸睡裙还要光滑细腻。 肩带掉下去的时候窗边正好吹进一股细风,郑嘉西颤了一下,也因为那颗埋在她身前的脑袋,陈森托了托她的身子,换手团着她问:“冷吗?” “不冷。”她用指甲轻轻刮着他的耳廓,扶着他的后脑勺又摁下去。 混合着水渍声,陈森说话也变得含糊:“要关窗吗,会不会进蚊子。” “……没事。”郑嘉西闭着眼,嘴唇微张脖子后仰,人也往下沉了沉,“我拉了纱窗。” 背后的靠枕有点碍事,陈森抽出来往茶几上扔,顺便探身去拿投影仪的遥控器,担心郑嘉西掉下去,他把她圈得很紧,再扶腰固定住。 郑嘉西的声音马上就要溢到嘴边,结果被陈森用一只手捂回去了。 “这里隔音不好。” 陈森把投影仪打开,随便挑了部警匪片,进度条直接快进到巷战部分,嘈杂的背景音能掩盖很多,但郑嘉西闷在他掌心的低吟太娇媚,让他不想那么快松开她。 “喘不过气了啊……”郑嘉西两只手伸到他的后背轻挠,像在抗议,蹙眉的表情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 陈森终于松手,但下一秒又恶作剧般地停在里面,郑嘉西的抗议变成了不满,双眸含着潋滟水汽:“……嗯?” “乖。”陈森勾唇笑,眼尾也沾了雾色,“让你歇口气。” 郑嘉西气得扑上去就要咬他的唇,陈森立刻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压着她闯得也更凶。 都想制服对方,一场缠斗结束,连沙发都被迫挪了位置,郑嘉西从浴室出来直接把自己甩到床上,然后看着陈森去了外间,把弄乱的东西一一复位。 “这下能睡着了吗?” 郑嘉西单手撑着脑袋来了个贵妃躺,陈森掀开被子人还没摆正,一只腿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腰上。 “睡?”陈森替她捏着腿腹做肌肉放松,眼尾扬了一下,“不是说要聊人生吗?” “刚刚聊得还不够深入吗?” 郑嘉西笑完打了个哈欠,一点泪水溢到眼角,她指了指陈森那侧的床头柜:“给我递一张纸巾。” 纸巾盒旁边还放着一个戒指盒,她见陈森有意无意要去瞟几眼,又说道:“那个盒子也拿过来。” 里面躺着周桉送的戒指,郑嘉西取下来往无名指上一套,手故意伸到陈森面前晃,还没来得及显摆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陈森的表情很有耐心,眼里的意思也很明显,他在等一个真正的答案。 原本想拿来逗他的话被郑嘉西咽下,她正经道:“这是我好朋友送的。” 又强调:“女的。” “送戒指?” “很正常啊,就是一个饰品。”郑嘉西轻轻转着无名指上那一圈,“很多东西的意义都是人为赋予的,典型的商业骗局。” 她总有自己的道理,不求别人的认同而是平静阐述,也不会受外界干扰轻易改变想法,陈森有时觉得她的内核应该很稳定很强大。 “那你呢,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的语气柔和,郑嘉西只是眨巴着眼,抿抿嘴好像没有开口的打算。 陈森不紧不慢道:“或者换个说法,你和曹汎是怎么吵起来的?” 那晚在酒吧,陈森赶到的时候也就听到个只言片语,他看见曹汎即将落下的那一巴掌,心一急很多事情没来得及深究。 “我不是对你不好奇。”郑嘉西垫高枕头,人也躺正了些,“我只是觉得,有些话你想说自然会找机会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这可能是个揭开伤疤的过程,对有些人来说是疗愈和解脱,对有些人来说却是不堪回首,分事分对象,不是谁都有倾诉欲。 陈森伸手调暗床头的阅读灯,在不那么强烈的光线里静静看着她:“我可以告诉你,想听吗?” 都说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在人们遭受猛烈的精神冲击时会选择性遗忘,将痛苦的记忆隐藏起来。 但陈森不是的,被人拐走的那一天,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傍晚,太阳刚落山,天边还晕着晚霞没褪尽的暗紫,五岁的陈森在家楼下和小伙伴们踢球玩耍,快到饭点,陆陆续续有家长领着孩子回去吃饭,陈森的爸妈也在厨房里忙碌。 他记得很清楚,小区楼房是那种白色的长条瓷砖外立面,他家住得不高,窗户是蓝色的,镶着不锈钢边框。 带走他的男人他认识,左手虎口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应该是父母的朋友,之前来家里吃过几次饭,所以男人出现的时候陈森并没有起什么戒备心,对方说他来做客,先带他去超市买点零食,谁知走到小区门口陈森就被塞进了一辆面包车,反抗也没用,他力气不够,嘴巴被胶带堵着,人也吓傻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整夜都在路上,车子没有停下来过,开的全是偏路山路,一些荒凉地段连路灯都没有,颠簸崎岖,两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像随时都有怪物会窜出来,陈森被惊惧吞没,含着泪水在精疲力竭中睡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身在何处,男人完全换了一副嘴脸,他把陈森带到一个偏僻车站,恶声恶气地警告男孩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连上厕所都不被允许。 上了火车陈森被交给另外两个陌生男子看管,而胎记男转身就不见了踪影,那时的陈森满心满眼都是绝望,他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天黑又天亮,火车不知开了多久,也不知停靠在哪个站点,下车后陈森被安置在一座郊外的矮平房里,那里的路特别难走,坑坑洼洼全是泥,旁边还有一条臭水沟,想逃出去几乎不可能,因为他身上还锁着铁链。 郑嘉西边听边绞着被子,眉头差点拧成死结,她抓住陈森一只手,忧心问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来到郜云的?” 陈森把她揽过来,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后面有很多细节他也模糊了,怎么来的郜云,怎么遇到陈阿婆,包括自己原本的家在什么地方他都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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