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狭路相逢 维德酒店庭院设计项目迎来转机，而这仅仅是林奈迈过的第层一关卡。项目进入比稿阶段，共有一周准备时间。这是两家设计师创作层面的殊死较量，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林奈将这条好消息带回苏铮办公室，苏铮也备受振奋地说：“很好，这是你搏来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比稿期间，你需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设计概念上，有需要尽管提。” 林奈心里有些没底，说：“听说新谷设计派出了资深设计师，这回怕是要打通任督二脉，才能制造奇迹。” 苏铮笑说：“别忘了，我们方哥也是资深设计师。” 林奈问：“头儿是要我去求助方哥？” 苏铮点头说：“方哥设计功底深厚，又有留学法国的经历。你只要虚心求学，肯定有所斩获。” “方哥算是和施瓦茨老先生结了梁子。我去求教，会不会冒犯到他？”林奈扶着额头，笑得有些尴尬。 苏铮却说：“你不太了解他。看来有必要和你聊些往事。” 林奈八卦心起，支起耳朵细听。 苏铮站起身来，踱步回忆：“当年我和方哥同在国企设计院，他本可以在那儿养老，结果受我蛊惑，辞职陪我出来创业。公司第一年非常艰难。当时我手里资源不多，方哥陪我征战各路竞赛，并通过自身人脉，拿下了许多崂山别墅区的私家花园设计项目。万象一路风雨，走到今天的规模，方哥可谓功不可没。” 林奈有所感触，边思索边说：“一直有听说，方哥是极其重感情的人。” 苏铮说：“是的，方哥对万象的感情或许不亚于我。他脾气不太好，但对于公司的年轻人很照顾，有求必应。近些年来，方嫂身体不太好。他需要时间照顾家庭，对于创作设计的激情淡了些，对赚钱的欲望也已不复当年。”他坐回办公桌前，接着说：“方哥向来不拘小节。你为万象费心费力，他肯定看在眼里。只要你诚心求助，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林奈颔首说：“谢谢头儿，我知道怎么做了。” 林奈知道方哥爱喝红茶金骏眉，当天中午去了茶庄一趟，下午带着茶叶敲响了方哥办公室门。方哥正在桌前摆弄一座中国园林景观模型，见林奈进来，暂且将手头上的活放在一边。 林奈将茶叶轻轻放在桌上，笑吟吟说：“方哥，一起喝杯茶？” 两人来到茶几前，方哥取出茶具，待水煮好，林奈恭敬为他斟茶。 方哥饮下半杯，说：“说吧，什么事儿？” 林奈问：“我和新谷设计即将比稿的事，方哥听说没？” 方哥点了点头。 林奈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说：“请方哥指点迷津，不然死定了。” 方哥板着脸，吐了句：“你不怕我生气？” “您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一个老头儿置气。”林奈算是摸清了他脾气，赶紧给他戴高帽子。 方哥轻咳两声，半眯起眼睛说：“你们这些年轻设计师，个个心比天高。算了，跟我来。” 方哥将林奈引回办公桌前，将园林模型摆在她面前，问：“你现在做设计，用设计模型多吗？” 林奈回答说：“我一般使用SU和VR软件。在我看来，模型会限制我的思路。” 方哥问：“我不太懂，电脑不会限制思路吗？” 林奈摊手，抿嘴不作声。 为什么年轻人会觉得，人工智能可以完全代替人类？”方哥拿起桌上一张纸，折成了纸飞机，不停发牢骚：“我们想要的，只要敲对键盘按键，就一定能找到答案吗？” “大家都在更有效率地选择工作，生活。所谓舒适圈也是这样形成的。”林奈轻声应和，也顺手捏起一张纸，跟着方哥一起折飞机。 方哥冷笑一声，说：“人生？设计？如果把分分秒秒，统统规划为机械时间，那是多么可怕的事。”他已将纸飞机折好，接着说：“就拿这张纸来说，在你我手中变成不同形状。我们把它扔出去，它会落在哪儿，是无法判断的。” 方哥举起纸飞机，闭上一只眼睛，对着远处的茶几，将纸飞机投掷出去。林奈也折好了纸飞机，品味着方哥的话语，朝着同一方向，将其掷出。大致是因为折法不同，纸飞机中途转弯折回，划了几道弧线，落在了园林模型上。 方哥指了指模型，说：“你来问我，就得完全信我。去把设计方案变成模型，弄好了来见我。”他加强语气，跟了几个字：“切记，亲自做。” 大学毕业之后，算上实习半年，正式工作六年半，林奈很少亲自去组装设计模型。这次方哥布置的任务，倒是给了林奈一些休息时间，令她暂且不去做其他项目的事，一心一意做模型。在整个过程中，她惊奇地发现，从庭院的动线和空间使用角度来看，和电脑作图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模型做到脖子酸痛，她就靠在办公椅上，随手折几只纸飞机。她将纸飞机折叠成不同的模样，再将纸飞机一一投掷出，观察它们的飞行轨迹。 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林奈将模型设计完毕，并将方哥邀请到自己的办公室。 方哥非常严谨精细地观察模型，又看了看角落里的纸飞机，问：“除了完成模型，有其他收获吗？” 林奈蹙眉凝思，说：“脑海里有一股意念挥之不去，这和大学时期做模型不一样，和电脑作图也不一样。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所谓的想象力。” 方哥眼中流露出欣慰之情，将随身携带的资料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说：“我估计，你得拆了重做一次。不过这是好事，可以继续开拓你的创作维度。” 林奈看着厚厚的资料夹，问：“这是......” 方哥风淡云清道：“我毕生收集的古典庭院相关资料，里面包含了洛可可、巴洛克等等所有法式建筑设计风格。资料的最后，我凭记忆列明了施瓦茨那老头儿的重点要求。接下来的事，就得看你自己了。”说着，他捡起地上的一只纸飞机，飒然离去。 林奈手捧资料，如获至宝，本想追到方哥办公室表达感激之心。转念又想，应先将精力投放到设计概念上，等比稿结束，再去言谢。 每个国家都有独特的人文情怀，无论现代，历史，庭院景观同样要结合相关元素，完整地传递出设计师本身的理念。林奈想起吕梁说过施瓦茨老先生信仰尼采的哲学，又想起安蕾对哲学有所涉猎，即刻拜托安蕾整理相关书籍理论，试图将其融入设计当中。接下来，她详尽翻阅方哥送来的资料，推翻了一部分原有设计概念，并将园林模型重新组建。在反复推敲拆解模型的过程中，林奈总能有新的构思和设想，熬夜加班整整三天，终于将第一版设计稿完成。 比稿准备期来到第五天。她召集团队其他成员，对设计稿进行全方位制定和商讨。苏铮在旁听的过程中明确指出，不能单单收集那些成功案例作为参考，列举一到两个失败案例同样可以起到纠错和启示的作用。在集思广益下，林奈又稍微调整了某些细节。终于，在比稿准备期最后一天上午，整合成了最终设计稿方案。 当天下午五点，林奈颓立于模型前发呆，接到了谢笛楠的微信电话： “林大小姐，今天几点下班？” 林奈看了看腕表，回答说：“七八点钟吧。对了，给你看看我设计的模型。” 她将通话切换至视频模式，谢笛楠顾不得其他，开屏吐槽道：“看你一脸憔悴，黑眼圈这么重，这是加班到不要命了？” 林奈抿嘴说：“只要能赢下这次比稿，一切都值了。” “对了，晚上准备怎么吃饭？” “再整理下稿件，为明天比稿提案坐下准备。一会儿回家点了外卖好了。” “反正我有你钥匙。那我先去你家，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嗯，那一会儿见。” 大概七点半，林奈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家，一开门，看到谢笛楠带着围裙，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整个人明媚起来，赶紧踢开鞋子进屋，笑嘻嘻说：“快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脆溜鲈鱼片，爆炒牛肚，崂山菇炖鸡，还有清炒西兰花，都是林奈爱吃的菜。她夹了块儿鱼片放入口中，发出极具幸福感的叫声：“哇，这也太好吃了吧？” “等会儿还有你最爱的猪油葱面，快去洗手。” 林奈去厨房洗好手，磕托一声把椅子拉开，顺便将卷发盘成高髻，声音懒洋洋地说：“可惜明天要比稿，不然再来两瓶啤酒，简直完美。” 谢笛楠慢身坐在她对面，笑说：“等你忙完，再做给你就是。” 林奈撇嘴说：“你还好意思说，都多久没做饭给我了？” “不说这个，下午电话里没细问，比稿准备得如何？” “尽我所能，已做到最好。剩下就看甲方的选择了。”林奈未耸肩，真情流露道：“我发现，你真是我的镇定剂。本来回家前还焦虑不安，一见到你，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谢笛楠嗤笑说：“依我看，这桌美食才是你的镇定剂吧？” 林奈用力甩筷子夹菜，顺便斜他一眼：“别人做，我还不一定愿意吃呢。” “行了，你先吃，我去煮面。”谢笛楠哼着欢快小曲儿，钻进厨房，忙活起来。 林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在想：“假如有一天，我实现了职场理想。眼前这一幕，会不会是我接下来追求的生活？” 她赶紧收回心神，用手指敲打脑壳。她再次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想儿女情长的时候。
第16章 （十六）恭喜发财 安蕾和葛析蓉从小鱼山回来的第二天，丁小与突然消失了。他留给葛析蓉的微信消息是： “陪朋友包船出海，过几天回来。” 葛析蓉将这条信息拿给安蕾看，安蕾气到想拿手边咖啡机的粉锤敲烂丁小与的脑袋。可转念又想，这是两位朋友之间的感情秘事，她哪有什么插嘴的立场？ 接下来的几天，葛析蓉打工时变得魂不守舍，不是忘了给客人的咖啡拿糖包，就是甜点端错了桌。店里不忙的时候，她坐在老尹对面，常常目光呆滞，不停摆弄着项间的蓝宝石项坠。偶尔朝他撇出三两句话，也是带哭不哭的沮丧语气。安蕾明明记得，在丁小与离开之前，她看上去没那么珍视这条项链。 直到有一天晚上，葛析蓉坐在老尹桌子对面，哭得呜呜嘤嘤，桌上横满了纸巾。安蕾看不下去，走过来安慰她，她搂住安蕾的腰，反而哭得更厉害。 “他说过三月底要带我回南京的。”她仍哭不停，声音断断续续，混沌不清。 老尹等到她哭累，才摆出围棋说：“来吧，下棋。” 葛析蓉说：“我不会下围棋。” 老尹问：“五子棋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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