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段执要带她去的寺庙就在镇上,没有名字,来往香客倒是不少,他们还没到,已经在路上碰见了三三两两返程的人。 冷风驱散了睡意,丁思渺不知道从何时起,睁开的眼睛就没再度因为困倦合上,但即便醒了,她也没把额头从手背上抬起来。 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她看着一个骑旧三轮车的老女人与他们向反方向驶去,已经入秋了,对方穿着一身旧的看不出颜色的棉夹袄,蹬一双老式布面棉鞋,每踩动一次踏板,肩膀就要往某侧狠狠地塌陷下去。 丁思渺静静看着,她的肩膀左右起伏、下落,越来越远,丁思渺忍不住猜想她是为了什么才来求神拜佛,是否真的寄希望于神明显灵,还是明知无用,来寻一处慰藉而已。 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矫情,上赶着替人伤春悲秋——谁说来庙里烧香的都是苦海中挣扎的可怜人,不也还有做多了亏心事来捐门槛的豪门显贵,还有像段执这样揣了一腔满足与快乐前来还愿的,甚至还有像她这样彻底的无神论主义者,纯属来凑个热闹,开开眼界。 “你冷吗?”段执冷不丁问。 “不冷啊,怎么了?”丁思渺抽了下鼻子,声音有点哑。 “我兜里有纸巾。”段执抬了抬胳膊肘,示意她自己动手。 “哪边?” “忘了,不是左边就是右边。” 丁思渺无语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直起身,两只手一起伸进段执的左右口袋里,在左边口袋里摸到两张抽纸。 她的视线无意中掠过后视镜,猝不及防与段执的视线撞上,两个人都触电般移开了目光,谁也没提这个动作好像一个短暂的背后拥抱。 丁思渺默默把手缩回来,过了两秒钟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把纸巾也拿出来。 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懵了下,再次轻轻地抽了下鼻子,一抬头发现段执的耳根正在慢慢红透,随即撇开头,忍住了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到达庙门口时,又飘起了小雨。 空气中香火气味颇浓,甚至有些冲鼻子,段执再三叮嘱她不要踩门槛。 “好。”丁思渺兴致勃勃地跟在他身后,跨进庙门四处张望,这里占地面积不小,门左右各有一座石塔,进门正对着一栋二层建筑,应当是主殿,主殿侧后方还各有偏殿,以建筑造价看,这里花的钱应该不比镇政府少。 不过再怎么超然世外,这儿也得归政府管——主殿前的空地上,竖着几块展示栏,丁思渺凑近了一看,上面写的是宗教场所活动法则,xx年x月云出镇政府宣,以及转载的新闻文章,杜绝宗教腐败等等。 展示栏后是一片菜地,这时节菜地里正郁郁葱葱,青菜叶子肥厚脆嫩,看的人想当场掏出钱来买两颗。 丁思渺回头问段执:“这儿的菜能卖吗?” 谁承想段执朝菜园边嚼馒头的农民伯伯抱歉地鞠了一躬,反手把丁思渺拽走了。 “不卖吗?”丁思渺把袖子从他手里挣出来,又凑上去小声道:“不让问吗?” 段执同样小声回她:“那是出家人吃的,你出家吗?” 丁思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摇头:“不出,我是俗人。” 段执忽然无厘头道:“我不觉得你俗。” 丁思渺:…… 她说的俗和段执说的俗好像不是一回事,要解释吗?还是算了,她顿了顿,一边跟着段执上楼梯,一边低声回了段执一句:“你也不俗。” 段执脸上挂着未散的笑意迈进了大雄宝殿,佛像威严,此时看却是慈悲和蔼,功德箱前置一枕木,枕木外包着软垫,丁思渺有样学样,跟着段执一起跪在了枕木上,余光瞥着段执,段执弯几次腰,她也弯几次腰,段执作几个辑,她也作几个辑。 低头时她想,幸好段执没有行叩头大礼,否则她是学不来的,对面是佛祖也不行。 作完辑,段执掏出几张准备好的现金,塞进了功德箱里,前面手持棒槌的老尼见状敲了两下——丁思渺不认识那是什么,但声音意外的悠远、宁静,回荡在整间正殿里,余音不绝,一瞬间好像真有涤荡灵魂的功效。 丁思渺没带钱,赶紧闭上眼,双手合十补了个愿望。 捐完功德,段执带着她从右到左在大殿里环绕了一圈才出来,丁思渺猜大致是因为佛祖面前不能走回头路,心里腹诽着,既然这样,设计师就应该在佛像后面的墙上再开个门,不然转一圈回来不还是掉头么? 或许是因为分心,她出门时一时忘形,右脚险些踩上门槛,紧急抬起脚,扶了一把门才不至于摔倒。 “我去,吓死我了!” 段执站在槛外,看着她笑个不停,丁思渺实在不懂:“笑什么呢!” “笑你,特矛盾的一个人,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 丁思渺想说她和大部分无神论者一样,说她好她就信,要是说她不好……一律认定为招摇撞骗。临了又改了口,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太好的、太坏的,都信,不好不坏的不信。” 段执正经起来,问:“什么叫太好的、太坏的?” 丁思渺:“超出我能力极限的成就、未曾敢期待的惊喜,这叫太好的;糟糕到我无法承受的噩运、永远不能挽回的遗憾,这叫太坏的。” 段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丁思渺失笑:“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了你的愿望。” 丁思渺追问:“哦?我有什么愿望?” 段执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说出来就不灵了。” 丁思渺切了一声,吐槽他佛祖面前还装神弄鬼,反过来被批评仗势欺人都仗佛祖头上了,真是够魄力。 两人把剩下的宝殿挨个儿拜了一遍,出来时在丁思渺的强烈要求下又去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门口的镇妖塔。 “一、二、三……十,十层。”丁思渺仰着头数,回身比比划划地问段执:“诶,你没看过韩剧,那你总看过《仙剑三》吧?里边也有一锁妖塔。” “我知道,于零以前总看那个。”段执刚来于书记家里时,每天饭桌上都能听到于零叨叨剧情里的什么土灵珠、火灵珠。 开始他嫌烦,后来于零终于不再看这些电视剧了,也不再说这些热闹的废话。
第18章 chapter18 “又找不到了吗?”丁思渺单手托着腮,一边敲电脑,一边瞥了眼旁边的手足无措的佳园。 “丁老师,我真的写了。”佳园捂着书包,急得快哭出来,“我昨天写到半夜12点多,我……” 丁思渺输完最后一行分数,保存打印,合上了笔记本盖子,往后一躺,在旧打印机沙沙的声响里说:“你如果觉得太累了,可以直说。” “我没那么觉得,老师,下次我保证——” “上次你也是这么保证的。”丁思渺推开椅子,起身绕到打印机前,抽出一张温热的A4纸,拿回来递给佳园,淡淡道:“恭喜你,第一次拿第一名,什么感受,满足吗?” 佳园双手握着成绩单的下端,还没看清,上半张纸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出去吧。”丁思渺把成绩单从她手里抽回来,随手扔在桌面上,回到自己的椅子前,躺了下去。 “丁老师——”佳园嘴一瘪,准备要哭。 丁思渺不耐烦地捂住了眼睛,不容置疑道:“我要休息了。” 佳园抬起头对着天花板飞快地眨起了眼睛,试图把泪意逼回去,几分钟后,丁思渺再睁开眼时,她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 丁思渺侧头看着窗外,寒冬已至,梅树已经悄悄凝结了花苞,正待开放。 她信任佳园,也知道佳园没有胆量在她面前撒如此低级的谎,但她更相信这不是巧合——写好放进书包的试卷连着几天不翼而飞,只能说明另有蹊跷。 这孩子个性太软弱,丁思渺静静地想,佳园明知道有人背后捣鬼,却在自己面前一个字也不敢说,宁可自己把锅全背了息事宁人,好像忍辱负重就能换来雨过天晴似的。 怎么可能呢?丁思渺嘴角牵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忍,从来就不是个选项。 正放空思考着,林小鑫夹着教案走了进来,边回头朝门外看边朝丁思渺的工位投来视线:“学姐,佳园怎么了,我看她边哭边下楼呢?”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还问我做什么。”丁思渺放平座椅靠背,脚尖在办公桌上一蹬,椅子旋转了90度,丁思渺脚尖对着窗户,拉上毛毯裹住了自己。 “我……我看见什么了?”林小鑫哭笑不得,嗓子正干着,先去丁思渺桌边,抄起养生壶倒了杯温水。 “你看见她在哭啊。”丁思渺掀起眼皮,掠了他一眼:“你给她递纸了吗?” “我——咳咳咳!”林小鑫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咳了个死去活来,“学姐,天气已经够冷了,你就别再讲冷笑话了。” 丁思渺:“……” 她对天发誓,自己没讲冷笑话,外面温度已经逼近零下,佳园如果哭的满脸是泪,难免要皱巴着脸了。 “对了,学姐,你这椅子挺不错的,我前两天就想问了,段哥给你从县里带回来的吗?” “嗯。”丁思渺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林小鑫刚要开口问在哪儿买的,能不能让段执也给自己带一把,她就及时闭上了眼,呼吸均匀起来。 此后一连三天,佳园都没来找丁思渺。 她心里委屈的很,起初甚至有些埋怨丁思渺,怎么能对自己失去信任?计划好的合作怎么能单方面喊停?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位绝情的丁老师似乎并没有后悔的迹象,照常出现,照常上课,佳园开始忐忑,怀疑自己是真的被放弃了。 等到第四天,佳园总算忍不住,拿着自己攒下的满满5页错题去办公室时,却发现丁思渺早就走了。 “佳园,几天没见你来了?”林小鑫热情地招呼她:“来来来,进来给你拿点儿好吃的。” 佳园失落地挪过去:“丁老师呢?” “哦,她今天有事儿,提前走了。” “她周五下午不是有课吗?” “谁说的,她周五下午一直没课呀。”林小鑫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风干牛肉递给佳园,想起自己上次撞见她哭,顺带宽慰了句:“佳园啊,那个……你要是遇上什么困难,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讲讲哈,老师不一定能帮到你,但至少能给你提供一个新的角度看问题。” 佳园的思绪还卡在对方说丁思渺周五下午一直没课里,脑中一阵阵地发晕,根本没听进去林小鑫说什么。 林小鑫仍在继续:“……压力过大的时候,自己要学会调节和控制,千万别冲动做傻事,尤其是不要伤害自己,知道吗?” 佳园猛地从眩晕中醒过来,心口涌上一股来路不明的愤恨,她攥紧了手里的牛肉干,朝林小鑫鞠了躬,一字一句道:“谢谢林老师,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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