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神,一时忘了要将人推开。 段执从她身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从里边拉上车门,打开空调,捞起丁思渺的一双腿,架在自己腿上,边脱她鞋边道:“你是说过,你什么都不要我管。” “你不就是想分手吗?丁思渺,想来就走,想走就走,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段执侧头,和躺在座椅上的丁思渺对视,语气是对方从未听过的尖刻怨毒:“你如果早就打算好和我玩玩而已,干嘛演得这么逼真,就因为你看出来我……非你不可了?” 丁思渺血气上头,有点儿晕,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说:“你根本不知道我给过你多少机会。” “什么机会——” 丁思渺睁开眼,冷冷地睨着他:“你早就猜到了吧?冯辉的事,为什么不解释?装什么装,明知道我不情愿还想把我绑在你身边,胆子大了,都敢绑到我眼前来,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出风口的冷气兀自呼呼吹着,声音极轻,在这片沉默里又极有存在感。 段执抬头望着车顶,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他曾经以为自己只要这一句“喜欢你”就够了,但情与欲互相滋长,他逐渐发现,仅有相互确认心意那一刻的幸福是不够的,他并非洒脱到人生只为一刻而活的高人,他俗,他渴求更多,想要以后,暗自期冀着一生。 “喜欢我,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压抑的哽咽,“为什么只有我想过未来?丁思渺,到底是我爱你太多,还是你爱我太少了?” 段执偏过头看着她,带着哭腔笑问:“是不是我追你太狠,一开始,就是我在强求?” “我——”丁思渺开口即哽住,侧头看向驾驶座的椅背,眼泪霎时间蓄满眼眶,滑过眼角和山根,一滴接一滴,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淌。 人有一万种方式证明不爱,证明爱却太难了。 丁思渺记忆中,自己还没因为任何人这么委屈过,简直有口难言,她如果没有对未来的任何期待,如果真的自私无情,何必在走还是留之间苦苦挣扎良久?更不用连做出决定都要瞒着段执。 她艰难组织着语言,任凭眼泪直流,说话却还是能强撑出镇静:“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想过留在这里,我努力了,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丁思渺抽了下鼻子,惨淡地笑了笑:“我不能永远做你的陪衬,一想到我连租房子都要你背地里帮忙垫钱,一想到冯辉……樊江,算了,不说了,总之你知道我,别的人或许可以接受自己弱小,但是我不行,丁思渺,不行。” 段执忍了很久的眼泪也冲出眼眶,扑簌簌滑下来,凝结在下巴尖上,豆大的一滴,过了两秒便砸在丁思渺小腿上,冰凉的。 “我选择不了自己的家庭。”段执看着她直摇头说,“也没办法决定你遇到的人,但是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你拿什么保证?” “我——” “拿你的背景、你的地位保证吗?”丁思渺抬起手背搭住眼睛,深呼吸好几次,募地笑了:“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有势,我肯定对你一见钟情。” 那都是出生即获得的赠品,倘若挡住不看,仅仅观察段执本人,他自觉是没钱没势的,于是丁思渺这句话变成了他难以反驳的讽刺,再度令他无言。 丁思渺手背上的眼泪渐渐干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朝段执伸出胳膊:“拉我一把。” 段执听话地拉着她的手,拽着她坐起来,丁思渺却猝不及防,顺势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趴在他肩上,缓了半晌,嘶哑说:“我其实,也真的真的舍不得你,但是,但是我能力有限,我——” 丁思渺自嘲地笑了笑,嗓音凝滞,好几次张口尝试,才终于迈过自己心里最骄傲的界限,承认道:“我奈何不了这个拜高踩低的世界,只能先放过我自己,请你原谅。” 他们之间,总是段执习惯道歉,丁思渺只擅长大度地宽恕和假意地苛责,乍一听丁思渺道歉,段执愣是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他从这不可思议里咂摸出非同寻常的告别味道,随后身体先于意识作出了危机应对——伸手搂紧了怀里的人,脱口道:“我跟你走好不好?我不想异地恋。” 这就是撒娇了,丁思渺听他碎碎念距离和时差,说他讨厌坐那么久的飞机,凭他的本事去哪里都饿不死……搂在他身后的手抬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别说傻话。”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不顾一切的蠢话,早在半年前的小镇,杜老板五金店后的小杂屋里,段执就对丁思渺说过。 当时丁思渺的回答那么理智无情,劝他永远不要为爱情放弃自己原本顺遂的人生。 字字句句,段执都还记得清楚,不需要丁思渺再重复。 于是他愣了愣,迅速切换战略,改口说:“我们异地试试吧?你走几年,我就等你几年。”
第75章 chapter75 丁思渺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夜里11点35。 窗帘没拉严实,薄薄一片月光透进来,正洒在段执脸上,他睫毛湿过之后结成好几绺,丁思渺一边数,一边努力回忆这个混乱的下午。 她记得段执问出异地恋的问题,自己趴在他肩膀上无声地回答“不好”,前路漫漫,如果一路顺遂,有鲜花掌声夹道,她当然愿意段执看着自己走,但如果是暗夜独行,坎坷不断呢?丁思渺不愿意再让他看见自己更狼狈的模样。 段执感受到她下巴颤动,却没听见声音,便知道答案并非自己期待的那一个。 他已经让步至此,连自己最难以接受的异地恋都划入了选择范围,丁思渺还不同意,段执的少爷脾气忽然就蹿了上来,一把将丁思渺摁在了椅座上,俯下身去亲她,咬她,想让她改口说好。 天干物燥,丁思渺本就起皮的嘴唇被他咬破,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她起初还抗拒这个腥甜又窒息的吻,但没过多久便放弃了抵抗,在获得短暂呼吸权利的瞬间,伸手去扯段执的领带,结果因为手抖,试了好几下也没解开,相比之下,段执解她上衣盘扣的动作就显得利索多了。 他沿着锁骨往下,留下一圈圈牙印,直到丁思渺抓着他后领把人推开,羞愤地低声道:“有人。” 车外有人走过,车窗贴了单向膜,从外面看不见什么,但段执还是松开她,一粒粒地替她扣好扣子,开车回了家。 从玄关到客厅,从浴室到卧室,段执试图在不断的发问中逼她妥协,丁思渺始终拒绝正面回应,她不服输,段执反倒先哭了,眼泪滴在丁思渺光裸的肩头,还是滚烫的。 他的眼泪把丁思渺心都泡胀了,回过身去替他擦拭,自己的手也跟着湿漉漉起来,半举着不知道往哪儿放,直到胳膊脱力地垂在床边,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一张冰凉的湿纸巾包上来,段执趴在床边为她擦手。 她手指下意思地一蜷缩,段执孩子气地把小拇指勾上来,拉住晃一晃,似乎还盖了个章……丁思渺记不太清了。 她轻轻搬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一条腿,浑身酸疼让她眉头紧皱,几乎是龇牙咧嘴地从床上下来,为了不吵醒段执,她连拖鞋也没穿,光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踩。 客厅的挂钟指向11点55,现在叫外卖也来不及了,冰箱里还有半块吃剩的巴斯克,丁思渺相信段执不会介意,但是家里没蜡烛,没有火柴,她在厨房翻找了一通,发现连打火机也没有。 头顶的灯啪一声亮起,丁思渺转身,看见段执一手插在睡裤口袋里,一手摁在开关上,头发乱糟糟地蓬着,靠在厨房门口很迷茫地看着她,嗓子有点嘶哑:“你饿了么?” “没有。”丁思渺突发奇想,拿开平底锅放到一边,转回身拧开灶台,蓝色火焰噌地蹿起,她朝段执招手:“你过来。” 段执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挨着她站住。 丁思渺摁亮手机看了眼屏幕,0点整,她侧头小声说:“许愿吧!” 段执原本半阖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惊讶地睁大了,对上她的视线,直勾勾的。 “许愿啊!”丁思渺等不及,自己抬起胳膊捂住了段执的眼睛,默默地想,如果这个愿望和自己有关,她一定会倾尽全力帮段执实现。 “好了吗?” “嗯。”段执点点头。 丁思渺收回手,看向灶台道,一本正经地说:“来吹蜡烛。” 段执忍不住笑出来,但丁思渺表情认真,他于是也很快敛起笑意,弯腰对着灶台双手合十,闭上眼吹了口气。 丁思渺配合他的动作拧回旋钮,蓝色火焰悄声消逝。 “生日快乐。”她扭头,望进一双极温柔的眼眸里。 “特别棒的礼物。”段执肯定地抱住她。 “这不是生日礼物。”丁思渺连忙纠正,她订礼物花了一大笔钱,可不能白花,说着便要带段执去看他真正的生日礼物。 “你没穿鞋。”段执从身后搂住她腰,一把将她提起来,脚掌离开地面,抱小狗似的:“我来给你当脚。” “好吧。”丁思渺在他怀里指引方向,俩人从阳台的窗帘后边把隐藏的礼物拎出来,坐在瑜伽垫上拆礼物时,互相对着傻笑,彼此都觉得今晚将刻进记忆殿堂,成为被永远怀念的一天。 异地恋的提议最终还是在丁思渺的回避战术下不了了之,作为替代,丁思渺允许了段执列出必做清单——分开之前最想和丁思渺一起干的事儿,不限额度。 本以为他当场就能写完,再不济半个小时总该列完了,结果快一整个白天过去,他还在捣鼓这事儿。 房子一共才50平米,段执列清单时偷偷摸摸,总刻意瞒着她,又因为空间限制,不得不出现在丁思渺的视野范围内——这更加强烈地勾起了丁思渺的好奇心,她趁段执给邻居遛狗的间隙,偷偷打开那张清单看了几眼。 意外的是,居然没有和丁思渺睡觉这项。 反倒是去哪里哪里玩,去哪里哪里吃这种内容占了大多数,丁思渺仔细一瞧,吃的玩的也很平常,范围集中在段执的日常活动轨迹里。 “和丁思渺去吃北门的鱼籽拌饭,并合影留念。” “请丁思渺坐在我工位对面的空位上,并合影留念。” “带丁思渺去学校游泳馆,双人比赛100米自由泳,让她获胜并合影留念。” …… 最底下一行小字写着:“如果你偷看的话,肯定会困惑为什么没有和你睡觉这一条,私以为戒毒需要循序渐进,服毒人员理应先从最容易上瘾的事情开始戒断,但如果你提出要求,我可以考虑(会答应的)。” 丁思渺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她认为段执的这份清单如果执行完,以后他生活工作的日常里将时不时闪现出自己的影子,她还没走呢,思念就已经开始折磨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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