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渺叹了口气,拿起笔在清单上画了两个圈,圈里的饭店离段执他们学校有点远,勉强算是他不会经常踏足的场所。 第二天一早,段执就带她去了其中一家店吃早饭。 俩人是蹬着自行车去的,早上8点的阳光还不太灼人,俩人从校门口骑到牡丹园,40分钟的路程,丁思渺换了两辆自行车。 “真倒霉。”丁思渺推着坏掉的共享单车找下一辆。 一位包裹严实、骑着公路车的黑衣人唰——风一样卷过去。 段执抬起脑袋若有所思道:“我给你买辆自行车吧?” “不要。”丁思渺尽量避免说自己要走,她换了一种讲法:“别浪费资源。” “你不在的日子可以由我保管。”这样等他想她的时候,便可以打电话去问:“你什么时候来拿你的自行车?” 丁思渺讨厌太悲伤的叙事方式,直接哭诉“我好想你”,次数多了肯定被嫌烦,但是问物品的归还日期便显得理直气壮,十分高明。 猴精的丁思渺无视了他突发奇想的建议,率先冲进早餐店要了一碗猪油拌粉。 油润的米粉裹上十几种小料,令人食指大动,只是丁思渺早上甚少吃这么重油重碳水的东西,到了下午,肠胃便反应过来,叫嚣着造反。 那天正好是周二,蒋清风案子终审,说好要去亲眼见证的,丁思渺尽管差点儿拉肚子拉得起不来,还是坚持去了。 法院见到秦律师,秦律师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她,又瞟了一眼搀扶着她的段执,职业病发作,问:“两位这是孩子没了要离婚?” 段执发出一声短促的假笑。 开庭、休庭到最终判决落下,足足耗去了三个多小时,丁思渺远远看着蒋清风那发丝稀疏的后脑勺,他因为18年的宣判而失去重心,站立不稳,那颗后脑勺猛地从丁思渺视线内掉下去,慢半拍才跟上的头发显得格外可笑。 丁思渺来之前幻想过很多热血、快意的场面,可真到了这儿,才发现氛围紧张严肃,不容她出格,她只好在心里暗暗叫了声好,随后匆忙起身奔向卫生间。 “我陪你去。”段执正内疚着,自己推荐的地方害她难受这么久,照丁思渺这么个腹泻的劲儿,他都想领着人去挂号了。 站在卫生间外走廊上时,段执一边下单腹泻用药,一边咨询自己的医生朋友,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去挂个急诊。 正聊着,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第76章 chapter76 一个身穿西服套装的女人从卫生间里跌出来,她方才正对镜补妆,被突然从背后出现的纠青吓到尖叫,口红从嘴唇边缘狠狠撇出去一笔,看起来好像是脸上被人剌了一刀,正冒着血。 段执心头一跳,从她身边奔过,冲进了女卫生间。 丁思渺刚推开隔间门,抬头就看见段执在她眼前挨了纠青一闷棍,正好敲在后脑勺上,段执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下去,手臂还反自然地抬起,回身夺下了那根没毛的拖把杆。 纠青两手空空,摊开双臂呆站在原地,看见倒下去的段执,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住了,尖叫一声,浑身上下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她认错人了,一连两次。 在蒋清风那里,她以后就是个当之无愧的废物。 “段执,段执!”丁思渺顷刻便慌了,从隔间冲出来,没注意到台阶,被绊倒也浑然不觉,任凭自己以滑跪的姿势靠过去,膝盖剧痛,她索性跪着往前,一边害怕地伸手去摸段执的脉搏,一边掏手机打120。 “这里是……有人因为脑部遭到重击昏迷……麻烦快点……”有生以来,丁思渺还没有说话嗓音这么抖过,她这会儿脑子完全思考不了其他人其他事,连纠青在一旁捂着嘴无声恸哭也没注意到,某一个瞬间,纠青的哭声像是被解除了静音键,忽然变得极其刺耳尖锐,成了声嘶力竭的嚎啕。 连闻讯赶来的急救人员在进入卫生间时都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丁思渺离她不到两米,却始终没听见似的,主动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还在冷静地向医护重复段执的受伤情况,只是她的眼泪—— 急救车上,护士递给她两张纸巾,丁思渺摆头示意自己不需要,护士坚持让她擦擦脸,丁思渺抬手一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哭花了妆,满脸的泪痕,甚至黑色T恤的领口都被混着泪水的粉底液染上了些白色。 “谢谢。”丁思渺礼貌地接过护士又递来的两张纸,压在鼻侧擤了把鼻涕,鼻腔里一股热意涌起,猝不及防地,鼻血染红了纸巾。 鼻血越淌越多,纸巾都来不及堵住,丁思渺手忙脚乱之间,听见有人问她和段执的关系,她心中飞速闪过很多词——情侣、恋人、恩人、仇人、即将分手的人、有缘无份的人……没一个准确,没一个能够代表她和段执之间的过去现在将来。 她几次张嘴说不出答案,平生第一次共情了哑巴的绝望,眼前的黑影渐渐包围过来,一头栽倒下去。 “醒了?”护士正给她换吊瓶,低头瞥见丁思渺睁开的眼睛,习以为常到:“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在救护车上晕过去了。” “段执呢?”丁思渺嗓子干得要冒烟,每说一个字仿佛都是在撕开即将愈合的伤口,但为了避免护士理解错误,她竭力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些。 “哦你问跟你一起的那男孩儿啊?他还没醒,你想去看他吗?” “嗯。”丁思渺的哭腔忽地占领了发声权,情不自禁地流泪道:“他怎么样了?” “脑震荡比较严重,还在观察。”护士说不出你放心,没大事之类的话,只能拍了拍丁思渺的胳膊,聊以宽慰。 “等你这瓶挂完,你可以上楼去看看他。” “好。”丁思渺咬着唇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进两鬓,“麻烦调快点儿。” 吊瓶滴快了人容易难受,护士欲言又止,还是帮她把速度调到最快。 不到二十分钟,丁思渺便自作主张地拔了针头,昏沉沉地下床,离开病房上了楼上住院部。 在前台问到病房,丁思渺一间间找过去,终于找到17号,这是个单间,她站在门口朝里看了眼,并没有发出什么响动,里面站立的一男一女却先后回过头,视线锁定了她的脸。 “你就是丁思渺?”段鸿不如段执高,但站在丁思渺面前时,目光自上而下,似有千钧重,压得丁思渺无数次想低下头去。 “您好。”丁思渺看着他,不卑不亢道:“我是。” “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段执现在会躺在这里吗?” 丁思渺咽了口口水,侧头瞥了眼病房里安静的段执,转回脸说:“他被蒋清风的妻子砸了一下。” “在哪里?”段鸿接着逼问。 “……法院的女厕所。” 段鸿突然拔高了音量,克制不住嗓音里的怨怼:“我请问你,他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进女厕所做什么!” 丁思渺扭过头,说不出话。 “是为了救你吧?纠青想弄死的人,是你吧?蒋清风的判决,和他有什么关系,谁让你带他去的,谁允许的!” “对不起。”丁思渺心灰意冷,也不愿再辩驳什么,其实即便段鸿不站出来指责她,她自己也已经把罪过都揽在了身上,似乎只有无尽的自责才能稍稍抵抗她的不知所措。 “他喜欢你我知道。”段鸿出了口气,平静下来,冷淡道:“以前我不干涉,以后你们俩就到此为止,你们不合适,你这样的人……” 丁思渺攥紧了拳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段鸿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湿润的,悲伤背后却有威胁在流动,好像一潭池水下燃烧着火焰。 这样一个冲动、麻烦、常常身陷囹圄又无力自保的人。 不知为何,段鸿最终还是没当着丁思渺的面讲出他心里的看法,改口说:“你应该找一个愿意,又能够保护你的人,段执不合适,他自己还没折腾明白,没法儿一次次牺牲自己保护你。” 可是我想保护他啊——丁思渺哀哀地想,只是一时片刻,她还做不到。 “您说的对。”她低下头,莫名地笑了声,这声笑无缘无故,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多谢指教。”丁思渺扶了把墙,转身离开,她脚步虚浮,走出十好几米,才意识到身后有高跟鞋的脚步声。 叶蓁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和她进了同一趟电梯,越过丁思渺按了1楼。 “陪阿姨吃点东西去吧?” 丁思渺不需要回答,电梯门的镜像里,她静静地看了叶蓁几眼,段执有一双很像母亲的眉眼,秀气又精致,很能经得住细细打量。 她不敢多看,很快便侧开头。 楼下的面包店,叶蓁要了份提拉米苏,推到丁思渺面前,看着她叹了口气:“段鸿护短,说话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丁思渺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了下。 “他们父子俩表面上势同水火,但到底是血浓于水,没那么容易拆开。”叶蓁顿了顿,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我是想说,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不是你一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搞得定的,你明白吗?” “我们本来就要分开了。”丁思渺忽然出声。 叶蓁一愣,继而点头道:“你提出来的吧?我也想过,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能拎得清楚,长期待在他身边,对你是种消耗。” 丁思渺双手圈在桌边,一点点趴下去,额头枕着手臂沉默。 叶蓁:“相爱的人不一定适合生活在一起,你们都还会有各自精彩的以后……他这个情况,我们打算转私立医院静养了,以后应该没机会再探望,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很久,久到叶蓁以为丁思渺睡着了,正打算结账离开,丁思渺抬头看了她一眼:“等下。” 服务生递来纸笔,丁思渺一气呵成,画了串半英半中的字符上去。 “麻烦帮我转交。” 叶蓁看了一眼,没看懂:“写的什么?” “一个共用账户的密码。” EA2610-2。 不知道脑震荡醒来的段执还会否记得,他们玩推理小游戏时自己出过的题,EA2610-2,意思是——再会。
第77章 chapter77 白色捷安特从柏油马路上飞驰而过,路边踩滑板的金发男生侧过头,一眼认出骑车的身影,连忙绽开笑颜,用无比流利的中文大声喊道:“思渺!” 丁思渺耳朵上挂着耳机,没能听见。 男生蹬了两下地,加速追去,又在她身后吹了声流氓哨——还是跟丁思渺学来的。 这回丁思渺听见了,头也不回地抬起左手,向后竖了两秒中指。 “我靠!”男生心痛地捂住胸口,再抬头时,丁思渺已经提速,远远将自己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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