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瞪了他一眼:“你?你TM能干个屁!” 他去墙角捏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往那三个混混头上各来了三下,看得李勇敢心惊胆战。 “死了吧?这样会死的吧?” “景生哥,你粉吃完没?” “还有两口。” 年轻男人扯过雨布盖住了不再哼哼的混混,挠了挠头:“Nong还得一刻钟才下班,等她回了一起走。” “好。” 一条半腿的男人拄着拐杖回了棚子里,端起那碗粉继续吃,吃了一口抬起头,对着李勇敢温和地说:“你的钱包别忘了。” 李勇敢懵得很,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站在原地看那个年轻男人骂骂咧咧地收拾行李,突然看到吃碗粉的男人取出一张中国地图,琢磨了片刻后问年轻男人:“出了这样的事这里不能留了,我们要不还是往缅甸走?”说的却是中国话。 李勇敢立刻上前问:“你们原来也是中国人?” 年轻男人手上一停,瞥了李勇敢一眼:“干嘛?”也用的中文。 他们肯定不是游客,也不像来打工的,李勇敢脑海里灵光一现,又有一种壮烈的情绪激荡在胸口。 第二天日出前,李勇敢带着两男一女搭着Tuktuk离开了清莱市区。临走前他没忍住,问了一句:“小顾,那三个混混真的死了么?” “死不了,晕过去而已。”阿亮抢着答。 李勇敢松了一口气。 不该问的他从来没问过。但阿亮嘴碎,陆陆续续他也知道了顾景生和阿亮被骗去缅甸被关起来打黑工,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在泰缅边境顾景生不幸踩到了地雷,被村民送到医院后截掉了半条腿才活了下来。这种事太多了,李勇敢早已麻木,听完只叹了口气:“运气不好啊。”但阿亮运气蛮好,在医院居然认识了缅甸女人Nong,两人成了夫妻。这种事也多,李勇敢点头:“缅甸女人好,能吃苦,不花钱。”何况他们三人流落在清莱,和美斯乐的他们一样,失去了身份,没有护照,真是同病相怜。就这样,顾景生三人就在美斯乐有了安身之处。至于他们原来到底是哪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的是真是假,李勇敢不在乎。人是好人,他看得见。好人就该有好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他知道顾景生和阿亮想回中国,他劝过他们,不如跟他一起想法子拿台湾护照。 “台湾政策变来变去,靠不住。”顾景生婉言谢绝。 八十年代初得到名额去台湾上学的孤军后裔,大部分拿的是假护照,抓到就遣返,然而遣返去哪里?泰国不认他们,中国大陆更加不认他们,他们无处可去。没被抓到的,读不了大学,黑在台湾打零工,自生自灭。 顾景生更在意的是美斯乐居然还有不少的大麻田和罂粟田。 “山里都种这些,不然吃什么?”李勇敢也愁,“满叠星种得更多。不过这两年阿卡三角缉毒站查得严,不好卖。明年要是他信上台做了总理,估计就种不了了。” “为什么?”阿亮问。 “他信支持禁毒。”李勇敢信息并不闭塞。 顾景生就在荒地上开始捣鼓,种过好几茬农作物,最后建议李勇敢家跟他一起种咖啡和茶叶试试。村里没人肯种这两样,茶树三年才能开始采一丢丢,咖啡五年才挂果。这三五年之间,他们吃什么?天上不会掉钱。 然后顾景生告诉李勇敢,他们有钱,只要全村人烧了大麻田婴粟田跟着他种茶种咖啡,每家每年可以白领一万泰铢,连续领三到五年知道可以采茶和咖啡挂果为止。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李勇敢追问。 “偷的。”顾景生坦白,“偷的人贩子的,所以到处被追杀。” 李勇敢信。难怪了。 钱是以基督教会的名义发下去的。 “老天没眼,”李勇敢说,“你这种菩萨,上帝还让你断了一条腿。” 顾景生笑弯了眼。
第519章 顾景生和李勇敢两个人分工合作,不多时便把石板铺完,刚收拾完,基督教会的王老师到了。 王德隆是一路小跑进学校的,青木瓜沙拉及糯米饭炸肉皮的几个塑料袋紧紧纠缠,在他手指上勒出了红印,他一边喘着气解开袋子一边眉飞色舞地报喜:“顾老师,有你的信耶!幸᭙ꪶ好我昨天在清莱和兄弟姊妹们一起过除夕,遇上了阿甘,他让我把美斯乐的两封信带回来。要不然等他们邮局的车,至少还得一星期以后。” 阿甘是美斯乐出去的泰国少数民族孩子,在清莱的邮局做临时搬运工,全家因为王老师信了基督。 景生在水桶里撩了两把水草草洗了下手,在汗衫上擦了擦,接过厚厚的国际航空信件,看了看落款,笑了:“是雷娜博士。” 李勇敢眼睛一亮,凑过来:“教你给他们写信讨钱的那个雷博士?德国那个慈善基金会?” 德国的Joy慈善基金会有一个项目是反地雷活动,总部设在越南,前两年在缅甸克耶邦和泰北清莱设立了分部,清莱的这个分部和台湾的伊甸社会福利基金会合作了一个新项目,专注于援助泰北雷伤者,而伊甸恰好和王德隆所在的基督教会有着紧密联系,只不过服务侧重点不同,伊甸侧重于反地雷和援助雷伤者,教会侧重于传教和医疗教育服务。去年七月,三方组织了一个联合小队进入美斯乐地区服务,发现顾景生也是雷伤者后,Joy基金会的雷娜博士对景生进行了简单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检查。景生才知道原来有一种医生叫心理医生,虽然教会有随行的中文翻译,景生依然努力用自己几乎已经忘光了的英语和雷娜博士直接沟通,征得他同意后,雷娜博士给景生做了专业的心理疏导。联合小队在美斯乐逗留了两周,用王德隆的玩笑话说:雷娜博士对顾老师的偏爱瞎子都看得见,简直是亲妈。 雷娜博士的确非常喜欢景生,她并不要求景生全然袒露自己的经历,倒很乐意主动告知景生她自己的经历。最后几天她指点景生代表美斯乐华文小学给Joy基金会的儿童基金项目写求助信件,教他如何阐述,需要搜集什么资料,从文字到照片到数据,手把手帮他修改英文词汇及语法,临行前还留给了景生一个电子词典。 “Dear Gu,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 景生拆开信,里头掉出两张照片来。 王德隆眼明手快地捡起来:“咦?一个女生,大学生?这是个男医生,什么意思?” 信是慈善基金会的公函,德文和英文各一份,还有一个更小的信封,是雷娜博士给景生的私人信件。景生看完一遍公函,虽然有些词汇不认识,大概意思差不多都懂。他递给王德隆:“王老师你也看一遍,我英语不好,怕理解错了。” 王德隆看信的间隙,景生告诉李勇敢:“基金会说已经批给我们一笔十万泰铢的慈善资金,指定建造一个校图书馆和食堂,还有三百册英文儿童图书,价值五千泰铢的文具,还有一套厨房设备。两位基金会的义工会带着钱过来,下星期就到,书籍文具和厨房设备要晚一个月到,两位义工会待到七月底,帮我们把图书馆和食堂造好,也会帮学校上课。” 王德隆激动地抬起头:“哇靠,居然有两台嘉格纳大烤箱,用煤气!哇塞!嘉格纳哦,可以自己烤面包和蛋糕——!” 王老师的□□语“和”读成“汗”,语调上扬,配合他短粗黑的两根眉毛不停地在圆圆脸上舞动,很能给人喜上加喜的感觉。 李勇敢喜出望外:“太好了——” 景生失笑:“学校连鸡蛋都只能一个星期吃一回,面包和蛋糕恐怕做不起来。” 李勇敢“欸”了一声:“这东西能不能卖了换点别的有用的?” 王德隆一呆:“当然不行,这是捐赠者指定的使用用途欸,或者、也许、可能可以试试烤肉串?” 鸡蛋一星期能吃上一回,但烤肉串,一年能吃上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完了。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苦笑起来。 这类大件家电显然不是基金会采购的,而是捐赠者赠送的,不能转卖折现也不能更换捐助目标项目。显然,豪气的捐赠者一片善意想要孩子们尝到人生的一点甜。 见李勇敢和王德隆都有点沮丧,景生笑了起来:“天降富贵,总要用起来才对得起人家一番心意,烤香蕉烤红薯烤土豆也行吧?到时候王老师你教教我们。” 王德隆挠了挠头,也笑了:“煤气的那种大烤箱我也不会耶,我家只有个很小的电烤箱,不过两个义工应该会教我们,信里的内容顾老师说得差不多,还有两位义工需要我们提供食宿。” 李勇敢又喜又忧,喜的是多了两位老师说不定可以把初中课程搞起来,忧的是吃饭又多两张嘴。 “一男一女,美国的女孩叫卡萝尔,刚考上大学,Gap Year了一年,说来我们学校待半年就去非洲再待半年,德国那位汉斯博士是MSF的无国界医生,之前在阿富汗,”王德隆把信翻来覆去地看,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人会愿意来美斯乐做义工,真好啊。” 李勇敢待王德隆详细解说了一番后,忍不住问景生:“德隆说的这个无国界医生组织去年得了诺贝尔奖,这个奖很厉害吗?” 景生笑着点头:“厉害,非常厉害。” “有没有奖金?” 景生下意识地点头:“有。”尘封的记忆倏地开启,他记得那是1991年,诺贝尔的奖金从一百万瑞典克朗暴涨到六百万,报纸电视上大肆报道,少不了把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请出来撑一番场面,斯江感叹为什么我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还培养不出自己的诺贝尔奖得主,斯南却天天追着赵佑宁嚷嚷,“你以后要是得了诺贝尔物理奖,苟富贵勿相忘,好歹分我个十分之一。”还以此为由提前预支出了好几顿“庆功宴”。 李勇敢看着景生脸上浮起的笑容,忍不住追问:“奖金是不是还不少?” 景生回过神,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汇率:“的确不少,两千多万泰铢肯定有的。” “哇!”李勇敢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厉害!那我们美斯乐华文学校就也约等于很厉害了?” 景生和王德隆异口同声:“对,李校长您最厉害。” 三人哈哈大笑。 —— 山中温差大,日头当午时也有三十多度,景生脱了衬衫,拄着拐杖往回走,路遇一帮孩子踢球,受邀当了会守门员,球门自然是没有的,几块石头排列出了个边界,他单腿站在当中,左挡右扑单腿跳,一刻钟后,进不了球的孩子们不依了,两队吵了起来,景生大笑,拎起衬衫擦了满头满脸的汗,接过口哨和拐杖给他们两小队当起了裁判,又带他们去喝美斯乐唯一的台湾珍珠奶茶,五泰铢一杯,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要了两杯,景生正准备付钱,却被他们拉住了胳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19 首页 上一页 501 502 503 504 505 5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