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有什么用哦,人老了都要被嫌弃的,早点去见你外公才好呢。” 余微微鼻头一酸,停下了脚步,拉着外婆又旧事重提:“我不嫌弃您,您来跟我一起住?我给您养老送终。” 外婆摆摆手,“不来不来,城里有什么好,屁股大点的地方,跟关在笼子里一样的。你的日子才刚开始,你自己好好过,外婆老咯,没什么可惦念的了,就是总想到你外公,指望着将来死了能跟他睡在一处,也就可以踏实地闭眼了。” 余微微不再言语,黑暗里只感觉眼眶温热,她不着痕迹地抬手一抹,又扶着外婆继续走。 进了家门,沙发上躺着的,床上躺着的都没有好脸色给余微微跟外婆。余微微也懒得理他们,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便带着外婆来到阳台上的茶室,按了几个开关,把茶室变成一个榻榻米,再铺上软和的垫子,窗帘一拉,竟然是一个不错的小房间。 “您就睡这儿吧,这儿比沙发宽敞。” 外婆口中应着,便把余微微往门口带,“你赶紧去休息吧,不早了,不用惦记外婆,外婆好着呢。” 余微微也不再逗留,挥了挥手便去何以安家了。 何以安倒是巴不得余微微能这么一直跟她住下去呢,之前余微微没有买房时,就一直住在何以安家,何以安管住,余微微就承担她的吃喝,现在又回到那时候朝夕相处的日子,睡前还能喝着余微微煮的肉桂红酒,把酒聊天。 余微微拨动手中的杯子,趴在桌上,心不在焉的样子,何以安说了什么,她大概也没听清,答非所问了几句,何以安“哐叽”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来,吓得余微微手里的杯子差点打翻。 “哎,我问你你妈知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你这里,你想什么呢?答非所问的。” 余微微终于回过神来,“不用让她知道,他们后天就去看诊了,看完总是要回去的,你当他们愿意天天跟我呆在一起呀?” “大姐,你是不是洒?你让出房子还管吃管住,他们在这里看病加旅游,住个半年一年的也不稀奇啊。” 余微微一整个惊住了,“不能吧?” “呵呵”,何以安都懒得给这个假笑配上表情,“你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这种人,除了你妈,没人能收拾得了,我劝你还是告诉你妈一声。” “他们病是一定要看的,不住我这里也要住外面,我妈来了,难不成还能把他们连人带箱子一起扔出去?最后无非还是花钱给他们找住处,少不了一通吵闹,还要连累外婆,何必呢?” 何以安才不这么认为,“你看着吧,你以为你管了他们吃喝,他们会感激你?恬不知耻之人最是贪得无厌,你让一步他们进一步,有你后悔的时候。” 余微微喝完最后一口红酒,“我不需要他们感激我,最好的情况就是虚惊一场,她连手术都不用做,早日打道回府。” 何以安的嘴就算能说出吉利话也不打算用在余微微舅妈的身上,她才刚想说什么,余微微的手机震了起来。 余微微示意何以安别说话,拿了手机去了房间。 沈卿辰的声音听起来一股子幽怨的气息,“老婆……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余微微即使在电话这头,也能想象得到他此刻委屈巴交的表情有多好笑。 “我冷落你很久了吗?” “32个小时了。” “这么久啊?好可怜呀,那我今天晚点睡,陪你多聊会儿。” “算你有良心。对了,你上次说手上这个画册作者是个北大教授,这个画册完工了吗?” “快了,现在是印前审读阶段,下周应该就可以印刷了,怎么了?” “你会来北京给作者送书吧?” “不一定……并不是每次都人肉送去,也可以邮寄。” “哦。”沈卿辰的声音听起来有明显的失落。 “想我啦?” “你肯定不怎么想我。”沈巨婴化身嘤嘤怪,唉声叹气道。 “矫情”,余微微不由笑道:“那我跟总编申请一下?不行我就自费过去?” 沈卿辰高兴得像个200斤的傻子,“不申请都行,费用哥全包。” 余微微的舅母周二便去了医院做检查。 到底是托了人的,看病流程很快,只是等结果的这几天煎熬得厉害,在家里不是骂儿子就是骂老公。 余微微舅舅说了一句:“医生说了,这病就是好生气的人才得,你消停消停,对病情有好处。” 余微微舅母一听,气焰不减反增,从房间里冲出来站在客厅里指桑骂槐。 “你家有谁希望我好?都巴不得我死了算了,你们等着放鞭炮庆祝呢!” 余微微舅舅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别说不吉利的话,没人盼你死,这不是带你来看病了吗?” “看有什么用?病已经被你们气出来了,遭罪的是我,是我!” 余微微外婆装聋作哑,待在阳台的茶室里关着门。 余微微下班过来时,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内舅母的叫嚷声,那宣泄一样的嘶吼里还透着一丝抽泣。余微微以为是她检查结果糟糕,才会如此情绪崩溃,在门口调整了呼吸,才进了门。 听到余微微来了,外婆也出来了。 “刚下班呀?” “对,外婆,我这几天忙,没时间过来,您还好吧?” “哼”,余微微的舅母可逮着出气的机会了,“忙?嘴上说得自己多孝顺,你外婆来了你连面都不露,怎么?嫌弃我们连带着也一起嫌弃她了?” 余微微瞟她一眼,先前在门口对她的那点同情,瞬间被她这丑陋的嘴脸击退了。 “您吃饭了吗?我带您去吃饭吧?” “我们都吃过了,今天吃得早,你还没吃呢?外婆给你煮点面吃吧。” 今天新版书审读,余微微出单位已经快八点了,想着来看看外婆。 “不用,您既然吃过了,那我就去以安家里了。”她审了一天的稿,眼睛已经酸胀得不行,此刻真没有力气就在这里看别人唱戏。 可是她刚迈开步子,手臂便被人拽住,“你想走啊?门都没有!” 舅母就这么摊开双臂挡在余微微面前,“我今天倒要跟你算一笔账,不算明白你别想走。” 余微微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一饿就容易生气,脾气就不怎么好。 余微微想把包放在鞋柜上,却发现柜子上堆得乱七八糟,她索性就拖了两把凳子,扶着外婆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把包搁在腿上。 “算吧,想怎么算,你说。” “你妈把你生下来,刚出月子,她就跑去上海了,你是在我们家吃喝长大的,你承认吧?” “我认。” “吃喝要钱,看病要钱,上学要钱,你花了我们家那么多钱,你认吧?” 余微微嘴角一抹嘲讽的笑,“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 “我吃喝看病上学的钱,我妈每隔几个月就定时寄给外公,只是她从来不问这些钱最后有多少是花在我身上的,有多少是被舅舅跟你拿走的。” 余微微舅舅从沙发上跳起来,怒目圆睁:“你胡说什么呢?谁拿你的钱了?你以为你外公不在了你就可以胡说八道吗?再乱说我……我替你妈揍你。” 余微微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一对豺狼。 “外公有记账的习惯,你知道吗?” 余微微舅舅努了努嘴,“那又怎么样?谁敢说他给我的钱就是你妈寄来的钱?” “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应当有数的。” 余微微一双明目对着她舅舅心虚的眼睛,高下立见,不言自明。 余微微舅母却歪理一堆。 “你妈即使寄钱回来,能够用多久?既然把你交给我们照顾,那她寄来的钱就是公用的,分那么清楚干嘛?” “不分清楚,怎么算账呢?” “从小到大,我因为开学没有钱按时交学费,被老师罚站过9次。我在外公的记账本上看到,每次开学前一个月我妈都有寄钱回来,但外公刚拿到钱,就被舅舅要走了,这些都是外公一笔笔记下的。” “你说看病要钱,我记得我病的最严重的那次,高烧四十度两三天不退,外公要带我去医院,你们拦着不让,说家里没钱,死了是命。我眼睛结膜炎化脓,分泌物粘粘,眼睛都睁不开,几块钱的眼药水你们也不同意外公给我买。所以,我看病到底花了你们多少钱?” 余微微的舅舅不说话,舅母昂着头,理亏,但不妨碍她盛气凌人。 “你是喝西北风长这么大的吗?不用人给你吃喝吗?” “哦,所以现在又要算吃喝的账?好啊,说吧,你打算要多少伙食费?” 余微微舅舅舅母都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可以这么顺利就进入正题,毕竟跟余微微母亲纠缠了好几年了,也没捞得什么好处。 余微微舅舅大手一伸,“十万”。 余微微不得不服,何以安看人的眼光比自己准。有些人,就是喂不饱的豺狼,人心之恶,恶在得寸进尺的人从来都不知底线为何物。 余微微抬手抚了一下额头上发际线旁边的那道疤,为了一碗饭,舅母朝她扔出了锅盖,正好砸在额头上,留下了这道疤。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她一幕幕地回忆着,在心里给它们标好价格。 “好。”余微微终于说。 舅舅舅母互相看了看,一时间不知该喜该忧。 余微微又说:“我有条件的,十万,分五年给你们,每年外婆生日那天,给你们两万。” “那你这等于是给你外婆呀,不是给我们呀。” “舅舅,您不是说您跟外婆没分家,所以她照顾我,相当于你们照顾我吗?既然如此,那我给外婆钱,就相当于给你们钱,至于外婆给多少你们,那我就管不了了。” 余微微舅舅舅母互相交换着眼神,想合计一下又不能当着余微微面说,主要还是余微微答应的太痛快,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行吧,账算完了,我可以走了吧?”说完握了握外婆的手,柔和地说,“外婆,我先去吃饭了,您早点休息。” 说完,便拎了包翩然而去。
第1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万?!” 何以安还没听余微微把话说完,就撸起了袖子给自己散热,怕自己气得着火。 “他们本可以明着来抢的,居然还跟你坐下来算账!” 余微微把剩余的面汤也喝得精光,终于填满了五脏庙,还有闲情帮何以安拍拍后背顺气。 “别气别气,气死自己谁如意?” 何以安恨铁不成钢地把烧烤的竹签拿到余微微面前晃啊晃地给她看,“大姐,你的善良要带点刺啊,这种刺,懂不懂?” 余微微把油腻腻的竹签推开,“你这刺也太粗了,能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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