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里的装修很是简单,沙发是棕色沙发,上面还被蹭掉了一角皮。桌子是从市场上淘回来二手品,就连桌子上修饰的花瓶都是不到一块大洋买的。 小洋楼看着精致,实际上简朴得很。 “那幅画……”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画的是一条中华田园犬,沈舒看了三遍才明白。 “怎么,大小姐有什么高见?” 沈舒撇了一嘴,道:“真丑。” “大小姐,你可知足吧,老蒋政府正追杀军阀,能有栖身都不错了,你还好意思嫌弃一幅画。” 沈舒见他较真,眉头一挑,语气笃定说着:“我又没说是你画的。” 她的样子好像在责怪他沉不住气。 秦宴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圈烟雾,反把自己给呛着了。 沈舒见此,樱桃小嘴勾起一抹笑意,道:“真笨。” “哼,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这些天,你吃我的,住我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沈舒反问:“你要逼迫我嫁你?现在可不是旧时代了。” 秦宴咳了两声,俊脸微显尴尬,民风再怎么开放,嫁娶之事自她口中道出,总有一种不是大家闺秀的感觉。 “你想多了。” 便是他有心,也不能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非分之想。 过了一会儿,小军阀带她来到了一处厂子。 厂子不大,里面的工人都在“认真”工作,每个人低着头,只要他们一抬头,火辣辣的鞭子就往他们身上招呼了来。 沈舒是见过包身工的,他们拿着最少的钱,干着最苦最累的活。 “你让我当包身工?”大小姐的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 纵是在乡下长大,沈舒也没有干过什么粗活累活,甚至养她的一家还要靠她父亲给的钱度日,可以说是她养了养父母一家。 “不然呢,我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兄弟,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再说了,我秦宴可不会养一个闲人。” 少年说得干脆,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 乡下的养父母曾经在她十岁的时候,带她入城,指着那些面容憔悴的工人说:“舒小姐,他们都是卑贱的命,一个个过得都不如意。” 养母还说:“这些人把命卖给了雇主,没法子反抗。” 沈南舟有一次回到乡下看她时,对她说:“我雇他们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是奴隶,粗活重活轮不到你。” 沈舒当时只是从河边拎了半桶水,连累养父母差点失去这一份工作。 沈舒哑声问:“你要把我雇给他们吗?就不怕我爹找你算账?” 这些包身工没有因为沈舒的美貌而侧目,只要他们一抬头,头上的鞭子就会落下来招呼他们的肉体。 每个月都会有大箱子从小印染厂出去,抛在了外面,没人过问箱子里面是什么,也没有想进那个大箱子。 工厂里,包身工什么都要做,工人做不了的事情他们都要做,雇主的衣食起居都要照顾好,做不好就要挨鞭子。 鞭子在身上开了花,污血染进了颜料之中,雇主就会大发雷霆。 秦宴眉头一跳,他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看这丫头牙尖嘴利,想要吓一下她,没曾想她用了一个“雇”字,刺了他一下。 包身工,是没有任何人权,每日休息两个小时都会被雇主踢醒,长得漂亮的就是成了雇主的情人,也不能反抗。 “大小姐,我可不是吓大的。”这年头,谁的命运不是沉沉浮浮,即便她现在是大小姐,谁能想来日呢。 “好。”沈舒沉思了一会儿,应了下来。 “去,把你们管事的叫过来。” 秦宴只觉心中堵了一口烟气,难以舒纡。 管事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光头,名叫高福,见到秦宴腰间别着枪,琢磨着这一定是个不小的人物,万不能得罪了。 “小军爷这是怎么了?”高福搓了搓肥厚的手掌,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沈舒。 沈舒被看得有些不舒服,没好气道:“再看,我就扎你,戳了你的眼睛。” 这话刺激起了高福,贼兮兮笑着:“我听说你是来当包身工的?” 秦宴扣动扳机,抵在高福脑门上。 “老子外面有一百人,需要他们进来吗?” 一百人? 果真不是一般人。 高福举起手,赔笑道:“小军爷,小的开玩笑呢。” “这是舍妹,来这里干几天工,来的时候怎么样,回来的时候还得是怎么样,你的咸猪手要是碰了,老子崩了你全家。” 军阀的狂戾,倒是让他学了十成十。 动荡的年代里,家破人亡是时有的事情。
第三章 她是江南味的辣椒 被人护着的感觉还是让沈舒有所动容,更何况还是那么俊朗的军阀。 沈舒轻轻挑眉,这个军阀倒是值得结交一二。 “小军阀,你走吧,我会没事的。” 沈舒柔柔一笑,仿佛眼前人就是江南全部的景色,春意绵长,她那么一笑,全然谢了百花而不自知。 怎么说她也在南城待了那么多年,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秦宴揪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心里不知自己这事做的是对是错。 但乱世固然如此,若是她没有江南茶王作为背景,她又跟厂子里的姑娘们有什么区别,大抵是时代下的牺牲品罢了。 高福从没见过有人进了他的厂子,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这姑娘倒是头一人,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别死了,替你收尸要收费。” 秦宴转身往外头走去,心中顿了一下,烦闷朝天打了一枪,穿了一个窟窿,刺了耳膜。 厂子里的工人团缩在一起,好在秦宴收了枪,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啊,有老鼠!” 背后贴上了娇软,沈舒毫不掩饰自己的惧意:“哥哥,我怕。” 一时间,秦宴分不清她是害怕老鼠还是方才的枪声。 素荑紧紧环住他的下腰,秦宴被迫收腹。 “我的大小姐,占便宜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行为。” 沈舒若有若无划过了他的腰带,猛地一松手,将人推了出去。 “无耻!” 明明是她上来抱人,现在又反咬一口说他无耻,秦宴眉头突动,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想也不想,少年大步离开。 这一枪可把高福的胆子给吓破了,他知道这一枪是对他的警告。 江南的烟雨总是带着别样的哀愁,时不时来一场绵意,险些让人忘记了处在何种境地。 秦宴用后脚跟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石子扑通入了水洼之中,随着他的什么东西一齐入了江南的水洼。 她,辣得很,偏偏江南女子的柔意习性叫她学了去。 沈舒轻描淡写瞥了一眼高福,十五岁的女孩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不肯低下自己的下巴。 那一声枪响,也让高福今日失去了兴致。 “你那情郎倒是对你挺有意思,不过进了我的厂子,最好给我安分点。” 高福擦拭了额头上的冷汗,这年头带枪的人都不好惹,那人还是穿着军阀服,肩头上三枚星彰,可见前途璀璨。 “我左右挑不动这捆布。” 沈舒是不会干活的,和含着金汤匙的大小姐没什么两样。 “挑不动就给我学,你当我这厂子开来是养没用的人啊!” 沈舒也不恼怒,尝试着挑动粗布,现在都流行用蒸汽机干活,干布那么一摆,颜料扫过布料,劣质工业品就那么完成了。 这每一个步骤简单又没有技术含量。 沈舒拿起一块布,说道:“你们染布的方式不对,卖出去那是骗老百姓。” 她的语气太过于平淡,平淡到让人觉得她比机器还没有感情。 “让你工作就工作,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高福抽出了皮带,他斗不过那个小军阀,还斗不过这个黄毛丫头! 皮带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沈舒拿着枪,退到门口的位置。 “你方才说我说的是废话?”少女偏了偏头,有恃无恐地说着。 高福使了个眼色,两名工人拿上门栓,打算从背后偷袭沈舒。 “大叔,你是眼睛有问题吗?” 那么明显的小动作,她怎么会看不明白。 左手捡起一块染了墨的粗布,往后精准一拍。 高福见势就要扑上来,沈舒扣动扳机,射中了高福的手臂,趁机逃离。 听见枪声后,秦宴眉头一皱,自己的配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沈舒!” 长着一张天真纯美的脸,偷起东西来可一点儿也不含糊。 她在南城小镇里长大,对南城街头小巷最是熟悉。 不出十分钟,秦宴就有可能追上她。 高福吃痛倒在地上,旁边的工人丝毫没有拯救的意思,埋头苦干的女工闻到了血腥味,抄起木板朝着高福走了过去。 那个女孩做了她们不敢做的事情。 “快,送我去医院。” 只是子弹打中了手臂,去了医院拿出来就没事了。 一片阴影笼罩住高福,刹那间没了声响。 沈舒像一条游鱼一样穿梭街头巷尾,女子的体力有限,她还得保存体力。 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就没事了。 “给我找到她!” 秦宴来时,高福已经没了生息。 向来看起来矫情的沈舒竟然杀了人,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她。 “少帅,只有手肘上方中了一枪。” 呵,他就知道沈舒那个胆怯的人,怎么可能有他的气魄。 南城有一处地方,那里乞丐众多,自称是南城丐帮,只有沈舒知道那是一个秘密基地,专门除暴安良。 其中一个老乞丐最喜欢刺绣,一块不起眼的粗布愣是被他绣出了大清皇室用品范。 沈舒爬起了狗洞,身后是秦宴的追兵。 等她那个铁公鸡父亲送赎金过来,黄花菜都萎了。 “呴呴,呴呴!” 爬狗洞自然是会遇到狗了。 “小点声。” 奈何狗狗并没有配合她,反而是惊动了一院子的狗狗。 这下可好了,秦宴的人一定发现了她。 沈舒来不及多想,往内院叫了一声。 “关老头!” 关老头的院子里并没有传来声响。 “关老头!!!”沈舒有些急了。 关键时刻,关老头怎么不出来搭救她呢。 再这样下去,秦宴非得把她打得皮开肉绽不可。 “你似乎认为自己能够逃离我的手掌心,我的大小姐。” 秦宴站在院子墙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仿佛在看猎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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