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 记忆开始混乱。 裴亦正埋头在手机上跟酒柜商家挑刺, 耳边忽然传来声响, 抬头一看, 忙丢了手机赶过去。 沈清央一个不慎, 撞上了沙发腿,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小腿。 “祖宗!”裴亦按亮了那块的灯,“你眼神现在这么不好使吗,这么大个沙发在这儿看不见?” “你好吵。”她低着头,柔软长发披落。 “你这就喝醉了?”裴亦也蹲下来。 已经不必再问,沈清央红通通的耳朵和迷迷糊糊的样子已经告诉他答案。 “度数这么高吗?”裴亦心里泛起嘀咕,看来不能放那么多种朗姆,需要再改进改进。 不然碰上跟她一样酒量差的,一杯就晕。 想到这儿,裴亦决定先把沈清央送回来,他歪头把她头发撩起来:“央央,你还能走路吗?” 她点点头。 于是顺着他的力道被拉起来。 刚起来,沈清央身形一偏,差点又倒了下去。裴亦吓一跳,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她这样子回去,回头长辈那儿挨骂的肯定是他。裴亦心虚:“央央,这么晚了,要不我在附近给你开个酒店吧?” 她没吭声。 “默认即同意,那我开了?” “不要。”沈清央突然开口。 裴亦手一哆嗦。 她睁开了眼,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唇形微动。 声音太小,裴亦凑过去才听清。 那呢喃口齿不清。 “徐行知……” - 雨停了。 暴雨冲刷过夜空,冒出清亮的星星。车轮碾过路面积水,激起一圈圈涟漪。 司机将车停在酒吧门口。 徐行知推开车门,走进酒吧,视线扫过地上还没拆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绕进去。 酒吧里放着音乐,很安静,光线不算亮,循着声音看过去,沈清央蜷在沙发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而裴亦,则端着个果盘蹲在她面前碎碎念,喂她,她头也不抬,于是丢进自己嘴里。 “央央,央央?”裴亦戳戳沈清央的胳膊,“你再等一会儿,我给行知哥打了电话,他应该快到了。” 沈清央身形晃了晃,呓语模糊不清。 “你说什么?”裴亦嚼着雪梨片,想凑上去让她再说一遍的时候,忽然听见脚步声,一扭头,徐行知站在沙发后面。 “行知哥!”裴亦蹭得一下站起来,“你终于到了。” “她怎么了?” “喝醉了,就喝了一杯……” 徐行知瞥过来一眼。 裴亦越发心虚:“我调的,度数不高……央央她酒量太差。” 徐行知懒得再计较他话里真假,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沈清央的耳朵。 耳朵很热,碰到冰冰凉凉的皮肤很舒服,沈清央抬头,神情迷茫。 “难受吗?”徐行知垂眼。 她点点头。 光线微晃,沈清央的头发被拨到肩后,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素白的一张脸露出来,唯独眼尾和耳垂一点胭脂红。 裴亦端着果盘在一旁,心高高提起,恨不得装聋做瞎。 以前他帮忙打的掩护就不少,每次两家一起聚会的时候,他们装疏离,他守口如瓶。 都快憋死了。 “我先把她带走了。” “好嘞行知哥。”裴亦放下果盘狗腿子似的跟上去,“哥您慢走,开车慢点,下次见——” 尾音拖长,徐行知的身影消失在酒吧外。 路边,下过雨的空气带着凉气,驱散了不少潮热。司机拉开后座车门,徐行知俯身想把人放进去,奈何她勾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略微一顿,他搂紧她的腰低身钻入车内。 车内冷气开得足,司机刚起步时前方跑过一对母女,车身一震,又刹住。 “抱歉徐总。”司机偏头低声道歉。 徐行知摆了摆手。 沈清央在这震动里睁开了眼,胳膊被冷气吹得冒起鸡皮胳膊,她伸手摸了下,肩上很快落下一件外套。 视线朦胧,男人面庞近在眼前。 沈清央怔怔的:“哥。” 徐行知给她拢衣服的手一顿,抬眸:“酒醒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灼烧感再度涌上来,她偏身趴在他腿上呕吐,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 眼角冒出湿润,沈清央难受得想死,人又被徐行知掰回来,没什么力气地靠在他肩头。 “跟裴亦喝了多少?”他问。 “一杯……”她嗓音发哑。 他嗤笑了一声。 “度数很高……”沈清央头脑混混沌沌,思绪也不清,“太甜了……我喝不出来,可能有,有五六十度……” 徐行知任由她靠着自己,淡淡道:“别吐车上,到家再吐。” 她心里泛起委屈:“我吐车上又怎么样?” “你出钱洗。”徐行知微扭头,皮肤擦过她脸颊,“舍得吗?” 沈清央沉默:“不舍得。” “那就老实坐着别动。” 行人、树木、商铺,在窗外不断掠过。 静了片刻,沈清央按着自己的脑袋,忽然笑了:“哥,可是现在我坐的是你的腿。” 他根本就没有放开她,她也没有从他怀里离开,冷气缠绕着酒气在呼吸间发酵,他们的姿势是难以言说的暧昧。 连司机都一直不敢回头看。 “还有。”沈清央朝窗外瞥了眼,“你说回家,回的是谁的家,这是回家里的路吗?” “你真的喝醉了吗?” “嗯,很难受。” 徐行知扣住她后颈将人向后拉,微微眯眼。 她眼神迷离,神色恍惚,并不是清醒的样子。 拇指蹭过柔嫩皮肤,徐行知说:“你想回家也行。只是我刚才出来说的是不回去了。如果带着你折返,不知道大哥那里,说不说得清。” “毕竟,”他慢慢抚着她秀致的眉眼:“刚才在厨房,差点就被他撞见了。” “清央,你敢吗?” 沈清央掀起了清凌凌的睫毛。 车厢昏暗,她与徐行知对视,男人五官眉眼轻易与五年前重合,很快又分离开,慢慢烙印成熟。 “我不敢。” 脑袋仍旧昏沉,沈清央慢慢靠过去,枕在徐行知肩上,轻声说:“哥,刚才在裴亦那儿,我想了很多。五年前,出尔反尔是我的错,可是你也对我说了很绝情的话。” “从小到大,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都记得,其中有一条记得最清楚。” 任何事,往前看,别走回头路。 徐行知绕她发尾的动作停了。 沈清央抬起脸来。 男人目光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 “你喝醉了。”他说,“我们明天聊。” …… 车转道,走了回头路。 沈清央被送回徐家。 徐行知没下车,车影消失在眼前,她扶着门口那颗银杏树,几乎快要把胆汁吐出来。 吐完,进门,灯也没开,沈清央摸索着回到自己的卧室。 热水兜头而下,她沉沉吐出一口气。 后半夜,大雨去而复返。 酒精让她陷入深眠,一夜醒来,头痛不已,拉开窗帘,阳光照到眼皮上的时候,沈清央记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 七分醉,三分醒。总归,是她平时不会说的话。 在窗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沈清央转身,在床头拾起自己的手机。 划过数个小红点,她的目光停在那个灰色头像上。 没有文字信息,只有一个地址定位,消息来自五分钟前。 她眼也不错地盯着这个地址,最终,换上衣服出门。 那是一间开在酒店里的意式餐吧,十点多,提供brunch。 沈清央刚进去,岑川便迎上来,请她到东南角的位置。 徐行知坐在那里,松着袖扣,衬衣微卷,一块银色表盘扣于手腕之上,纤尘不染。 她在他对面坐下。 他手里翻着文件,眼皮未抬,按了下铃,女侍者端上布里欧修与意式浓缩。 甜甜的奶香混着咖啡很快飘至鼻尖。 “酒醒了吗?”徐行知问。 沈清央“嗯”了一声。 他翻过一页文件,淡淡道:“尝尝,我还不知道这家餐厅味道如何。” 她眸光微动,静了片刻,拿起刀叉。 还没碰到松软的面包,沈清央便知道了徐行知叫她来这里的目的。 她拿起刀叉的刹那,视线无意识扫过窗边,阴天,并无太阳,玻璃幕墙外飘着大片大片成朵的乌云,可座位上的那对男女依旧相谈甚欢。 两个人,她都认识。 喻哲和林竹。 林竹漂亮,此刻穿得更松弛,丝质衬衫与包臀裙,七厘米的高跟鞋正在桌下有意无意蹭着喻哲的脚踝。 喻哲表情一如既往,远远看着,还真看不出什么,只是递纸巾时,二人的手无声调情。 搁在桌上的那束花也挺漂亮,和送她的差不多。 沈清央动作停了挺久,最终,她收回视线,叉了一小块面包放入口中。 “好吃吗?” 她仍旧是一个“嗯”字。 徐行知合上文件,面色平淡地喝了一口咖啡:“看见了吗。” “你调他的行程?” “没有。”徐行知抬眸,笑了一声,“偶遇而已。” 沈清央盯着他。 徐行知身上有很清晰的烟味,清苦得厉害,他靠在那儿,衬衣干干净净:“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只是他作为高级白领,同时date几个,应该也算不上新鲜事。” “几个?” “当然不止你同事一个。” 徐行知用纸巾慢慢擦拭着杯柄上不小心溅到的污渍,漫不经心道:“那束花,挺漂亮的,眼光不错。” 沈清央有点绷不住地放下刀叉。 他明明是在说她看走眼。 布里欧修被切开后一个又一个气孔奶白绵密,沈清央垂眼看着:“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给你提个醒。” “还有呢?” 徐行知动作停了。 乐台边,有女乐手穿着红裙子开始弹琴,琴声缓缓流出,竟然是披头士的《yesterday》。 昨日重现。 他抬眸,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当年的事,你有没有苦衷?” 沈清央心口一紧:“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行知并不惊讶,低头抚着冰冷的腕表,“如果再来一次,你还是不会跟我走对吗?” 他仰睫,靠在那儿,想了想,不合时宜地笑了:“从你十八岁,到你大学毕业,三四年的时间,连裴亦的猫你都一直记得,我们的感情,你却能说不要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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