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利落,在这方面,我真是比不上你。” 沈清央在钢琴声和他的字字句句里透不过气来。 蓦地,想起一桩往事。 那年元旦,其实徐行知来找过她一次。 彼时,十二月末,兵荒马乱的考研刚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她与室友出去聚餐吃饭,很晚才回来,到宿舍楼下,忽然止住脚步。 一道身影,靠在树下等她。 刚落了雪,冬夜孤寂,他戴着口罩,隐于阴影中,面容不清。 她走过去。 数月未见,两相沉默,他先开了口,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她轻点头。 他盯着她,良久,久到瞳孔泛起血丝,声音轻得像从冰上滑过:“你不问问我吗?” 她愣住。 丝丝雪片滴在青年漆黑的睫毛上,他唇角泛起对自己的强烈嘲讽。 “央央,你够心狠。” 那次见面的最后,是他转身离去,而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没有挽留。 从此,天南海北,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而今,沈清央竟然察觉出一丝没来由地相似心慌。 她动动唇,嗓音晦涩:“徐行知……” 手腕骤然被灼热掌心扣住。 她一惊,抬头,对上徐行知沉沉如海面的目光,春秋转了五年,时光到底雕琢了人的心性与脾性,他不再像从前剑拔弩张地与她对峙。 他看着她,几乎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变化着的细微表情,哑声,“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不想听。” “如果我,不问过去,只问现在。” 沈清央脑子里嗡嗡地在闪。 她试图理智,其实无需理智,她知道徐行知在说什么,他向来不在她面前掩饰。 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比如她知道哥哥喜欢自己,知道有事低个头他就肯帮忙,知道无论再有恃无恐,他也肯纵容。 也知道自他回国那天,就是没有放下。 重重情绪在心里翻涌,沈清央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这瞬间,她想起很多。 从小到大得蒙的照顾,这五年的安稳生活,以及这些日子,大哥话里话外隐隐对她的告诫和暗示。 喉咙像被堵住,片刻的迟疑,演变成良久的沉默。 而徐行知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慢慢松开。 眸中明明灭灭,最终,归于平静。 那首曲子也弹完了。 他松了手,缓缓后靠。 “清央,多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在你心里,始终一文不名。”
第29章 ◎海棠花落◎ 一场酒醉, 换来了裴亦的深刻反省。 那几天,沈清央如常上班,偶尔会收到裴小少爷投喂的各色下午茶, 个顶个的昂贵。蒋姝跟着沾光, 质问是哪位有钱的追求者。 她无奈,“发小。” “那喻哲呢?”蒋姝替自己发小抱不平。 沈清央拨着蛋糕,笑容淡了下来:“不合适。” “啊,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不想跟蒋姝多提这件事,一块马卡龙塞进她嘴里, “别操心我了蒋律。” 其实周日晚上,喻哲就跟她联系过。 是在他发现她拉黑了他微信之后,打来电话, 不解地问她为什么? 沈清央并未多说什么,只简简单单回了一句:“林竹是我同事。” 电话那头登时没了声, 一秒,两秒, 被挂断。 之后,这个人在她生活里销声匿迹。 沈清央无法理解这种多线程暧昧的爽感在哪里。 但不重要,她很快把这个人从脑海中剔除。到了年中, 各种工作纷至沓来, 她一连忙了两个星期, 七月, 裴亦的酒吧正式开业。 沈清央带上孟希一起去捧场。 裴亦钱多, 朋友也多, 开业弄得热热闹闹, 请了一支很知名的乐队驻场。孟希一进去便哇了一声:“不错嘛。” 裴亦来迎接他们, 四射的炫彩灯光里, 他仍然戴着个墨镜,临近了才拉下一点眯眼看:“哟,孟大记者,稀客啊。” “不稀。”孟希说,“不比裴少身残志坚,瞎了还要开夜店。” 裴亦跳脚:“老子几万买的限量版墨镜!” 他俩见面次数不多,一见面就掐,沈清央早已习惯,在吧台上找了个空座位翻酒单。 “央央。”裴亦凑过来,“要不要我给你推荐推荐。” “免了,你自己调的自己喝吧。” 她可没有这个福分。 最后点了一杯纯果汁,孟希则喝玛格丽特,一款青柠香气的鸡尾酒,颜色像海洋,十分清新。 “最近怎么了?”孟希问,“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工作累的。” “真的假的?”多年闺蜜,一眼不信。 沈清央沉默,转着吸管,片刻,有些出神地说:“只是我最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很无情的人。” 孟希不解:“为什么这样问。” 她揽过沈清央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人生在世,难保人人都对得起,苛责自己就更是没必要了。” 是吗。沈清央看着前方,轻声说:“希希,我记得你说过我做事冲动。” 她好像总在做一些错误的决定。 又好像没有错,只是天平两端,她选择维持自己觉得更重要的那端。 又过了几天,七月底,林清宇生日。 他已经毕业,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自然要好好过,沈清央准备了一份礼物,带去林家。 庄敏来开着她,见着她笑了:“清宇念叨你一上午了,一直在念叨姐姐怎么还没到。” “他人呢?” “阳台晒衣服呢。” 沈清央换了鞋进去,不大的两室一厅房子里,轻易便能看见林清宇晒衣服的身影,正午阳光正好,男孩子又高,脚一踮便挂了上午。 庄敏站在她旁边,目光温柔:“清宇很懂事,小时候就经常帮忙晒衣服,那时候他够不到,就踩在板凳上,现在都够得到了,时间真快啊……” 沈清央听着这些话,神色渐渐淡下来。 无关失望和伤心,只是庄敏好像忘了,她也是她女儿。 几乎完全错过了成长过程,于是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那天中午,沈清央吃完饭便回了徐家,拉上窗帘,睡了三个小时的午觉。 五点多,被敲门声叫醒。 她迷迷糊糊从被子里爬起来开门。 门外来人是方琴,嗔怪:“怎么一回来就睡觉,还睡这么久,你徐伯伯买了西瓜,切了好半天,不见你下来——”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人忽然被沈清央抱住。 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亲近过,方琴怔了怔,手下意识拍拍沈清央的后背,语气放缓:“怎么了清央,身体不舒服吗?” 她心软地摸了摸沈清央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呀?” 沈清央没给回答。 方琴察觉到颈间一点温热的濡湿。 不该这么难过的。 话是她说的,受伤的是徐行知。 明明那五年也平淡地过来了。 沈清央从来不知道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 年少时,她喜欢徐行知,像喜欢漂亮的花,又或是一首好听的歌,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分开时,心脏钝痛,但也是短暂的。 好像天生对这些感情就淡薄。 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这一个月以来,徐行知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去了深圳出差。 异样情绪后知后觉漫上来,一点一点蚕食了沈清央的睡眠。 她比以往更频繁地梦见他。 梦见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姑苏城酒店里的那段时光。 梦见他亲她,总能让她心跳得很快。 梦见他喊她央央。 梦见他说,她够狠心。 有时候夜半惊醒,从窗畔看到院子里的那颗海棠树,春日溜走。 它早已落尽了。 - 八月,徐行知从深圳返回北城。 落地之后,他先睡了一觉,醒来去见关柏言,这次深圳园区的落地审批他帮了大忙,人情算是欠下了。 哪知到了地方,不止关柏言一人。 成嘉莹也在。 “不能怪我。”关柏言借着递茶盏的动作低脸说,“成总亲自开口找我搭的线,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你也给我个面子。” 徐行知接过杯子,瞥了他一眼。 自回国以来,成嘉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国内不比国外自由,有父母拘着,还有长辈的数落。 加之徐行知也比从前忙,根本追不到人。 成嘉莹用木匙搅着茶叶,茶室清幽,院中有一方人工湖,引的活水,风一吹,竹帘送入清凉。 “行知哥,你昨晚才落地吗?” 徐行知“嗯”了一声。 “那好辛苦,我们去吃饭吧,凤鸣路上刚开了一家泰国——” “成小姐。”他打断她,“我待会儿就要回公司。” 成嘉莹嘟嘴:“那好吧,明天呢?” 徐行知不说话,支着脸,手上漫不经心翻着茶室里放着的道家书籍。 沉默便是最大的婉拒,成嘉莹眼眶渐渐红了,蹭地起身:“徐行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他眼皮也未抬。 关柏言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我说嘉莹,你先坐下——” “不要。”成嘉莹拂开他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我走。” 说着,她当真转身就走。 竹帘被掀开,一阵叮当作响后,茶室恢复安静。 关柏言揉着额头叹气:“你说你,你就不能哄哄她吗,小姑娘家家的,你也忍心。” 徐行知转着青色茶盏:“我这样才是对她好,让她不要再浪费时间。” “说得也是,不过嘉莹到底哪儿不好,长得漂亮,人也单纯,你就硬是看不上,我看你们倒是挺般配的。” 徐行知:“你是转行当媒婆了吗?” “那倒没有。”关柏言笑了两声,“这不是你一直单着,总惹不少姑娘芳心破碎。诶对了,上次来网球场找你那个姑娘怎么样了,我那会儿远远看着,身材挺不错的。” “我看你最近挺闲的。”徐行知搁下茶杯,“找别人陪你喝茶吧,我先回公司了。” “诶诶诶——”关柏言挑眉,“怎么一提起她你就翻脸,该不会你们真有点什么吧——” 他话没说话,徐行知身影已经消失在竹帘外。 周日,天气晴朗,盛夏太阳刺得人晃眼,徐行知也懒得回公司,索性开车去找陈泊喝酒。 陈泊人是单个来的,手机上却还坠着个米米,时不时给他发消息。 调完静音,陈泊看了一眼屏幕,说:“米米听说我来找你,本来要跟着一起来,她想念你的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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