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阿香之前那种,便是一满盆的脏了水混着手,只是寻常人家的做法,不能算是服侍。 这厢净完手,婢女们又用熏了沉水香的帕子为苏遮月一一清理妥当,又为她更换外衣,这才算是了结一顿寻常午膳。 阿香在旁边傻愣愣地瞧着,一张大嘴巴几乎没有合上的时候,更不用提上前帮忙了。 * 午膳难得吃得如此饱,阿香扶着苏遮月往院子里散步消食。 行了一会儿,只见两边被拔空的土坑此刻都被填了大半,两个仆役忙上忙下,挑水施肥。 “这是要种什么?” 阿香瞧着小树苗,好奇地问。 仆役恭敬回答:“是要种紫凝香。” 苏遮月愣了一愣,抓着帕子的手骤然松开,一张帕子飘落了地上。 “紫凝香,是什么?” 阿香从未听说过这个,也不知夫人为何如此诧异,正要弯下腰去捡,却见旁边一个婢女修兰已经帮她捡起了,温声笑道: “这是一种树的名,能开出紫色的花,花心一点白,只在夜半月圆时开花,幽香沁人……” 修兰是掌管庭院花树的,这世上还没有几种花树是她不知晓的,因而娓娓道来。 “竟有这么神奇的树?” 阿香连连惊叹,瞧那小树苗一下子稀奇了起来。 “夫人。” 修兰将帕子递与苏遮月时,苏遮月还怔忡着,未回过神来。 紫凝香,是她闺中最喜欢的花。 听下人说那是她出生时种下的,专为陪她的。 待她长到十六,可以出嫁时,那树也亭亭如盖。 后来和李祁相遇,也是在那树下,那时夜空有月,他摘了一朵别到她发梢,月光笼在他的面上,让她那一瞬间怦然心动。 这紫凝香,可以说是他们的定情之树。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香还在问:“这树是哪里的,我长那么大,真从未听说过?” 修兰道:“这树是通灵的,依人而生,要是离了人就会枯萎,开不出花来了。” 阿香笑道:“姐姐这是在骗我了,怎么有这样的树?倒不如说这树里住了个神,树下发生的一切都能看到呢。” 修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对苏遮月告了退,兀自忙活去了。 苏遮月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紧着,她知道他是神通广大的,被阿香一说,她心里不由地猜想,难道当时她和李祁定情时, 他也在吗? 她本就觉得对他不起,若是当时还叫他看着她们郎情妾意。 这叫她……叫她怎么面对他…… 修兰走后,阿香回头去搀自家夫人时,忽地一惊。 苏遮月的额上冒出了细汗,一张脸白得吓人,阳光映在她眼眶里,那闪闪的就像泪光沁出一般。 阿香的第一反应是苏遮月发病了,虽说这日子不算热,但她知道苏遮月大病初愈,不能久晒,连忙为她擦了擦汗,说: “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赶紧回屋吧。” “啊……嗯……” 苏遮月被她一唤,心神恍惚地点了点头。 * 消食之后便是午憩。 苏遮月上了床榻后,便叫阿香出去了。 不一时,青竹从外面进来,手上端着一朱漆食盘,上面一碗药。 苏遮月看着和她以前喝的药都不同,竟是乳白色的,粘稠厚重,问是什么。 “夫人的病根已除,但体内还有残留的病气,这是去病的灵药。是以深山中的万年石乳,佐以老参和灵芝,再入十味珍材,熬煮七七四十九日,服下之后,睡三日,出三日汗,便能彻底除了身上的病气。” 药汤浓白,苏遮月在她的服侍下喝了一口,却觉腥味难忍,本能地就要呕出。 青竹连忙止住她:“夫人不可,此药虽然难喝,但是有奇效,夫人必得坚持一下。” 苏遮月一口含在嘴里,被她这么一说,只能吞咽下去。 看着这贵重的药汤,实在不忍糟践,只好闭了闭眼,攥着力气,把一大碗喝尽了。 莫说出三日汗,光是强迫自己喝下便让她出了一身的汗。更不用说,药效实在快,喝下后从腹中好似有燥热之感升起。 方才苏遮月想着一饮而尽,也没在意礼数,喝完后嫣红的唇边便糊了一圈白液,将落未落,额上细细密汗,看着狼狈非常。 青竹忙从婢女手里接过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汗,抹了嘴。 接着又递上蜜饯让她去了苦腥味。
第8章 入梦 苏遮月深舒一口气,总算把这劫难熬过,正要躺下,外间又有婢女端来一只漆红发亮的宝匣。 青竹将之打开,用洁净的素帕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枚玉来。 苏遮月瞧着,这枚玉也和别的所有的玉都不一样。 小小一个圆球状的。 也不是寻常青白的玉色,竟是罕见的乌沉墨玉。 “夫人,请把这枚玉含在嘴里。” “要……含在嘴里?” 苏遮月愣了愣,一丝困惑划过眼眸。 “是,此玉乃魑族圣物,专为夫人备孕养身用的,且必将之放入内肤之中,才能见效。” 听她这么说苏遮月虽然心中还有淡淡疑惑,但看着青竹等婢女如往常般一样的神色,好似自己少见多怪一般,终没有继续再问,缓缓张开朱唇。 ——既然是魑族圣物,她总是推拒不得的。 青竹将这枚送入苏遮月的口中,冰凉的玉压住温热的柔舌,让她用贝齿咬稳了,才慢慢松开手。 这玉球放在苏遮月口中大小正好合适,倒不会让她撑得太累。 她们这次带来当然不只这么一个玉球,大大小小的形制放满了一匣子,按她们所习得的魑族规矩真正该纳入的地方也不是口中。 但这一回却是主上新的吩咐,多半是怕夫人吓着,先让她口含,其他的,慢慢来。 苏遮月只觉入口冰凉,将她的舌尖接触之处都颤了一颤。 被舌面舔温了后方能忍耐些许。 仅这半日的功夫,她已感觉魑族规矩纷繁,远胜苏家,又恐还只是冰山一角。 毕竟光是备孕养身就要这些婢女上下忙活得如此多事,那当怀子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思及此处,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浮上苏遮月的双颊。 下人婢女她都见了,却不知她们的主上是什么样子,兴许是对李祁已彻底绝了夫妇之情,她心里越来越多的想的是他。 她一直很怕他,可现在的惴惴不安中好似又生出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盼想来。 离孕子还有那么长的距离,再说这中间,必然得有诸多水乳交融的事…… 可他们还不熟悉。 早些年她也和李祈做过这等事,但多半是她配合夫君,轻吟几声,实则并没有得到什么趣。 到得李祈迎娶了二房,便再也没有过了。 那时她心灰意冷,可现在想来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苏遮月忆起旧事,心中感慨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因唇开不得闭,口中涎液慢慢地积蓄起了一汪清池。 水流盈满其中,几乎要溢出来,苏遮月素喜洁净,顿感羞耻,想暂且将那玉球取出,吐出些涎液再继续含咬,却被两个看顾的婢女阻拦, “夫人莫要擦拭,这玉球有吸补之能,不会叫夫人的口液流溢分毫。” 苏遮月顿了半晌,确实感觉虽然口液蓄起,却始终维持在唇边,即用柔软的小舌轻推轻抵,也没有真正溢出来的。 她惊奇了一会儿,心想果然是通灵的圣物。 又含允了一时后,苏遮月又发觉一股冷冽的香气正从玉中徐徐外渗,由口入心脾,非但将刚才口中药汁的苦涩去了大半,更让她觉得身子不再沉重,周身变得轻盈起来。 身子轻盈,心神松弛,不一时就倦怠了起来。 青竹放下了层层帷帐,又命婢女在香炉里点上了安神香,这才离开内室。 温软的床榻之上,苏遮月眼皮发重,几息之间,便睡了过去。 * 这一梦,将她带入了一处异世的天地。 白茫茫的烟雾飘散在苏遮月的周围,迷茫得辨不出方向和所在。 只听远处好似有清铃作响,苏遮月循着声音踱步而去。 梦中的她没有着鞋袜,赤着玉足,所踩的地方却是如云朵一般,似乎绵软无底,却也沉不下去。 不一时,她发觉自己走到了一处辉煌的宫殿之前。 殿宇巍峨,飞檐画栋,耸立在宽敞的高台之上。 四周轻烟浮动,缭绕玉阶,飘渺得不似人间所在。 苏遮月细看之下,发觉这座宫殿的形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旧感,尤其是殿顶,并非本朝惯用的朱瓦,亦或是琉璃,竟也是如那玉球一般的墨玉,还奢豪地铺满整个殿顶。 一轮明月照耀着重重殿顶,纵是墨玉之顶,却好似也能发光一般。 只是那光,毫无温度,叫人看了心底生寒。 苏遮月踱上台阶,赤足落地,冰得她颤了一颤,略微适应后才一步一步往里走。 整片宫殿好似空无一人,然而宫门却一重又一重地开放,好似要将她引向深处静谧的内殿。 殿门缓缓自开,漆黑一片。 苏遮月迈过高高的门槛,踏过殿门之时,忽然一脚踩空,身子直往下坠去。 “啊!” 一声惊呼淹没在水中。 她如何能料到,和外头的玉阶不同,这殿中竟然无地,是一片通彻广袤的水域。 苏遮月并不会水,惊骇之中更是来不及反应,叫那冰凉的池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头顶, “呜呜……” 她什么也看不到,口中呼救,只灌入更多的冰水。 呛水中的苏遮月双手乱抓,更抓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铺天盖地的淹没感。 强烈的恐慌和绝望席卷了她的心身,那一瞬间,她感觉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她真的就要死在这里。 四周的水不断地朝她涌来,带来的是冰灼一般的刺痛感,好似数百只冰蚁同时啃噬她的肌肤,又疼又痒,奇痛难忍。 薄薄的衣裳完全被水浸透,那种难熬的疼痒感更是沿着水流逐渐钻入苏遮月的身体内处,无孔不入,蔓延开来。 仿佛要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洗得干净。 苏遮月不知道,这池中实乃一种圣水,可以将人身的污浊涤荡干净,使灵肉新生。 洁净犹如婴孩。 就在苏遮月被这里外的疼痛折磨到近乎羞愧欲绝之时,忽然间水流加剧,几乎成一个漩涡,“哗哗”声响不绝,漩涡中仿佛什么在移动。 苏遮月看不到有什么,只感觉自己没有再往下沉。 而那种磨人的疼痒在流水中逐渐退去,然而羞惭不堪的她并没有庆幸之感,只有无边无际的茫然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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