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环境音嘈杂,徐渊疑心自己听见了一声从胸腔哼出的冷笑。 ……管他呢!自己又不是惯孩子家长。 徐渊目不斜视地跟崔钰一起上了帕萨特后座。 ** 一个半小时后。 县城锦绣宾馆 503 门口,徐渊迎来了他的枕头和被子,还有一声清脆关门声。 “……你有病啊,我睡走廊啊?” “自己开空房。” 屋里传来无情命令。 “自己看看还有没有,这不都睡满了!?” 徐渊吼完,又叹了口气。 “你说这大少爷脾气都哪儿修炼来的啊?” 刚说完,就想起来了。 “噢,对,你自己说的,你老人家以前被惯大的。” 徐渊继续叹气:“到底谁惯的你啊?算了,我去一楼大厅睡了。” 屋里沉默了很久,门忽然拉开了。 换了黑 T 的男人倚在门框上,双臂抱胸,冷淡道。 “她跟你说了什么?” 徐渊瞪眼:“谁?” 梁弋周眼睛要能杀人已经把他捅了三百个对穿了。 “……你说呢。” 徐渊拉长声音:“哦——小崔啊?” “没说什么,她就要了我联系方式。” 梁弋周凉凉盯着他。 这次是真的三百个对穿。 徐渊无辜摊了摊手:“我发誓是真的。不过,小崔说了,你要有疑问——” 说着,他忽然往左边迈了一步, 503门正对着走廊窗户。 “她说楼下等你。你愿意下就下去,不愿意就算了。” 徐渊仔细观察着,梁弋周面上坚不可摧,没有任何表情。 ‘砰’一声甩上了门。 徐渊长叹口气。 看来是解不开的旧结了。 退后几步,徐渊靠着窗沿,看着楼下静静等待的身影,给人发了个短信。 [我跟他说过了,可是看他的态度,估计不会下去,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也实在辛苦——] 短信还没编辑完,503 的门再度开了。 徐渊抬头看了眼,一个硕大的问号缓缓从脑袋上方冒出来。 “靠,你他大爷的疯了啊?” 徐渊温文尔雅的人设短暂崩塌,难得爆了句粗口:“咱们到时候要进沙漠哎大哥,你行李箱里还装这么贵的衣服?” 灰蓝色 oversize 上衣,抽褶深色长裤,滚一圈低调金边。 loewe 家秀场款。 这么多年出差从 150 块耐造运动服一路穿到乞丐风的团队文化,还是梁弋周传染过来的。 现在突然由俭入奢了。 梁弋周面上依然不动如山,只是薄唇划过一丝冷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人了。 见仇人,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 要招眼,最好毙的人满地找牙! 这是梁家一脉相承的习惯。 徐渊喊他:“哎哎你去哪儿?电梯在那儿——!”
第6章 . 浓得化不开的深夜笼罩住这座四线小城,今夜夏风干燥凉爽。 崔钰站在宾馆门口,视线随意投出去。隐约间,能望见连绵纵横的山脉。秦岭和岷山两支山系从东西两边入城,陇城夹在峡谷盆地和崇山峻岭间。 她在等待时,往嘴里扔了颗 85%的黑巧,顺便复盘起今晚失态的桩桩件件。 崔钰自我反省了一下,她现在脾气已经修炼得够好,让场面不好看的始作俑者是谁,当然不是她。 可是再怎么样,她也习得了审时度势的功力。 他混得好,自然有任性的权利。 跟他交恶,没必要。 而且高桓的短信和电话又密集,言语间近乎恳求,说他听说投资人中有一位老家就在陇城,无论如何也想试试,他需要的金额真的不大,人家只要看在老乡份上,手指缝里漏出来都够了。 从徐渊上去,到现在也…… 二十分钟了。 崔钰低头看了眼表,打算再等十分钟就走人。 期间电话又响了一次,她接起来,是原馨小声问她还回不回来睡觉,说害怕。 “回的,但你不要等我,乖乖睡觉,我明早给你烤个小蛋糕怎么样?” 崔钰把勒手的礼品袋放地上,语气耐心。 原馨:“好。我要白巧克力的。” 电话刚挂,她拎起袋子想去旁边蹲会儿,一道男声冷不丁从背后飘来,微讽意味极足。 “怎么?等不下去了?” 崔钰扭头,借着今晚的月色看到梁弋周。 他周身好像漫着一层很淡光晕,细看一下,是跟背后的宾馆灯牌格格不入,优雅考究,像某种贵价灰金属,不加掩饰的冷淡高傲,难以相处。 崔钰沉默了两秒,视线不着痕迹地速扫一遍,飞速收回。 梁弋周抬抬下巴,侧过,眉头微蹙。 “有事快说,我很忙。” 崔钰哦了声,下一秒,十分诚恳地鞠了躬,接近九十度。 “今晚饭桌上,是我没有分寸,出言不逊,来跟你道个歉。” 她做人向来讲究个能屈能伸。 梁弋周头猛地甩回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目光阴沉。 “你说什么?” 崔钰想了想:“你还想再听几遍,我可以一起说。” 梁弋周气极反笑:“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崔钰,我没见过比你——” 话没说完,他手机铃忽然响了。 徐渊发来的一个文件。 梁弋周解锁屏幕快速划完,唇边笑容竟深了几分。掀一掀眼皮望向她,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高桓?” 他冲崔钰晃了晃手机:“这是你来的原因?” 崔钰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希望他受我的影响,我希望,你按照平常的判断决定就好。” 如果说下来前,梁弋周胸口还潜藏着一股火焰,高涨的怒意促使他走到这里,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说法,那现在就跟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那团焰火早已燃烧殆尽,灰烬奔走在他四肢百骸。 她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现在还要为了一个狗屁男人—— 很大可能就是她的丈夫。 好,好得很! 梁弋周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天人交战,他真想驱车去秦岭跑两圈,把山跑到磨平两毫米。 如此无耻的一个人,穿着海军蓝白条纹 T 恤和宽松灰色长裤,敢这么站在他面前,睁着黑眼珠直愣愣看着他,一贯的没有眼色,就像…… 就像出来丢垃圾顺便遛弯过来一样! 梁弋周长出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崔钰,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他举起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面无表情。 “这种程度的 bp,如果是打印版,扔到碎纸机我都嫌浪费电。回去这么转告你男人。我懒得回。” 说完,梁弋周转身就走,并决定永远结束这段稀烂的孽缘,把这个人从回忆里永远地剔除,永远! 崔钰:“啊?” 她皱了皱眉头,慢半拍地复述那两个字:“男人?” 梁弋周没听见,走到楼梯上,想起什么,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下。 “对了,以后如果不幸再在哪里遇见,就当不认识吧。我怕我想起来恶心。” 崔钰没说话,垂着眼。 她攥着手里的礼品盒,最终还是决定递出去。 “这个,你们本来说要挑的甜品,也没拿。我重新做了几份。” 在梁弋周一口回绝前,崔钰又道:“可以帮我转交给徐先生吗?都是他挑的味道。” 梁弋周无声骂了句徐渊的破嘴,冷冷地伸长手臂,勾了下手指。 崔钰却细心地挂到他手腕上:“这样比较稳妥。最好冷藏。” 梁弋周一眼都没再看她,潇洒离开。 看着人进了自动玻璃门,崔钰才想起什么:“梁弋周——” 没想到玻璃门后,修长的身影一顿。 崔钰没有犹豫,干脆地把赞扬扔出去。 “穿得好看的。但明天温度很高,注意防暑。” 梁弋周没理她。 那道背影决绝到,看起来一辈子也不想再理她了。 崔钰回了舅妈家,没敲门,只坐在昏暗的楼道里,靠着一碰就簌簌掉落墙皮的墙面,晃动的昏黄的灯,一闪一闪。她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有一下没一下叠着糖纸,试着叠成迷你纸飞机。 回忆是私人电影,只有她一个人做观众,这种感觉很安全。 少年的眼睛,近黑的瞳仁,似将亮未亮的曙色。 叫她的声音总是很干脆,穿透力很强,从护城河对面也能听清。 不熟的时候崔钰,熟了也崔钰。 别人说他长得好凶,成绩偏科那么厉害,以后只能当专科混混,她其实不那么想。那时候她借了很多港片看,港片 dvd 打七折,她研究完以后,觉得梁弋周可以南下去当打手。又威风,又能赚钱,也对得起打架打出来的伤口。 但是去香港的路费怎么办呢?总不能真去收保护费吧?一个人几块呢? 梁弋周忍无可忍,说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打包扔到香港。 崔钰忍不住笑出声来,遗憾感慨,还是小时候可爱点。 刚打算起身,又被电话铃声打断。 是周茉略显焦急的声音。 “你之前看中的那家铺面,你要不要有空再回来确认一下?那个房东好像打算给别人了。” ** 徐渊打算早早睡觉,第二天要早起的,但也关心梁弋周那边的情况。 没想到,也没等多久,人就回来了。 脸色比出去前更难看。 扔了个袋子到角落。 “什么东西啊?” 徐渊好奇,上前要查看。 梁弋周头也没抬:“又不是你的,看什么。” “这……” 徐渊看了眼袋子里面打包好还贴了贴纸的甜品盒:“不对吧,是我的……吧?” “算了,拿走,看着烦。” 梁弋周站在窗边,推开窗户,头也没回,立在窗边,背影颀长,透着股冷漠又生人勿近的气味。 徐渊见他情绪不对,立刻转移了话题:“哎,我给你传那个你看了没?怎么样,人年轻人想法挺活跃吧。” 梁弋周:“现在兴把孩子爹叫年轻人么?” 说着,他瞥了徐渊一眼。 徐渊头疼地摁着太阳穴,好好地又来发什么疯。 “不是,你没看人资料啊?二十二,对我来说不就是年轻人?” 梁弋周沉默了几秒,掏出手机,沉默点开文件,拖到高桓最底下的个人资料。 准确点说,二十一岁。 还要两个月才二十二。 …… 二十一是吧?好,特别好。 梁弋周没忍住,勾唇笑起来。 徐渊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往后倒退了几步:“……你别笑了,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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