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买卫生纸都要等618满减的小破公司,一夜之间成为了资本的宠儿,私募经理排着队来送钱,他头疼的内容变成了到底该拿谁的钱、怎么谈合同条款。 程音帮他整理了全部资方的资料,并给出了一些选择建议。 成熟、理智、考虑周全,对市场数据记忆准确,赵奇有时候听着听着,都想喊她来当公司总裁——正好放他一马,他搞技术可以,搞经营是真赶鸭子上架,玩美食餐厅都能玩到破产。 程音当然不可能同意。 她一个工作才刚半年的菜鸟,哪有当总裁的金刚钻,敢给赵奇出主意,纯粹是背后有人垂帘听政。 “选择GP主要考虑几点,除了给钱,还要看能不能协助找人、找渠道、疏通上下游。如果能提供专业经验和流程优化,条件苛刻些也可以考虑。” 书房中一张超长书桌,一边趴着一个写作业的小女孩。 季老师从《一年级开学注意事项之铅笔得用六角杆》讲到《初创企业融资须知之基石投资者选择》,忙碌堪比暑期培训班讲师。 最终还是鹿雪同学比较优秀,迅速做好了开学准备,抱着Ruby回房间睡觉去了。 程音还在咬着铅笔继续思考,不过她想得却是另一个问题——季辞似乎志不在柳世,他将全部身家和精力都暗地里放在了羲和。 可在柳世的内部会议上,他又将羲和的威胁描述成一家极具威胁的独角兽,并以技术专家的身份提醒柳石裕,务必关注这家新公司的动向,它很可能成为颠覆现有眼科医疗商业版图的引爆点。 奇怪的点就在这里——如果季辞不在意羲和,他不至于如此尽心尽力。 但若他真的在意,又为何将它暴露于行业巨头的死亡视线? 自相矛盾。 程音疑惑许久,一直没能想出合理解释,有一种可能性是,他要将羲和打造成一颗举世瞩目的明珠,并以此为筹码,在柳世一步步登顶。 毕竟他和柳亚斌在现有状态下,几乎打成了平手,若他能将一家超级独角兽带入集团,那么柳亚斌这个嫡子的身份可就不那么值钱了。 对于股东来说,谁能赚到钱,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嫡子。 合乎逻辑,合乎情理,就是不怎么合乎程音的心意。 那是羲和。 当初程敏华无论如何不肯卖,大师兄辛辛苦苦守了十年,好容易才重见天日的羲和。 他从一开始,派她去和赵奇打感情牌,送羲和一场难得的曝光机会。 到鹿宴聚会,将明珠二号的核心投资人,全部转移至羲和。 再到精心筹办发布会,手把手教她如何搭建管理框架、内控流程、风险底线…… 步步为营,精心铺陈,难道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难道不知,羲和这颗明珠,如果镶嵌在柳世的王冠上,很可能会泯然失色。 巨头吞下的小企业,要么会直接消失在柳世的地下资料库,一如当年的老羲和。要么会被包装成全新的产品线,可能保持原有的设计,更可能变得面目全非。 因为它需要卖得很好、卖得很贵,它将不再是程敏华最初设计的那个羲和,“要让最穷的孩子也能看得见太阳照见的颜色”。 它会成为另一个明珠二号。 连她都想得明白的道理,季辞难道会不懂? 不过程音也只是心里想,嘴上什么都没说。 交浅言深,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自己和三哥身上用上这个词,但这就是事实。 过往的时光将她锻造成一把寒光如水的利刃,尤其擅长斩断纷繁芜杂的混乱头绪。季辞确实对她极好,说是捧在手心宠溺也不为过。 可与此同时,他对她却没有完全敞开——不,这个用词还是过于粉饰,她应该坦然承认,是完全没有敞开。 无论事业,还是情感,甚至身体,他都呈现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三哥身上藏了很多秘密,没有一件愿意拿出来与她分享,她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 程音不想在意,却又真的在意。 出于一种隐秘的窥探心理,程音去暗访了那个跳楼的杭州男人。 事情闹得不小,怕又是季辞的手笔,新闻铺得到处都是,她轻易找到了男人住院的地方。 门口的护工与程音多聊了两句,直说这人太惨,公司没了,自己又成了植物人,捐款的速度哪里赶得上住院烧钱的速度,这两天老婆还要送女儿回老家,孩子升高三,不能耽误了念书。 “升高三”三个字让程音恍惚了一秒,和她当年很像。 财阀作恶多端。 “幸亏还有好心人,一直帮忙照看。”护工朝门里努了努嘴。 程音隔着门玻璃往里看,居然看见了熟面孔,江媛媛惯来缺心少肺的脸,此时看起来十分凝重,她拉着连连道谢的中年女人的手,“婶儿,没关系,我就当叔是我爸了,我爸也是这么被他们害死的,姓柳的一家没有好人,那时候……我才刚上小学。” 程音呆若木鸡。 无数疑点迎刃而解,中东王子的红桌布,日本客户的毒点心,还有被故意放去天台的记者。桩桩件件,原来都不是工作疏忽,是刻意报复。 家破人亡的孤儿,以微薄的力量,企图蚍蜉撼树。 财阀果真作恶多端。 医院惨白的灯光,照着程音惨白的脸。此情此景,顺理成章将她带回了程敏华被敛尸的那一夜。 同样的因,带来同样的果。 她忽然想起季辞在去鹿宴的路上与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老师不是自杀的!
第69章 门徒 程音疯了似的往公司跑。 她趁着午休来的医院, 此时日正当午,秋季的金风吹着她的脸,呼啦啦带走所有水分, 是北京城进入枯水季的标志。 她跑在路上, 顾不得刚养好的脚在隐隐作痛,只觉得皮肤被风吹到皲裂, 一片片从身体剥落,灵魂也都碎了,风一吹就散落天际。 她当然可以直接打电话,但这种事,只能当面去问。 梁秘书挂着两轮黑眼圈,像一只残电的僵尸玩偶, 正在辛苦调停两位分公司大佬的争执。 每个都说自己的事更重要,都要先进去和季总汇报,照他看,什么都不如码字重要,距离黑三期还差三千字, 人就不应该兼职写小说。 人,就应该好好当一个白天上班,晚上娱乐,早睡早起, 健康的大写的人! 连季辞这种卷王都开始准点上下班,过上了正常人类的生活,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非要用键盘来描绘和创造世界!? 气若游丝地劝了大佬们两句, 梁冰坐下来继续办他的公,力气得省着电泳, 晚上回去还要写稿。 抬眼忽然看到程音,刚还有气无力的梁秘突然满电,从座椅上弹射起立:“姐,有事?” 他姐没说话,只用表情就回答了他,有事,有急事。 “傅董在里面,您得等会儿。”梁冰让她先坐。 程音根本不可能坐,就站在屋里等,两个分公司大佬也不吵了,好奇地斜着眼睛觑她。 过了一会儿,他俩开始用手机互通起了运动会的八卦,梁冰也给季辞发了条信息,人人低头与手机较劲,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门响,傅晶从季辞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妆容精致,面若冰霜,从秘书室门口路过时,无意往里扫了一眼,目光在程音身上停留了几秒。 傅晶前脚走,后脚梁冰就让程音插队进了季辞办公室。 那二位大佬当然不依,他们是来说紧要事的:明珠二号无限搁置,一号又非最新技术,销量日渐萎缩,再这样下去今年的全年任务根本完成不了,他们需要更多的营销费用。 有什么事能比要钱更重要? “费用的事找首席财务官。”季辞一句话将他们打发走。 转身关上门,他将程音牵去会客区坐下。 “出什么事了?”季辞面色凝重,捏了捏她冰凉的手。 程音目光发直,头发跑得有些乱,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她平常在公司与他相见,回回都绕着走,永远假装跟他不熟,直冲进办公室来寻他还是头一回。 “是鹿雪?”季辞照着最严重的方向猜,见程音摇头,立刻放下一半的心,他们家也就这么一个小宝贝。 “你生病了?被人欺负了?”他继续猜,她还摇头。 大宝贝也平安,那没事了,天下太平。 季辞这才去倒了杯热水,想了想,又换成冲咖啡用的鲜奶,泡进热水里温着,等不冰了才端给了程音。 她还在发呆,整个人魂游九天的样子,看不见杯子也不会接,喂到嘴边都不会喝。 “到底怎么了?”季辞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猫貌似处在应激状态。 他又捏了捏她的脖子,程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但系统正在紊乱,连好好地遣词造句都困难。 那个猜测,在她心中疯狂生长,越来越庞大真切,她几乎认为这就是事实了。 “我妈谋杀的,被人,对吗?”她有些语无伦次。 程音发誓,季辞听到她的话时,神情当场就凝固了,过了好几秒才重新浮出笑容,浮于表面的那种,像匆忙翻出了一个面具戴上。 “胡说什么。”他摸了下程音的头顶,被她让开了。 “是你说的。你说她不是自杀,让我一定要相信这一点。”她记性很好,绝不会记错。 “我的意思是,”他有些无奈的语气,“也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但有遗书,如果是意外,怎么可能会留那样一封遗书?” “也许她那段时间心情不好,写下遗书不是没有可能,但她不会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抛下你不管,所以我判断,大概率是发生了意外。” “也许不是呢?你在柳世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行事风格吧?这么多年,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小公司,可不止羲和一家。死掉的公司负责人,也不止我妈妈一个。” “收购都是商业行为,不至于杀人放火。” “刚刚还有人被逼得跳了楼。” “那也是他自己跳的,不是谋杀。” “当年负责收购羲和的人是谁,是柳亚斌吗?” 这个问题像石子扔进湖面,总算打破了季辞的平静。 “不要乱猜,”他皱眉道,“任何指控,都需要证据。” “那你在过去这十年,找到证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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