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骆明擎低笑一声。 他怎么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装转过身,踢倒了路边的垃圾桶。 一个浑身臭气的流浪汉朝他走过来,对方并没有开口,他却已狠狠地揍了对方几拳,再抽出几张美钞,扔在流浪汉脸上。 在旁人的侧目里,他压了压帽檐,转过身,离开时代广场。 而在他身上,夜色初现。《梦瘾》的预告片里,黎羚翩然起舞的身影,仍是昏沉天色里,最令人心驰神往的霓虹。 - 晚上,骆明擎推掉了和品牌方的饭局,随便在附近找了间酒吧打发时间。 好几个人过来向他搭讪,都被他冷冷的脸色给吓到。 在嘈杂的电子音乐里,他突然听到一些微弱的声响。 像是姐姐说话的声音。 骆明擎走了过去,语气很生硬地问卡座里的女人:“你在看什么。” 对方吃了一惊,在看清他的脸的瞬间,惊讶变成了欣喜和讨好。 她主动将手机屏幕递过来,给他看上面的视频。 那赫然是《梦瘾》预告片的一段拍摄花絮。 骆明擎望着屏幕,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得很病态。 他笑自己很贱,明明不想看,却又忍不住不看。 现在是他躲不开黎羚。他都已经飞到美国,还到处都是她。 她真的红了。 拍摄花絮里,黎羚一改预告片里的严肃,在镜头前笑得非常明媚。 她向观众介绍,因为导演想要对正片保密,所以预告片和正片无关,是新拍摄的内容。 此刻,她正在和专业的男性舞者排练,看得出训练强度很大,两人都是挥汗如雨。 过了一会儿,画面的一角冷不丁地冒出一瓶矿泉水,黎羚接了过来,发现连瓶盖都拧开了。 她一边喝水,一边夸对方“好贴心”。 镜头往旁边扫了扫,出现了金静尧的侧脸。 他拿着毛巾,问她“累不累”。 黎羚摇摇头说不累,他又说“不用勉强”“不行就明天再拍”。 一边这么说,一边动作很自然地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弹幕一刷而过: “卧槽” “冷知识,金导演问别人都是累不累,能不能再来一条” “可恶怎么差别对待” “请个这么帅的助理要花多少钱.jpg” 浴室里空间不大,施展不开。黎羚不小心记错了动作,差点摔倒。 搭档的反应都没有那么快,导演倒是立刻将她捞进了怀里。 他单手搂着她的腰,动作无比自然。 两人视线相对,过了好几秒钟,才有些微妙地分开。 “痛吗。”金静尧低声问。 黎羚说:“还好,谢谢导演。” “下次要小心。” “知道了。” 不知为何,黎羚和导演明明说话也很生分,却可总是有种在装不熟的感觉。 可能因为他们的肢体语言和目光太胶着,总是分不太开。 镜子里,相抵的视线颤了颤,像微风拂动的水面,一圈圈荡开。 男舞者站在一旁很局促,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弹幕: “谁懂,花絮比正片还好吃” “男舞者:我应该在车底.jpg” 又排练了一会儿,金静尧很严谨地介入到两人中间,纠正男舞者的眼神和面部表情。 为了做示范,他时不时要回头看一眼黎羚。 黎羚每次都能准确捕捉到他的视线,嘴角上扬,对他笑一笑。 前几次,金静尧还比较矜持,努力假装面无表情。 后来也放弃了,黎羚对他笑,他也对黎羚笑一笑。 两个人总是讲着讲着戏,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浴室变成一只巨大的泡泡糖,甜腻的味道从空气里溢出。 弹幕: “不太懂,替我奶奶问一句,这是正常导演和女主的气氛吗” “别笑了!!上班啊!!!” “好甜哦。”看视频的女人也笑吟吟地说。 而骆明擎看到这里,脸色已经黑得很可怕。 他觉得好恶心,好像吃了什么过期的腐烂食品,整个胃部都在痉挛,恨恨地将视频给关了。 “干嘛呀,我还没看完呢!”旁边的女人一脸嗔怪,将手机抢了过来。 她一脸姨母笑:“这么甜,他们俩肯定有点什么吧。” “你不要乱讲。”骆明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女人笑嘻嘻地说:“你不信算了,这是姐姐做女人的直觉。“ 骆明擎更加阴沉:”滚,谁允许你自称姐姐。“ 他只有一个姐姐。 ”小帅哥,你也是中国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女人没认出他是大明星,还想跟他继续搭讪,被他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地赶跑了。 骆明擎坐在卡座里,低着头,酒喝空了一杯又一杯。 烈酒入喉,变成了刀子。从内而外,烧干他的五脏六腑。 他只有一个姐姐。 可是他的姐姐被人抢走了。 他很努力地将那些画面赶走,但花絮里的内容,像是某种癌细胞,不断侵占他的大脑。 “你们在一起了吗,姐姐。”他痛苦地低声问。 视频应该就是最近拍的。 他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现在的气氛,已经和在剧组时完全不一样。 那一层纱被揭开了。他们好甜蜜。姐姐从来没有那样对他笑过,可是她却一直在对金静尧笑。为什么,他可以让她快乐吗。 骆明擎没有注意到,从何时起,他面前又出现一个女人。 对方好奇地看着他,微微朝着他倾身。 恍惚的视线里,她变成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骆明擎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问她:“姐姐,为什么……” “他对你很好吗?你为什么要选他?” “他不会懂你的。像他那种大少爷,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理解你。”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醉醺醺地站起身,还将怀中的女人也拉了起来:“我也会跳舞的!来,我陪你跳!” 他太醉了,醉得一塌糊涂,看不清对方的白肤和金发,听不清她嘴里说的是叽里呱啦的英语。 他想和她跳舞,想做她的影子,她越是挣脱,他就越要将她拉进怀里,四肢缠住。 突然,他的嘴唇擦过了女人的脸颊。 隔着厚重白粉,那种异常柔软的触感,还是令骆明擎浑身都一激灵—— 他吻到她了。 下一秒钟,他被一拳揍翻在地上。 视线天旋地转,他睁不开眼,浑浑噩噩,嗅到了嘴巴里的血腥味。 一个身形高大的白人拎起他的衣领:“你敢碰我女朋友?” - 半小时后,酒吧街的后巷,骆明擎像烂泥一样被丢了出去。 “咚”的一声,脏污的泥水都溅到他身上。光线很暗,依稀能看到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高高肿起。 他没带助理,挨了很多打。这里是纽约,没人在乎他是不是什么大明星。 几个白人又围着他踹了几脚,丢了几句狠话,才满意地扬长而去。 骆明擎倒在地上,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死了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北极熊一般厚重的身影,走到了他面前。黑影完全将他罩住。 灯牌的光一明一暗,照出对方的脸。他头发很乱,瘦得像皮包骨头,披着好几件破破烂烂的外套。 那是下午的流浪汉。 对方弯下腰,腥臭的呼吸喷到骆明擎脸上。他不怀好意地狞笑,骂他是小杂种,露出一口烂黄牙。 流浪汉伸出脏兮兮的手,肆意地搜刮,将这个亚洲男人身上的钱包和首饰都拿走了。 骆明擎突然像脱水的鱼一样,发出了古怪的痉挛,一边浑身颤抖,一边拼命挣扎,高声喊道:“别摸我!别碰我!” 流浪汉听不懂中文,但是也被这样激烈的反应吓到。 他骂了句“疯子”,手机也不抢了,拿着钱包转身跑了。 骆明擎失去力气,整个人都四分五裂地摔进泥水里。 好痛。他觉得好痛。好痛。好恶心。 在污水里挣扎,半死不活,过了很久,骆明擎脸上才露出奇怪的笑容,喃喃地说道: “他很好吗,没有吧,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有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们都是从那个烂泥坑里爬出来的,我懂你啊……” 酒吧里的音乐、狂欢、尖叫,隐隐地飘荡出来。视野的尽头,是一片黑暗无人的后巷。 他眼前出现许多幻觉。他看到自己的童年,一幕幕如恐怖漫画,在他面前翻页。 唯一的运气,是他碰到了黎羚。 但他不明白,难以想通,他和姐姐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到了现在。 骆明擎站起身,挣扎着往外走,走了很久很久,遇到街上的每个人都问:“时代广场怎么去?” 大部分的人都用奇怪的、嫌恶的眼神看着他,只有一小部分好心人给他指了路。 他还是走到了时代广场前。但已不像下午那么光鲜,而是满身泥泞,路人看到他,都要远远地躲开。 他痴痴地抬起头。大屏幕上,一群年轻漂亮的韩国女团在跳着舞。 《梦瘾》已经结束了。 他又错过了她。 骆明擎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发出自嘲的笑声。他拿出攥在手心的手机,用尽最后的希望,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等了很久,竟然接通了。 他满怀希望,哽咽着喊了一声“姐姐”。 姐姐愿意接他的电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希望?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他想要把压在心里的那些话,全部都说给她听。 电话对面停顿片刻,金静尧很冷静地说:“她在洗澡。”
第72章 薄荷糖(四) 电话对面愣了很久。 骆明擎难以置信,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像陈旧的拉风箱。 金静尧将电话挂断,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黎羚。 他们刚刚吃完了午饭。 然后黎羚去洗手。 手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四舍五入,洗手也就是洗澡。 金静尧觉得自己并没有胡言乱语,更没有给骆明擎施加错误的暗示。 他的措辞十分严谨。 至少骆明擎可能会联想到什么,那就要看他的脑子有多脏了。 谨慎起见,金静尧还是将此人的通话记录删除了。他想黎羚应该也不会愿意接这种人的电话的。 黎羚回来说:“怎么了。” “诈骗电话。”金静尧面不改色地说。 黎羚不疑有他,很是信任地点了点头。 她接过手机,又开始进行自己近来最喜爱的一项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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