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一个跳舞视频,对金静尧说:“这个像你。” “这个也像你。”她打开另一个跳舞视频,继续向金静尧展示。 通常金大导演是看不了两条就要不高兴的。 但今天他的忍耐度尤其之高,一直坐在桌边,脾气很好地陪着,偶尔还盯着她看,很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黎羚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导演,心情很好吗。” 金静尧比较矜持地说:“还可以。” 他凑过来吻了吻她的唇角。 然后主动站起身,去收拾厨房了。 黎羚困惑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继续低下头看鬼畜跳舞视频。她百看不厌,心情很快也变得非常好了。 感谢爱跳舞的金导演。 事情是这样的。 《梦瘾》的预告片一经释出,就收获了非常好的口碑。 网友们不是在热情地嗑cp,夸导演功力还在、男女主性张力很足,就是在进行一些硬核的剧情解读: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假肢什么意思,被白布缠住的男主角有何隐喻,前后两段内容,梦和瘾各自代表什么…… 截止到这里,画风还很正经,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一个深夜,官方微博冷不丁放出了另一个花絮视频。 黎羚和男舞者在巨大的练习室里排练。 镜头一转,角落里,导演正在独自练习着男方的舞步。 看得出来,天才也不是全能的。比如说堂堂的金大导演,就是完全不会跳舞。 他的肢体很生涩,很不协调。加上男步的动作设计本身就很古怪,对基本功的要求很高。 没有基础的人再一番乱学,效果可想而知。 硬生生跳出了一种野生人类驯服四肢的即视感。 绕是如此,导演态度很认真,时不时抬起头来偷偷看黎羚。 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再练五分钟,就可以取男舞者而代之。 简直让人怜爱。 这条视频一发,网友们都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好的大导演,怎么是个笨蛋呢” “我奶奶的广场舞都比这跳得好” “对不起但本制作人只能给E” “我是导演,我提着刀来了(染血菜刀.jpg)” “礼貌询问,官微皮下还活着吗” “[蜡烛][蜡烛][蜡烛]” 十分钟后,视频的确被光速删了。 据内部人士透露,视频是导演的表弟偷偷登官微发的,原因是刷厕所刷到精神错乱,蓄意报复,现在人已经没了。 这一条发言过于抽象,没什么人看懂,很快就被乐子人们的“哈哈哈哈”给盖过去了。 尽管视频被删了,但事件的热度还是越来越高,舆论也变得不可控制。 一大群网友自发地玩起抽象,模仿导演跳舞。打开短视频app,就能刷到有野生木乃伊在驯服四肢。 木乃伊大军们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精神状态过于良好,呈现出一种群魔乱舞的怪相。 金静平气得肝疼,立刻给妮可杨打电话,让对方撤热搜,绝不允许网友这么乱开弟弟的玩笑。 金母却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没事的妮可,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金静平大惊:“妈,你说什么?” 金母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老大,你真的太老了,跟不上时代了,难怪大嫂不要你。” 金静平:? 金母给他看微博。 木乃伊大军们之所以玩得如此开心,女主角黎羚可以说功不可没。 但凡有网友在微博@她,她一定会点赞,还会认真看完视频,并作出点评:“妆造满分[大拇指]”“跳得比导演好[爱心]” 金静尧是没什么娱乐精神,但黎羚非常有。 在她的鼓励之下,网友们越玩越嗨。《梦瘾》从电影区的小有流量,莫名其妙地成了鬼畜区顶流。 电影的热度也随之而起飞了。 金静尧拍的片子虽然部部都拿奖,但到底是文艺片,跟商业大片有壁。还没有哪一部,甚至没上映,就掀起了这样的全民热潮。 妮可杨向老板感慨:“红有时候真的是靠命。” “你想说黎羚命好?”金静平嗤之以鼻,“算了吧,她演了十年戏都没红。” 妮可杨最近沉迷东方玄学,绞尽脑汁思考一番后,冷不丁说:“那会不会是黎小姐旺导演呢?” 否则为什么她刚一演完导演的新片,就为电影带来了这样的热度。 金静平露出古怪的表情:“什么鬼。” 他想了想,不太满意地说:“弟弟旺她还差不多。” - 黎羚深深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吃饱喝足,就没有再继续乱开导演的玩笑。 这个下午,有人在纽约挨揍、失魂落魄,有人则无所事事地瘫在公寓里,享受情人的独处时间。 落地窗外下着雨,城郊的河流饱涨着风。时间没有意义地流过。在去威尼斯以前,似乎难得有这样一段清闲的时光。 黑胶机放着音乐。钢琴声像一种独白,緩慢流洩的吉他则是记忆深处的泰晤士河。 他们坐在沙发上,看了一部比较让人昏昏欲睡的电影。因为选片的品味过于失败,看了一半就关了,只好聊了很久的天。 在黎羚的反复逼问之下,金静尧不得不向她坦白,自己关于《梦瘾》全部的私心。 他走进卧室里,给她看他的画册。 她看到画册里那些没有面孔的、身形曼妙的、永生花一般的女人。画纸已经很旧了,笔触却还栩栩如生。 女人坐在轮椅上,或是沉睡,站起来走动,和男主角在空荡的房间里跳舞。 “这些都是我?”黎羚很诧异地看着他。 金静尧不说话,压着她的手指,在人物的线条上游走。 那是陈年的墨痕。是挣扎的、矛盾的、不断拉扯的笔触。 他还是觉得很难以启齿,不知道要如何向她解释,设定阿玲是一名舞者,是因为他很想要和她跳舞。 不能说,那就用皮肤去感受。 在音乐声里,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像随时可以被抹去的涟漪。 他告诉她,第一次画她,是在毕业舞会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已经转校,在新的学校里比较受欢迎。 毕业舞会是青春期的浓墨重彩时刻。很多人想要做他的舞伴,但他并不想要握任何人的手。温热的皮肤,令他感到恶心反胃。 毕业舞会的晚上,他独自坐在教学楼外的草坪上,膝盖上放着空白的画册。 他咬着笔盖,一笔笔地勾勒出形状。 在他身后,那些流光溢彩的夜、音乐、旋舞、青春的悸动和纪念都与他无关。 他只会画一个人,一种舞。 他的荷尔蒙遗失在潮湿的浴室里,在一个忘记他的女人身上。 黎羚看着那一页页的画纸,心情还是很复杂,很奇怪。 奇怪的情愫涌动过她的身体。 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 她有一点想哭,但又觉得很不合时宜,只好更用力地握住金静尧的手,翻动到下一页。他的指节很宽大,很有力,还有一层薄茧。 她慢慢地抚摸着他指根的茧,有轻微的刺痛,觉得很喜欢,好像它们也是为她而生长的。 “所以你没有参加过毕业舞会呢,导演。”她说,“好可怜哦。” 金静尧说:“没有。” 他声音很轻,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又很需要被人安慰。 她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我也没有。”她安慰他,“大部分人都没有的,只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别难过了少爷。” 金静尧:“……” “好吧。”他抿了抿唇,还是用手圈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片刻之后,他又紧紧地抱住她,不说话,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他的呼吸都把她变热了。 很显然,他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不满意也不说,他想请她跳舞,难以启齿,只好用体温来做回应。 黎羚被他逗笑了。她是故意逗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能成功。他难道就没有哪一次不上当吗。可能不行了,因为她的粉丝就是个笨蛋。 她拉了拉金静尧,让他松开自己,跟他一起站起来。他还是轻轻贴着她,不肯放开。 “好啦。”黎羚哄他,“我教你跳舞吧,导演。” 天色渐渐昏沉,落地窗上有很多细小的水痕,令视野变得很朦胧。灰白的云还是积压在天边,不断地浮涌。 在客厅里,在浅尝辄止的钢琴和吉他里,在沙哑如烈酒的女士吟唱里。 多年以后的金静尧,终于迎来了自己独自一人的毕业舞会。 他还是很笨,很生涩,比视频里好不了多少。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腰,让她觉得有点痛。 他跟她的步调又很不一致,有时候很小心翼翼,有时候又很莽撞,会踩到她的脚。 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磨合,他慢慢地学会配合她。 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手臂的线条仍然很紧绷,充满年轻男性的力量感。 但是不再那么用力,变得温柔。他好像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捧起掌心的一束花。 这不是很高难度的舞蹈,不是《梦瘾》的预告片里,那种经过精心设计的、互相纠缠、若即若离的现代舞。 但他已经觉得很满足。 《梦瘾》里,被缠成木乃伊的周竟,将永远无法触碰到他的阿玲。而黎羚已经在他怀中,是不会消失的。 他们在音乐声里很慢地晃动,不算明亮的光线,一点点地从落地窗里渗进来,游移过彼此的身体。 影子变长再变短,像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在美妙的童话歌谣里,变高再变低,无论何时都在一起。 他低着头看她,偶尔亲一亲她的下巴和脸。 他的视线很温柔,很专注,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黎羚抵着他的额头,小声说:“除了想跟我跳舞呢,还想做什么。” 金静尧碰了碰她的唇角,声音很模糊地说:“这样吧。” 其实已经实现了。 他还记得她对他说,初吻要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这句话让他记挂了很多年。 黎羚嘴角翘了起来,明知故问地说:“这样啊,还是留给我了。” 她的手一点点往上抬,从他的肩膀,摸过锁骨、喉结,再摸到锋利的下颌,摸他薄薄的、抿起来的嘴唇。 “真神奇,我们竟然那么久以前就认识了。”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啄了他一下。 金静尧说:“不算认识吧。” “对不起呢。”她轻轻地说,“我都不记得你了。” 他顿了顿,才说:“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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