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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样，咖啡厅的大家对我很好，不介意我请假的。”堀北真弓道，“而且，当年是你帮我保住了哥哥的房子，现在我也帮你。” 堀北真弓的哥哥堀北凑是十年前沼泽人事件的始作俑者，是龙池嘴里那个疯狂的科学家。真正的堀北真弓早就死了，面前的是想要复活弟弟的堀北凑制造出来的失败品——同时也是强大的沼泽人，以至于能活到现在，甚至有力量赶走廷达罗斯猎犬。 那起事件最后堀北凑身死，龙池将他的禁忌研究成果销毁后，把那栋承载着这对兄弟记忆的房子留了下来，登记到了堀北真弓名下。 这是堀北真弓欠龙池的人情，现在他来还了。 “不过。”堀北真弓皱了皱鼻子，有点欲言又止，“就算遇到了狗，祂们也不会袭击你的。” 龙池想到今天中午的遭遇，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堀北真弓道，“像是被顾客预定了的小蛋糕。”他的视线向下，落在龙池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上：“这个上面气味最浓。” 龙池摘下婚戒，放到床头柜的最远端，问：“现在呢？” “还有。” 龙池叹了口气，把戒指拿回来，又套回无名指上：“总之这次就拜托了。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白天出发去调查。” 堀北歪了歪头：“那我住哪里？” “我让秘书给你安排，在此之前你就先在这里陪我坐一会儿吧。” 堀北真弓觉得有些稀奇。尽管十年前龙池留给他的印象早就模糊，但他总觉得对方应该使用像咖啡馆客人们一样更强硬的措辞——比如“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之类的，那是被糟糕的社会培养出的狼性，与是否使用敬语无关。 有人像把狼驯化成狗一样驯服了龙池的语言，又或者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即使不展示獠牙，对她来说一切也都唾手可得。 堀北真弓在某些地方很敏锐，敏锐地体察、同时敏锐地沉默。他坐在龙池的病床边，双腿并拢，双手虚握拳置于膝头，偶尔对龙池正在做的事情发问，乖巧好学得像个小学生。直到有个黑色西装女人敲开病房的门——那是白石的秘书派来的手下——接走了他。 龙池目送他离开病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脑屏幕上。 白石走前，跟她讲了今天下午在东京发生的事情：八木兄弟中的哥哥来拜访他，并不意料之外的是个相当粗犷不拘小节的男性。 龙池：“并不意料之外？可他和他的弟弟差距很大不是吗？” “因为差距太大了所以反而有所预料，也有说法认为互补的人比起相似的人在整体决策上更容易成功。” 白石抓着她的手把玩，脑子里在想要不要找时间陪她去做美甲，不做尖的，免得抓得疼，就做和以前一样的，也要淡淡的粉色，亮晶晶。他和龙池待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感觉自己年轻很多岁，就像小男孩固执地喜欢跑车一样想把喜爱的事物攥在手里——他抬眼看了看龙池——现在是喜爱的人。 “那我和Boss是相似还是相反？”龙池挠着他的手心，指甲尖端平滑圆润，这令他想到家里的几只猫——不是因指甲而产生联想——错觉有深蓝色的尾巴从雪白的被单下伸出来摇晃。 龙池狡黠地看着他，白石却并不对这道送命题如临大敌。 “我们是相爱的。” 考生作弊，但主考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幸福地收起了猫猫爪子。 于是白石继续说：“我没和他聊完，因为中途我发现戒指发热，就着急走了。不过我问他要了点所谓招牌产品的样品，送去了检验中心做检测。加急，结果应该很快能出来。” 龙池听他说到这里，才想起了宫野毅夫的那个小玻璃瓶，于是从西装里拿出来交给了白石，希望他送过去一起检验。 “这个薰不用担心。”白石收起玻璃瓶，道，“我有更重要的任务想交给你。” ——那就是龙池现在正在做的工作。 八木会的化工厂——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化工厂，保密措施一触即溃，任龙池和她的同僚在电子数据之海自由自在地遨游：找到他们的原料供应商，再重复之前的步骤，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触手探进它们内部。没问题的，暂停调查；有疑点的，再抽丝剥茧。这算个大工程，龙池是行动指挥者的顾问，偶尔提出专业意见，但大多数时候沉默。 现在调查陷入僵局，并不是技术上的，而是推理上的。有什么重要的角色还隐身在黑暗中，因为看不见，所以想不到。 龙池刚说完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之后的没多久，白石佑都敲门进来，第一个动作是环顾卧室，没找到目标后才对龙池说第一句话：“我爸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龙池挑了挑眉，意外于他的称呼：“他应该在我这里？” “不然呢。” 佑都话说出口，突然意识到这是认输——指那个他和龙池之间何者与白石更亲密的问题，尽管他心里已经认输很多年。但好在他不是小孩了，也不是几年前青春期敏感且持续很久的少年，他的释怀在他接受龙池的时候就到来了，但他绝对不接受叫她妈妈。 赢家龙池心情很好，她换了个坐姿，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道：“他有其他事情做，不在我这里，你跑空了。” “好吧。”佑都说，“我去那些失踪人员的家里搜了一遍，找到些可能有帮助的线索，我还想直接给他看。” 龙池眼睛一亮：“先让我看看。” 佑都拿出许多证物袋，严谨得像警察办案。龙池接过它们的时候错觉自己还在检察厅研修，但标签上龙飞凤舞的草书又把她拉回现实。 龙池：“……” 她一边看证物袋里的东西，佑都一边介绍：“这几个人无论籍贯在哪里，是什么工作，能找到的有联系的物品就是这些，喏——道王街的票据，还真是昂贵，价格已经快和银座热门店铺持平了。” “道王街？在这种名字很有气势的街道上开的居然是赌场和红灯区，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佑都补充道：“男女都有。” 龙池瞥他一眼：“你去过了？” “刚去踩了个点。”佑都恍然，闻闻自己身上，“难道有味道？” “我闻不出。”龙池摇摇头，“但Boss鼻子还挺灵的，我换香水他都闻得出来。” 佑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恶寒，毕竟龙池的表情看上去也不是正在秀恩爱的得意洋洋。但他忍不住好奇，还是问：“闻得出来？能知道你从玫瑰香型换成铃兰——我只是打个比方。” 龙池懒得去猜白石佑都有没有谈恋爱，她只是忠实地回答一个孩子对他父亲的疑问：“他只是能察觉到你和平时不一样。但具体能闻出来什么，大概只有玫瑰。” 龙池的后半句话没说，但佑都自己补上了——“因为我最经常用这个”。 佑都这个时候意识到刻意的不秀恩爱有的时候比刻意的秀更讨人厌。他撇了撇嘴，又拿出另一叠物证袋：“这里面是关于奇怪的教会宣传的，应该是这里的本土小型教会。” 听到是教会，龙池的表情严肃起来。她翻阅着那些传单和教义手册，通篇充斥着“对神的敬爱能使你的灵更接近圆满、不灭的神使引领你前往更美好的未来”，抑或是“因这社会的残酷而被遗忘的人的本源，通过我们的灵修能够找回”。龙池对这充满了纵向时间描述的教义充满疑虑与不安，她翻阅完全部后又回到第一份的正面，上面赫然写着教会的名字：祝福之光的选召者。 “好眼熟……” 龙池突然想起，刚刚在调查化工厂的那几个供应商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名字，但不是股东，也不是最终受益人。 龙池对佑都说稍等，然后接着刚才的思绪再去调查。很快，部下就反馈上来：祝福之光教会与其中几家被重点怀疑的供应商有密切关系，比如区域人才共建计划，公司团建研习特邀嘉宾，甚至有一位社长本身就是祝福之光教会的信徒，曾以自己的名字向教会捐赠五千万日元。 龙池追问部下：“有没有近期供应停止或者供应量减少的原料商？” “有一家。这家还很奇怪，居然有个子公司有采矿许可。许可范围是，我看看……青金石，石榴石，都是些宝石和贵金属的许可，亏他们能批下来。” 龙池看向佑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麻烦你帮我去告诉Boss，让检验中心从这个方向去研究八木会提供的样品和我提供的样本。”龙池喃喃自语道，“说不定会快一点……” 佑都意识到什么，点头说好马上打电话给白石。这时龙池突然叫停他，很诚恳地说：“多谢了，这是很重要的信息，你能提前找到带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佑都愣了两秒，随后才哼笑一声：“那当然，我可是未来要接手老头位置的人，我早就说他老糊涂了该退——” “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原来是佑都的电话已经拨通。 龙池大笑出声，而佑都，捂着手机听筒落荒而逃。
第11章 11 一石二鸟 山口秀信接到白石邀请他单独面谈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山口组长的病房外。他面对着那面厚而透明的玻璃，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有雾气凝结其上，挡住了被仪器包围的组长。 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他的爷爷、同时也是山口组长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但当时已经不是组长的那位老人拒绝了临终的抢救，而是把家人们都叫到病床边，一个一个叮嘱过去。 他最小的弟弟山口悠介尚在襁褓，前任组长没有什么想对那孩子说的；山口悠介本人也并不知事，在那样的病床前不是因为伤感却放声大哭。山口秀信认为在这个时候，自己才真正变得永远孺慕祖父，同时永远讨厌幼弟。 想远了，白石还在等他回复。 “是有关于八木会的事情。”白石说，“有一些调查出来的新线索，我想和大哥聊聊。” “如果是想要说服我停止合作的话，就不必和我谈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在意什么洗白或者合法化，毒品生意我势在必得。” 他看着组长说出这番话，心中报复的快感似乎胜过野心。 “不是这种扫大哥兴的事情。”电话那头的白石似乎低低地笑了，装出百般尊敬友好，“大哥会感兴趣的，我们在江近馆见。” 山口秀信挂断电话，猜不透白石是假意的鸿门宴，还是真的背叛了组长。如果是后者……他看向病房内，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选中的人，好像也不过如此。 10:00P.M. 江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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