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自顾自吃着饭,说道:“只要别让景叔知道,随便你。” “你是怕爸爸知道了责怪阿姨吧。”景姗替我说出来。 我嚼着饭,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妈性格懦弱,时常受委屈,也不是我所愿见到的,我们分开十年了,反而是我比较担心她的生存质量,而我,我是那种被抛到沙漠里,都能活下去的人。 “他为什么不甩你?”我好奇地问景姗。 “你哪知眼睛看见他不甩我了?”景姗气势汹汹,骄傲劲儿又上来了。 我立刻噤声,低下头拔着餐盘里的饭粒。是啊,我又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景姗?只要是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景姗呢? “我说过的,我要么不找,要找就找个比田浩威条件好十倍的男人!”景姗斩钉截铁说道。 这次,我没有笑她,有志气是对的,她的想法完全正确。可是,黑 社会头子又怎么谈得上是“比田浩威条件好十倍的男人!”呢?景姗书念多了,有时候的想法真是奇怪。 我撂下餐盘,抹了抹嘴:“我要去交班,先走了。” “等一等。”景姗喊住我,指指自己的脸:“你这副尊容,往店堂里一站,客人还以为我们开的是黑店呢。” “我躲进仓库理货,总行了吧。”我没好气地回答。 “别害我就行!”景姗站起身,扔下一句话,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迅速离去。 我在她背后作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半边脸颊又绷得隐隐作痛,不知道这些青青紫紫的,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褪。 下班回到家,家里一切摆设还是同出门时候没有两样,老爸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不知道又上哪个地方赌疯了! 我从冰箱里取出冰块,用毛巾包好,放在脸上捂着,腾出一只手,拧开食品罐头,取过调羹,一勺一勺挖着吃起来。 正是下班回家的时间,邻居们都躲在自家厨房里做饭,楼道很窄很昏暗,不时有换气扇排出的油烟味飘过来,我的胃开始一抽一抽的。 罐头很快见了底,我站起来抹抹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老爸没带钥匙,走出去开了门之后,就转到厨房里换冰块,却没听见客厅里有任何动静。 我心中顿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走出去,不见人影,头皮有些发麻,大着胆子一把推开房门,却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外。 “你找谁?”我疑惑地问道。 “班勇强是不是住这里?”男人操着一口浓浓的闽南腔问我。 “你是来讨债的吧?”我顿时松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他已经两天没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下次吧,下次算准时间再来。” 我正打算关上门,却听见他说道:“有人叫我带一样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我警觉地问道。 他递给我一个木质盒子,只有拳头大小,我接过,掂了掂分量,不是很沉,这才小心翼翼打开盒盖。 下一秒,我看清楚木盒里的东西,就吓得一屁 股跌坐在地上。木盒从我手中滑落,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我顿时感到整个胃里犹如翻江倒海的在搅动,再也忍不住,头一歪,靠在墙边,便大口大口呕吐起来,直到酸水涌上来,我已经吐得头晕目眩,精疲力竭了。 那是一截手指! 一截人的手指!!是被压齐指根,硬生生砍下来的! 我在心里不断哀叫着“救命”!,为什么?为什么生活从来就没有向我展示过它好的一面?为什么命运总是不肯轻易放过我! 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要活到八十岁。死,并不可怕,绝望地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我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朦胧间,只见那个人影还在眼前晃动。我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老爸人呢?” “洪爷想同你做个交易。”男人的话断断续续传入我的耳朵。 我没有力气接话,只得听着他说下去:“我们有两个弟兄在利罡手中,换不回他们,就等着给你老爹收尸吧。” “你们从福建来?”我扶着身边的柜子,勉强站起来,只觉得天花板在头顶上打转。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但听得出心里是很焦急的。 我顺着手边的椅子坐下,定定神,才开口说道:“这回,恐怕洪爷是打错算盘,押错本了。用对家的两条人命换锦绣一个看场子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男人本来就心急如焚,被我一逼,怒气上来,操起桌上的木盒,就把客厅的整衣镜砸了稀巴烂:“谁不知道,利罡欠你们一个人情,少到老子跟前来耍花样!” “你信他的话!”我冷笑。 男人没想到我会推得一干二净,起先愣了愣,有点手足无措,然后好像想到什么,忽然放下心来,眯着眼睛对我说:“这种话,外面人听了也许会信。可是,道上的人谁不知道锦绣天成的规矩,谁敢坏了锦绣的名号,头一个就得死。利罡身为龙头,说话不算话,以后还要怎么出来混?!” 我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只好问他:“那你的意思?” “只要利罡放了我们的弟兄,我就能保证你老爹平安回来。”男人忙不迭开口说道。 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大耳刮子就直直地甩在他的脸上。他被我没头没脑打了一记耳光,错愕不及,捂着脸,愣住了。 我指着他歇斯底里骂道:“你拿什么保证?他的手指都被你们砍下来了,还平安个屁啊!” 他愤怒地瞪着我,敢怒不敢言。我知道,如果不是念着两个人质,我早就被他抛到公海喂鱼去了。现在怎么办呢?老爸虽然被他们砍了手指,可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他们还等着我同利罡交涉,换两条人命回来。 可是,我说的一半也是实话,我实在没有把握。想到老爸在他们手上生不如死,就心乱如麻。怎么所有倒霉事情都摊到我们父女俩身上来了?! 我努力镇静下来,克制住自己乱颤的手,对男人说道:“你先回去,叫你们的人别再动他了,总要给我时间去打点。” 男人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往门外走去,又忽然停下来,转过头提醒我:“别把你老爹的命都打点没了才好。” 我瞪着他,顺手操起桌上的搪瓷碗,狠命朝他掷过去。他灵活地栓上门,逃了出去。搪瓷碗敲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随即掉在地上,响亮的“哐当”声涟漪开来。 除此之外,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我茫茫然地望着地上还在翻转的搪瓷碗,心里空洞一片。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去找吴叔叔?头一个不行,要是被那帮土鳖知道,老爸是真的没命回来了。眼下,除了去找利罡,实在别无他法了。
第十二章 我把心一横,一鼓作气跑下楼,到地下室正想把脚踏车推出来,忽然想起来,那天,脚踏车已经摔烂了。 我连忙拐过巷子,往锦绣天成的方向奔去,只要能留着老爸的一条命,要打要杀,都随便他吧。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夜总会刚开始营业,我也不管小姐的征询,一头冲进去,看到服务生,就拉着问:“利先生呢?” 像无头苍蝇似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都没有结果,时间一长,场子里的人大概以为我是来寻事儿的,把唐川叫了出来。 我奔上前去,拉住他,苦苦哀求:“我要见利先生,我要见利先生!” “班小姐?怎么是你。”唐川有点惊讶,挥了挥手叫一旁的保镖退下去,那些看热闹的人寻思着没戏看,也都纷纷散开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找利先生!”我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利先生今早去了东京。”唐川的这句话,就像寒冬腊月的一盆冷水,立马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大概是我平时的良心太坏,又不留口德,经常咒着要给老爸收尸,看来,这次真要等着替他收尸了。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眼睁睁等着那帮福建人撕票吗?不,决不,我绝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死,都要挣扎着死去。今晚,我一定要见到他。 我掉转头,立马就往大门口奔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唐川一步拦在我的面前。 我低下头,胡乱答道:“没……没事。” “利先生临走前交待,任何事情,都等他回来了再说。”唐川仍然挡在我面前,不肯让步。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我老爸就没命了!”我冲着唐川大喊:“要打要杀,是你们的生活,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过点太平日子,难道都不行吗?!” 唐川一惊:“果然,那帮土鳖……” 我一听,更来气了,逼他:“两个福建人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唐川看着我:“利先生自有安排。” 我顿时心如死灰,只感到通体的绝望,知道利罡是断不会拿人质去换老爸,眼泪滚了下来,不断呜咽着:“你们答应过的,明明答应过的……” 唐川在一旁倒很镇静,只说道:“利先生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他们这些人,几句话都不离“利先生”,想必对利罡言听计从,绝不敢违命。我再同他们耗下去,既救不了老爸,又难以脱身,一点好处也没有。可是,出了锦绣天成的大门,天下之大,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救老爸的人了。 我擦干眼泪,神情萎顿地立在一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是呆呆地望着唐川。 唐川被我盯久了,有些不自在,只好对我说:“班小姐,你们父女救过我,照理说,我该报答你们的……” 我念头一转,心中有了计较,当即问他:“当初你半条命都没了,是谁救你的?” “是你们父女俩。”他老老实实回答道。 “明知道那帮福建人找你找得厉害,我们有没有出卖过你?!”其实当初老爸是存有私心的,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只能厚着脸皮说。 “没有。”他摇了摇头。 “后来,你一声不吭走了,连累我和老爸,我们有没有半句怨言?”我继续问。 他沉默了。 我察觉到他的心软,感到有机可趁,又接了上去:“现在,这就是你对我们的回报么?” 唐川被我逼得大窘,只是不断摆手:“班小姐,你别为难我了,利先生有交代……” 我气得想打人:“好,我倒要问问他,如果朝朝被人绑了,他还会不会这样?!别说区区两个人质了,恐怕连他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都在所不惜吧。” 没想到唐川一脸严肃地驳斥我:“班小姐,你不能这样说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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