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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声的敲击撞在心上，是空洞的。重合着我的心跳声，就好像一澜死水再也泛不起半丝涟漪。 天大地大，耳边只回响着一下又一下闷重的拍击声，死气沉沉。 我机械地拍打着，双手已经红肿一片，却不敢停下，只为了说服自己，有回响就还有希望。 我已经克服自己，主动走到你的身边来了，你呢，你说过你会等我的…… 不要走，请再等等我，哪怕让我见你一面都好！ 四周仍寂静一片，我终于颓然倒在台阶上，无力地抓剥着门把手，四肢百骸都不再像是自己的，动也不能动，哭又哭不出来，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神啊，请让我见到他吧！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突然，听见身后发出一阵轻微的开门声。 我一个激灵跳起来，隔住刚刚打开的一道门缝，看清楚里面的人，顿时失声喊道：“贺鹏，开门！”“是你？”贺鹏神情复杂地望着我。 我一把抓住他：“利罡人呢？”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班小姐，你不应该来。”一边却侧过身，示意我进屋再说。 我来不及细想，快步走进去，只见客厅四周的窗帘已经被全部拉上，整个屋子昏暗一片。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上面搁摊着各式各样的长枪短器，看得我触目惊心。手下人摆弄着它们，擦拭，子弹上膛，就像摆弄玩具一样轻松。 气氛终究是紧张的，没有人正眼抬头看我，只互相絮絮地在小声商量着什么。 我低下头，一步一步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背脊上已经湿冷一片。 我在门口站住，霎那间，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他在里面！ 他背对着我，唐川正拿着一张航海地图向他汇报：“七点的船，从这里绕，上岸后，换陆路走。”他伸手拍了拍唐川的肩膀：“去验验家伙！” “是！”唐川领命，转过身看到我，呆住，本能唤了一声：“班小姐……”利罡猛地别过头，一下与我的目光相撞，我顿时望见了他眼底的惊怒与责备，在印象中，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我有一刹那的退怯，随即挺直胸膛，不闪不避地直视他的眼睛。 江湖上混迹久了，一有风吹草动，人群便“刷刷”地涌了进来，几秒钟的功夫，已经将整个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利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谁放她进来的？！”利罡厉声问道，目光始终没有从我身上挪开过。 我一把抢上前去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连女儿都不见？”他望着我，眼神错综复杂。 我与他对视：“好，你不回答。那你告诉我，你走了还会不会回来？”终于，他别过头，吐出两个字：“出去！” 我摇了摇头：“我不出去，今天我到这里来，就没想过要回去！”利罡脸色铁青，终于爆发：“滚！滚！我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我一意孤行：“我不走！知道你早想撇开我，死都不会走！”“把她拖出去！”他指住我，蓦然一声断喝，震得窗玻璃都簌簌作响。 可是，四周一片寂静，大伙儿都被他的震怒慎住了，两脚仿佛被钉在原地，只能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领命。 “怎么？”他阴戾的眼神直扫下去，语气冷峭如冰：“你们想造反是不是？贺鹏，这是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方？谁准你随随便便放人进来的？好，你们个个都想当老大，过来，这把椅子就让给你们坐！”贺鹏吓得脸色发白：“利先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反应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已经站到了我跟前。 我知道没有办法说服利罡，用力挣开手下人的钳制，走上前去，一字一句对他说道：“好，你要滚，我就滚。但我滚得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说完，我霍然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绑起来，先给我绑起来！”只见利罡挥了挥手，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我自己绑。”我接过一旁的麻绳，走到利罡面前，断然对他说道：“你一天不回来，我等你一天；一年不回来，我等你一年；一辈子不回来，我就等你一辈子！”“你！”他一脸的无奈，哭笑不得。 我柔声说道：“放心，一辈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长。”他一怔，倏的沉下脸：“跟着我有什么好？我是黑社会！”“我是赌棍的女儿。”我全数奉还给他。 “我没命回来，你就要守寡！”他加重了语气。 我平静地笑笑：“我生儿子替你报仇！” “我值得什么，要你这样？！”他怒对着我，厉声问道。 我奇怪地反问：“咦，这统统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周遭顿时一片沉默，静到只听得见几个人的呼吸声。只有我知道，这一刻，他已经心惮力竭。 他是利罡，他并不是神。 终于，唐川打破了沉默：“利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利罡看我一眼，才开口命令下去：“我们走！”手下人训练有素，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的功夫全都退出了房间。 利罡一步走到我面前，咬紧牙关，狠狠吐出几个字：“回来再同你算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向门外走去。我急忙踉跄着跟出去，他在门口大力一把扯住我，警告道：“你再跟来一步试试看！”在他铁一般的臂膀下，我简直就像纸扎的，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被他拖进屋里。 只见唐川已经替他拉开了车门，我再也按耐不住，冲出去喊住他：“利罡！”他停住，转过身看着我。 我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哽住嗓子喊了一声：“千万小心。”只见他的身子微微一滞，随即匆忙别过头，唐川为他拉上了车门。 我整个人扑出护栏，望着五、六辆车前后沿着盘山路一直驶下去，渐渐在我的视线中变成了蚂蚁般的小黑点，直追送到山脚消失不见。 初春的风轻轻暖暖，直拂我的心头，像是一把小刷子般的碰触，微微一悸。 老天总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我不在乎你能否报仇，我只希望你平安归来。 我知道你终会回来，再次拨开我额前的乱发，沉声对我说：有我在，不要怕。
第三十一章 我坐出租车往大屋开去，莲婶已经在路口等我，我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指挥司机直接开进了朝朝路。 车一停下，我便火速跳下来，三步并两步去楼上找朝朝。 小姑娘躲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吃糖，一看见我进来，急忙将手藏到了身后。 我从床底下抽出小宅阅读，动手整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莲婶站在我身后，手足无措。 “我带朝朝上我那儿去。”我示意莲婶走出房间，急促地向她解释道，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她。 莲婶一听，也变了脸色：“先生是怎么啦？你应该阻止他！”我摇摇头：“没人能阻止他。” 莲婶急道：“你不了解他。本来，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也应该放下了……”我反问：“你了解他吗？” 她叹一口气：“谁能了解他？没有人。” 我了解，可是莲婶不相信。要是没去，他才会真的一辈子都放不下。 “哎！”莲婶长吁短叹道：“作孽哦……” “我要带朝朝走。”我对她说道。 “朝朝还是留下来等爸爸比较好。”莲婶同我商量。 我低声回答：“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她还那么小，要是出了事，瞒得一时是一时。把她带走，多少能避开一点风雨。”“呸呸呸！”莲婶连声否认：“先生不会有事的！”我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当然相信他不会有事，但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先生要是真的没有回来……”莲婶话说了半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斩钉截铁道：“他要是真的回不来，公安一定会将锦绣查封，全盘摸底，这里和山上都要被他们监控。把朝朝留在这里，后果会变成什么样？”“那你呢？”莲婶犹豫着问道。 我微微一笑：“有我一日，便有朝朝一日。” “好，你带朝朝走，这里一切由我应付，不用担心！”她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果断地应允道，跟我一起走进房间，转身就帮朝朝收拾东西。 我蹲下身来，问朝朝：“到我家来住两天好不好？”小姑娘很聪明，犹豫道：“可是，爸爸明天要来参加家长会，我要等他的。”我抚了抚她的小辫子：“阿花代爸爸去，好不好？”“爸爸不能来了么？”她又快要哭出来了。 我握住她的小胳膊，认真说道：“朝朝不可以哭，爸爸说一回来就到阿花家来找朝朝。”“真的？”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我，鼻子开始抽抽嗒嗒。 “老师有没有同朝朝说过，朋友间应该互相信任，朝朝应该相信我啊。”我佯装轻松说道。 “说过。”小姑娘想了一会儿，用力点点头。 短短几句话间，莲婶已经麻利地收拾好朝朝的衣物，将包递给我。 我接过小宅阅读，保证道：“你信我啊，莲婶。”莲婶笑笑，替我整了整衣领：“我就算不信你，也信先生啊。”我转身将朝朝嘴里的棒棒糖用包装纸包好，塞进她的衣兜里，一手牵她，一手挎着小宅阅读，走下楼。 门口有辆出租车停在那儿，莲婶对我说：“叫车走吧，坐这儿的车走，我怕认出车牌被人跟踪。”“嗯。”我把朝朝放进车后座，随即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缓缓开动了，朝朝将小面孔贴住后座的尾窗玻璃，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莲婶挥手向我们告别，满带着依依不舍。 我转过头，在心中反复默念：请你放心…… 回到家，我拧亮日光灯，走到厨房，从冰箱中取出食物。朝朝蹲在老爸的遗像前，玩香炉里的灰。 “脏死了。”我拿一块毛巾，擦干净她的手。 “阿花，他是谁？”朝朝指着老爸的遗像问我：“为什么他在相片里？”“是我爸爸。”我将她安置到沙发上：“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永远也回不来了。放这张照片是为了纪念他。”小姑娘眼睛一亮，立马举手：“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咦？朝朝知道？”我好奇地问。 “嗯。”小姑娘点点头，像是在牙牙学语：“离开所有的不快乐，到爱你的那个人心里面去了。”我的心温柔地一荡，搂紧她小小的身子。命运是多么奇妙，老爸走了，朝朝却来了…… 注定有那么一个人，使我不再孤独，有责任为之鼓足勇气，活在这个世界上。 “咦？”朝朝忽然吸了吸小鼻子，探头探脑问道：“是什么东西？好香啊！”我将她带到厨房里，掀开锅盖，问她：“今晚，我们吃饺子，好不好？”“嗯？”小姑娘朝锅里张了一眼，抬起脸，好奇地对我说道：“朝朝没吃过。”青花瓷盆中盛着菜肉蒸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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