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周烟挣开他的手,脸色铁青,怒道。 “你不是早知道?”司闻说,又把她扯回来,又死死圈在怀里。 周烟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司闻左脸,打得响亮,打完后无言,起身就走。 她没回糖果,开车回家了。 车驶进主干道,又拐入辅路,到第一个红绿灯,要等九十秒。到了第六十秒,她用力拍了一把方向盘,等到绿灯,调转车头,返回糖果。 她跑上天台,回到被司闻抱住的位置,那表还躺在地上,她过去捡起来,攥在手里,又下了楼。 直到离开,谁也没看到她这举动,除了夜色。
第五十章 阳光明媚,万物生长。 周烟早起给周思源准备早餐,送他去学校,回家路上偶遇纪凭生出警,她没多看他一眼,却被他喊住。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半年,她觉得彼此无话可说,但出于尊重还是把车停到路边,降下车窗说:“有什么指示,警官?”纪凭生看一眼她车窗上的年检标,提醒道:“今年还没去检验?不年审要扣分、扣车了。” 周烟应道:“我过两天去。” 纪凭生看着她,她又瘦了,骨感更重,虽没脱相却给人楚楚可怜之感。他大胆问:“一起吃个饭?” 周烟拒绝:“家里还有事。” 纪凭生又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烟只好说:“我真有事。” 纪凭生直接道:“是关于司闻的。” 周烟原本随性的眼神瞬间严肃,纪凭生笑得苦涩。他的信仰不光本事超群,还拥有他爱而不得的人。究竟是何种孽缘。 * 餐厅包厢里,纪凭生给周烟倒了杯茶,听着烤肉在烤架上吱吱响,热浪阻隔两人视线,但他们能看清楚彼此试探的眼。 周烟不是专门来吃饭的,“你要跟我说什么?” 纪凭生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半晌才说:“你了解司闻吗?” 周烟听不懂,说:“别铺垫,我只想听主题。” 纪凭生提出假设:“假如他贩毒?” 他只说了一半,周烟便答:“跟我有关系吗?” 纪凭生看着她的眼睛,想从她清澈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她却似看透了他,故意隐藏真实情绪。他只好说:“我只是假设,想知道你意思。” 周烟没耐心了,“他贩毒就去抓他,蹲监狱还是判死刑都由法律说了算。你有病就去治,别老过来打扰我一个平民百姓。” 纪凭生又说:“如果我说,司闻曾是卧底呢?” 周烟怔住,大脑一片空白。 纪凭生重复:“如果司闻是卧底缉毒警,他曾出生入死,但这段经历并未得到善终呢?” 周烟这次听懂了。 纪凭生看不到她剧烈的反应,以为她释然了,可她偏偏笑了一下,这动作不合时宜,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掩饰、逃避,佯装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 纪凭生几乎能猜到她每一秒的心路历程—— 将信将疑,如释重负,悲痛欲绝,怅然若失。 他还能猜到更多,但似乎不用了。 周烟的脸已湿了。 数秒内,周烟想了很多—— 司闻以前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 司闻的药瘾是卧底时期的后遗症,毒品使他变得狂躁,未能善终的经历使他变得多疑、突发强烈占有欲; 司闻对她的温柔不是像对宠物般只在心情好时施舍,他其实本就很温柔…… 是吗?是这样吗? 又是数秒,周烟站起来,抓紧桌布,理智全数瓦解,不能保持看似理智的假象,急切地问:“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纪凭生本来只是试探,看周烟知不知情,她这反应说明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烟的眼泪来得太快,不听脑子指挥。她攥紧纪凭生的衣领,把仅在司闻面前展露的失控情绪释放出来,近乎崩溃地说:“你在骗我!就算是,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不接受,好不容易因司闻的暴力离开他,现在为何要告诉她,他不是这样的,他是被很多人和事变成这样?他也有苦衷?他也不得已? 纪凭生看着她,他眼里除了心疼,还有唏嘘。 周烟很少情绪波动这么大,除了跟司闻闹掰的几次,便只有此刻。她不住大喊:“这是你编的!对不对?!” 纪凭生早经历过她这种震惊,也曾失控,现在已平和太多,他说:“是不是真的就要你去问了。” 周烟不信。司闻那么凶,那么狠,没有杀人如麻,也有叫人妻离子散。他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一直欺负她,怎么会有苦衷? 可他身上那些疤是哪来的?那些枪伤的疤,刀伤的疤,他从不提。 周烟迟疑了。 纪凭生的眼神格外坚定,对周烟说:“我没办法靠近他,只有你才能知道这部分真相。如果他真是正义的,而他未来也要做正义的事,我会帮助他沉冤昭雪—— “只要他是,他还在做。” 周烟松了手,震惊的情绪还没散,眼眶有些红,嗓子有点哑,喃喃道:“你想让我去试探他。” 纪凭生不这么认为,解释道:“我不揣着任何恶意,我只要知道他是,或不是。” 周烟懂了,起身离开。 她会去弄清楚,却不是为任何人。 * 周烟与纪凭生分开后去了司闻家,保安直接放行。 她跑到楼底又停下,看着拱桥形状的楼门,大厅左侧设有服务台,有物业工作人员在那里,朝九晚五为忘记带卡的住户刷卡。 工作人员埋首在柜台后,没看到周烟,周烟站了许久他都没察觉。 就这样,她止步于楼门,转过身来往回走。 司闻是谁有什么关系呢?除了名字是她最初明确问的,其余司闻从不对她讲,她也不感兴趣,不是吗?知道他的药瘾不是为缓解压力患上的又有什么关系?就能为他几次害得她进医院开脱吗?就能把自己送过去供他继续糟践了? 他可怜,她就罪有应得了? 不是的,逻辑不对,她没错,她该走的。 想着,周烟越走越快,额头、脊梁上都是汗。突然她走不动了,蹲在树下,张皇失措地咬住胳膊,任凭身体不由得颤抖。 待天渐渐黑透,她终于离开,仿佛从未来过。 是非黑白都已经与她无关了,她收了秦风的钱,她要赴秦风的约。 * 司闻听说周烟收了秦风的钱,要跟他出去玩一天,当时正在开会,直接把会议室砸了,把所有人轰出东升制药办公大楼。 他冲到周烟家门前,用力敲门,敲得隔壁住户骂骂咧咧地推开门,一抬头对上他那比刀刃还锐利的眼神,又熄火了。 周思源给他开门,仰头看他。 司闻很少走弯路,一直是别人为他让路,周思源也不会是例外,但程序中本该挥开周思源的手却没有动作,他甚至蹲下来,轻轻问周思源:“你姐姐在哪里?” 周思源停顿一下,反问:“你是毒草吗?” 司闻眉梢微动,不知是何意。 周思源没立刻解释,转身往里走。他没犹豫,跟进了门。 周烟住的小区是歧州最老旧的楼群,外头看着岌岌可危,里头也差不多,可她总能把它收拾得纤尘不染,让人舒坦。就像在他身边时那样,他家里、车里、药谷里,只要她去过的地方总是无比洁净。 司闻在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周烟,再回客厅,周思源已经坐在餐桌旁径自吃起包子,说:“姐姐出门了。” 司闻问:“她去哪了?” 周思源摇摇头答:“不知道。” 司闻要走,周思源又问他:“你是那棵毒草吗?” 司闻停住,转过身来反问:“什么毒草?” 周思源喝口豆浆,“姐姐说,她心里有一棵毒草,她把它拔掉了。” 拔掉了…… 司闻轻轻阖眼又睁开。 动作缓慢,幅度微小,没盯住他的人只以为他在眨眼,看不到眼睑掀起落下时难过在蔓延。 周思源还没说完:“我见过你亲她。你爱她吗?” 司闻告诉他:“毒草,应该只有毒,没有爱。” 周思源不懂:“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她呢?” 司闻答:“她拿走了维持我生命的毒液。” 周思源听不懂,司闻便解释道:“找不到她,我就会死。” * 今晚就要赴秦风的约,周烟早早来到秦风朋友开的一家Live House的包厢。楼上是私人影院,秦风放下一句“你等一下”就把周烟晾在了这儿。 周烟麻木地坐在沙发等待,望着圆台的眼睛看似平和,实则早已兵荒马乱。 她明知自己在做什么,却还是恐惧。 因为跟其他老板可以逢场作戏,跟秦风她要真迈出下海那步,不然她根本拿不到一分钱。 真下海,她又犹豫了。 以后真要张开腿,让所有人观览吗? 要在更多男人身下求一条生存之路? 她做不到。 她很讨厌自己这一点,明明早下海了,却因为只跟了一个人,就觉得自己跟那些真正下海的有区别,还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想着把完整的自己“献给”给爱的人…… 但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她在糖果是一个读过书的婊子,她特别新鲜,招人喜欢,但她自己很清楚,她根本摆脱不了名叫“传统”的控制。 她好像就是有一颗“传统”的脑袋—— 把毫无感情的思源接过来,为了他下海、接受司闻建议,用身体来换金钱; 跟司闻四年,他对她那么残忍,她却似乎好像爱上他了。 想到这里,她冷笑,终于承认了啊周烟。
第五十一章 司闻把歧州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秦风带周烟去的Live House,疯一样冲过去,不顾工作人员阻拦要去包厢。 前台瞥见他左手手背擦破,右手握金属高尔夫球杆,气势汹汹,不像好人,赶忙通知经理。 经理来得很快,一看来人是司闻,瞬间卡顿,气势大减。 Live House有司闻的股份,经理不敢得罪他,当即放行。 司闻的白衬衫在惶急行程下都未起褶皱,似乎理智尚存。但胸前领带扯开,就像不起束缚作用的锁链拴在脖子上,尾端躺在半遮的胸膛,又能看出来,他奔忙了一路。 电梯到了,拐个弯就是包厢,他直接推门进去,看到秦风衬衣半开,领口有口红印,而包厢卫生间门上有曲线分明的身影,浴室有水声,地上凌乱…… 他当场发疯,冲上去,抡起球杆,砸向秦风面前的茶几,玻璃哗啦碎一地。 秦风后知后觉,当即便慌不择路地逃窜。 司闻不给他躲的机会,把他按在墙上,沉着的神情是最后的理智:“谁让你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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