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在墙上的折断的影子移动,林向朔转入走廊另一头,他手上还举着手机,眼前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往前探了探脖子,试探着喊了句:“原总?” 林琅意把人扯进洗手间,将门重重关上,上锁,一气呵成。 时间也跟着停滞,缓了两秒,她才从侧身倾听的姿势转过头,看到面前的男人被她用领带牵引着微微躬下身,一句怨言都没有。 她撒开手,丝绸的材质上已经有了捏揉过的褶皱。 “原总,您在里面吗?”林向朔已经走到了门外,一门之隔的距离,他屈指敲了敲门,自我介绍,“我是林向朔,很荣幸能参加今晚的宴会,刚才送的礼物是代表公司的,我还有一份想代表我个人给您……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抽出十分钟,允许我跟您谈谈?” 林琅意背靠着门,那些敲门的震感透过门板清晰地传到她身上,就好像被人捏着小锤子在后颈处敲了敲。 林向朔要找原楚聿说什么根本不用猜,司马昭之心罢了。 她抬眼朝着原楚聿望去,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唇前。 对方依旧是清冷自抑的模样,他的瞳仁实在是太黑了,薄薄的眼皮敛着,幽深地凝着她,慢吞吞地将身前的领带重新塞进她的掌心。 第二次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弯下来,无可避免地靠近她,连呼吸都放轻,很小心地亲吻了她。 一点儿动静都没闹出来,他让她牵着系在他脖子上的领带,像是引颈就戮一般温顺地垂着头,温柔地厮磨着她的唇瓣。 摩挲了许久,他才用舌尖一点点挑开她的牙关与她纠缠。 听着林向朔局促紧张又祈求的话术让她此刻身体里那盆黑漆漆的墨水完全打翻,完全渗透入每一根骨头缝里。 林琅意恶劣地将脚步往后退了小半步,让自己完全贴着门板,然后收紧手里的领带,在手背上绕了一圈,更加过分地拉近他与他接吻。 林向朔那些低三下四的求人的话成了她此刻燃烧起来的火的助燃剂,她想起那句王尔德的“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关乎性,除了性本身,性是权力”,后脑勺渐渐抽紧了。 她的脑袋紧密地贴着门板,头发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她伸出另一条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手指短暂地插入他的短发,又顺着他的后颈一路摸到他发烫的耳朵。 气息紊乱间,她的余光看到他红得滴血的耳际,还要变本加厉地用指甲掐住耳垂,然后蓦地松开,在上面留有一个弯弯的月牙。 亲吻变调,他将手掌穿进门板与她的腰之间,将她往他身上揽,密密实实地拥着她。 换气时她偏了下头,耳垂上长长的耳饰“嗒”的一声甩在门上,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门外组织了好久语言的林向朔猛地停住了话。 他朝地上看了眼,门缝里,里面明明有光透出来,刚才转弯走进这条走廊时,也分明有一瞬间看到了朝着洗手间走去的影子。 他一晚上都在等一个单独交谈的机会,原楚聿什么时间在哪里,在干什么,他一直时不时关注着。 明明看到他朝着房子里走来了…… “原总,您在吗?”林向朔再次问了一遍,因为长久没有反馈,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了。 林琅意朝着台面上指了指,原楚聿此刻真的像是酒意上涌,偏白的肤色上浑然透出一层浅薄的绯色,就连抬起眼凝着她时眸子里也如含了水汽的云,雾气蒙蒙。 他见她提着裙子踮起脚要往上靠,先一步扯住她的胳膊短暂地摇了摇头。 不是拒绝,他当着她的面伸出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口处,指节一弯将领带扯松,然后沿着纽扣一粒粒从上往下解开。 紧实漂亮的身体在她面前像是画卷一样展开,他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带没有取下来,腰上的皮带依旧禁欲严苛地系着,这种颠倒混乱的反差场景让人很难停下来。 他将那件昂贵顺滑的衬衫翻面叠好垫在台面上,然后才将她抱上去稳稳坐好。 她看着他蹲下身去,他的手臂上还覆着一小块裙摆布料,手掌圈住她的脚踝,让她穿着高跟鞋踩在他肩膀上。 门口的林向朔久久没有收到回音,想走又不甘心,他确信自己看到了原楚聿进了房子,但现在这个黑洞吞噬所有声音的厕所让他不确定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原楚聿了。 一整晚,实在是找不到能坐下来单独安静交流的机会,出了房子回到高尔夫球场,原楚聿又会被许多宾客围住。 进退维谷之际,林向朔索性就在门口等着了,反正等里面的人出来就知道是不是原楚聿了。 是的话刚好能邀请他借一步说话,不是,那就当作他只是来洗手的。 总之,先守株待兔…… 门内,林琅意将两只手往后撑,不受控制地往上抬起脸,泪眼朦胧之间觉得头顶的光明晃晃地照下来,亮得人血液乱窜,她分出一只手勉强挡住视线,被难言的刺激激得紧闭上眼,试图压下生理性泪水。 高跟鞋摇摇晃晃地挂在脚上,已经有半个脚背露在外面,她想要勾起脚尖抵住鞋尖不让它掉下来,却又实在忍不住打直小腿。 混乱间她去抓他的头发,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听到了他忍耐的一声抽气。 她的心脏发飘,看到他朝她拖泥带水地瞥来一眼,眸光流转,拉长的眼尾也染上了些许粉意。 被她弄乱的短发被拨开,露出一处已不新鲜发红的伤,精细的护理让它看起来并不狰狞。 林琅意用手指在这道还未完全好透的疤上摸了摸,换来他又一次沉闷的喘息,钳住她大腿的手掌用力,不知道是喜欢还是讨厌。 漂浮之间,林琅意其实不太能再分出心神去倾听门外的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想着林向朔可能已经走了,而她也快到了。 手机铃声的响起让心脏都骤停,像是失控的风筝忽然被用力拽了一把,却叛逆地迎风而上,失重的感觉陡然冲上大脑。 不止,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吊儿郎当地响起,他问:“林琅意,你掉进去了?” 林琅意的喉咙口被堵住,下意识并起的膝盖被人变本加厉地禁锢,不让她躲。 她的脑子短暂地失神掉线了片刻,不受控制的震颤扩散到全身,左脚在他肩膀上扭曲一别,高跟鞋终于掉落,正巧落在他怀里。 脚踝毫无隔阂地贴在他的肩骨上,接触的皮肤滚烫,像是要将她灼伤。 林琅意拼命想收回身体的控制权第一时间去包里翻出手机按掉,可整个人像是断了片一样半晌都缓不过来。 那铃声悠长地奏着曲,绵绵不断。 “砚靳?”林向朔讶异,“里面是小意?” 程砚靳没挂电话,只将凑到耳边的手放下来,手机上亮起的屏幕朝外,上面赫然是“林小猪”三个字。 他皱眉:“你妹妹的铃声听不出来?” 林向朔的脸上却徒然挂上了几分尴尬和窘态,难怪里面一直不出声也不出来,原来是林琅意在里面。 她听见他说的那些话,要怎么想他啊? 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知道两人打照面会尴尬,所以才不出来的吧…… 林向朔像是吃了半只苍蝇一样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懊恼又难堪,连声无名无姓地对着洗手间说了几遍“对不起”,只想快点离开。 转过身,林向朔也不知道是在对程砚靳解释还是在安慰自己,打哈哈道:“我刚才看到原总往这里走,以为是他,所以过来了。” 话音刚落,他看到了程砚靳的眼睛拘挛了一下,他脸上原本那股懒散劲儿猛地收回,直起脸,眼皮却往下压,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向朔被他一瞬间几乎算得上是翻脸的神色吓住,差点咬到舌头。 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林向朔杵在原地呆了几秒,在这种阴森的冷场中忽地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程砚靳移开目光,面色冷凝地看向声音来源。 林向朔被这位妹夫吓得不轻,也只会顺着他的目光跟着往下望,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一只乌漆嘛黑的猫。 也许是因为大门开着,又或者是跟着程砚靳跑进来的,这只皮毛顺滑的黑猫欢快地沿着走廊一路冲进来,肉垫每一次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都踩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小猫熟门熟路地跑进来,直接拿脸刹在洗手间紧闭的门前,前腿一压,半翘起身,伸出一只爪子从门缝底下塞进去到处抓。 它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爪子在地上乱刨,恨不得跟着进到厕所里。 程砚靳的肩膀微微一颤,猛地将手中的电话挂断,铃声戛然而止。 落针可闻。 林向朔的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迂拙地站在原地,讷讷:“这不是原总的猫吗?” “原总的猫……”他慢慢地将视线从想钻进厕所的小猫身上抬起来,一寸一寸地看向紧闭的门,“小意的手机……” 程砚靳脸上的肉绷得僵硬,牙关紧闭,他将手机死死捏在掌心,就连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像是忍着亟待爆发的翻涌的情绪。 呼吸被死死压住,他的眼底仿佛滚动着翻江倒海的浪,死一样的寂静后,那些汹涌的神色终于像是潮汐一般退去,最后销声匿迹。 “服了你这只馋猫!”程砚靳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来,人却站在原地足足迟钝了三四秒,好似还没有抢回身体的控制权。 “林琅意刚才在外面喂了你点吃的,你这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跑来了?” 程砚靳僵直地往前迈了一步,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咳出了第一口奄奄的水,于是剩下的反应终于像是断线重连后慢慢正常起来。 他几步走上前,蹲下身,将疯狂刨门的小猫抱起来,斥责:“她上洗手间你也跟着?怎么,谁喂你口吃的你就跟谁跑是不是?小墙头草。” 黑蝶贝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尾巴乱摆,程砚靳横着手臂将它托抱在怀里,不甚熟练地摸着它背上的毛安抚它,说:“她很快就出来了,你急什么。” 扭过头,林向朔还呆呆地站在门前,程砚靳脸上的波动已然完全抚平,像是将一张揉皱的白纸重新捋开,压平了每一道折痕。 他冷静道:“你等错了,聿哥有洁癖,他如果要去洗手间,肯定去的三楼他自己房间的那个,不会在这里。” 林向朔怎么会怀疑出自挚友程砚靳的话,闻言觉得有道理,忙不迭地点头往后退:“那我……那我去三楼等他?” “嗤……”程砚靳冷嘲出声。 他嘲讽完人,仰起脸,左右小幅度地活动了下头颅,隆起的喉结在脖颈上分外明显。 往上看,奢华富埒的壁画印入眼帘,灯光晦暗,有一种腐烂的靡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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