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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宋芸抬手想要开门，林清淼连忙出声阻止：“妈妈。” 宋芸一狠心，带着林清淼躲进卧室，反锁上卧室门。 宋芸拿出手机递给林清淼：“这电话你来打。” 宋芸想，如果是林清淼打电话举报的，无论林思诚最后是什么结局，那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林清淼错愕地看了宋芸一眼，也顺势接过了她的手机，拨号盘页面，110 已经输入完毕，只等按下拨号键，外面的砸门声依旧清晰可见，没时间给林清淼思考，她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拨出键，听着听筒里的嘟声，林清淼瞬间感觉到来自心底深处的警告。 他要是知道是你打的，你就死定了，虎毒不食子，可林思诚是连禽兽都不如的男人。 “你好，这里 110……” 与此同时，医院的病房里，负责调查这起车祸的警官走进病房找到周鸿琛，周家在当地法律界和造船业权势滔天，颇有威望，早年周平津几乎垄断了全市的福船生意，他生有两子，长子周鸿琛在高校任教，一手创办名牌律师事务所，次子周怀仁，这些年外贸做得风生水起，黑白两吃，这次出事的便是周鸿琛的妻子和儿子，当局极其重视，整个流程都走得十分谨慎。 “周先生，我们怀疑这起车祸是人为导致，已经提取了您爱人的行车记录仪，设备损坏严重，现在数据还在恢复中，我们调取了沿途几个路口的监控，基本锁定了同一时间经过该路段的可疑车辆。” 既然来了，自然得拿出有说服力的东西来，副手递过来一张监控截图，“这辆白色的桑塔纳，两次出现的时间跟他的时速严重不符，我们怀疑它在途中有过故意停留……” “但是目前还缺少关键证据。” “你……好。”电话通了，林清淼听到接线员的声音后，不知道说什么，有些磕巴地说了句你好。 门外林思诚耐心耗尽，重重地踹了一脚门，整个单元几乎都能听见，林清淼捏着手机的手一抖，整个人的心都被拉下去了。 “小朋友？打错了？” 林清淼深呼吸，在宋芸的眼神鼓励下，缓缓说：“我没打错，我要报警……我爸爸杀人了。”
第13章 当时的林清淼被恐惧和疼痛包围，害怕占了上风，大脑完全宕机，以至于等到警察来了她家她都不太明白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以为宋芸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可是宋芸没有，她也没有。 伴随着林思诚落网，这个的案子的始末渐渐清晰，林清淼跟宋芸出席之后就被记者拦下，无数个话筒递到嘴边，摄影机镜头闪着红光，七嘴八舌的问题蜂拥而至，林清淼站在宋芸旁边，被人踩了无数次脚。 “请问你们怎么看待自己最亲近的人是个杀人凶手这件事呢？” “妹妹，你当时就在车上，你有没有阻拦过你爸爸呢？” “听说是你找人救了翻下山的车，那你当初有没有为这件事做点什么？” 林清淼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只能懵懂地回了一句，“我没想那么多。” 宋芸不想全家的私事被当作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领着林清淼走了， 走到半路林清淼的鞋被人踩掉了，她被迫停下来回头去找自己的鞋，一只手先她一步，扬着和蔼笑容的女记者像电视上的妈妈一样温柔地帮她把鞋穿上。 “谢谢。” “不客气，阿姨不问你问题，阿姨带了口香糖，你要不要嚼一嚼？” 一支绿箭递过来，林清淼再次说了谢谢，“我妈不让我吃别人给的东西。” “没关系的，阿姨有工作证，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女记者把挂在自己胸口的证件给林清淼看了，林清淼看着上面的红色印章，拆开包装尝了尝味道，薄荷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午后的太阳晒红了她的脸，也可能不光是晒的，还因为紧张，害怕，闷…… “我要去找我妈妈了。” “怎么办，你妈妈好像走了。” 女记者缓缓蹲下来说：“要不阿姨送你回家吧。” 林清淼被带上了女记者的私家车，她贴心地为她打开空调，问她热不热，她说完不热之后，车辆发动，女记者主动跟她聊起了天。 “你爸爸平常会不会给你开家长会啊。” “都是妈妈开。” “你爸爸主动去撞人家车的时候，你怕不怕？” “怕。” “你爸爸为什么去撞别人啊？” “不知道，好像接了个电话，电话里他也不愿意，跟人吵起来了。” “哦，那你知不知道你爸有一笔非法所得，法院判他悉数归还，车祸死了的阿姨就是那一场官司的法官啊……” “不知道。” 接下来的问题，林清淼几乎问什么答什么，她隐约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来具体是因为什么。 “你爸妈的关系好吗？” “他经常打我妈妈，但是关系好的时候，也还行。” “你对你爸爸做这样的事情，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很生气，因为是错的，也有点难过，因为他快死了。” …… 女记者将林清淼送回了家，还坐在她家楼下翻出了藏在驾驶座的录音笔，她兴奋地拨出一个电话：“我拿到独家了，今天回去加班写，明天就发！” 林清淼到家之后才发现宋芸没有到家，她没有家门钥匙，坐在台阶上等着，等到天彻底黑透了，才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 “妈妈。” 林清淼以为宋芸会拥抱她，却没想到她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质问她，“你去哪儿了。” 林清淼解释了来龙去脉，宋芸也没力气了，拿着好几个蛇皮口袋带着她进屋。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搬家。” “爸爸还会回来吗？”虽然她总是恨他恨得牙痒痒，却也喊了他八年的爸爸。 “回不来了，忘了他吧。” “我们呢？” “我们回来干嘛？” 宋芸带着林清淼连夜搬家，拎着大包小包坐上客运汽车去了外地，林清淼靠着大巴车，看高速路上的风景的时候在想，那个男孩活下来了，真好，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是不是？ 母女两人都没想到，搬家之后的生活并没有如同想象中一样变好，一篇《恶魔一家亲》的稿件发布在报纸的头版头条，笔者声称采访了 0513 案凶手的家属还有周围的邻居，将林清淼的话改头换面，稿件里的林思诚，跟妻子关系极好，每次邻居见了他们都笑盈盈的，妻子从来都只当着外人说好话，从来没吵过架，女儿也很爱他。 还有一段对话将林清淼推上风口浪尖。 “我爸爸虽然做错了，但是他依旧是我爸爸。” “他的妈妈死了，就要赔上我爸爸的命吗？” “我很爱他，希望他能活下去。” 宋芸问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林清淼说了无数遍没有，宋芸说记者怎么可能撒谎呢，林清淼哭着为自己申辩，但是没有用。他们被舆论定性成相亲相爱的杀人犯一家亲，从此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愤怒的民众恨不得把他们撕碎。 “我们能重新写一篇稿子，说报警的人有我们吗？” “你以为人家会说什么？大义灭亲？人家只会骂你养不熟的白眼狼。”宋芸否认。 网民是不讲道理，也没有功德的，最容易被煽动到破口大骂，也最容易如潮水一般涌来后退去。 可那几年林清淼只要一说自己是谁，就会被人孤立，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交朋友的权利，一心只有学习，她听说学习改变命运，终于在高考那年考上了厦大的法律系。她偶尔还是会在网络上偷偷搜索当年的新闻，再一次见到周靳的名字，是在当地的高考捷报上，周靳的名字后面，跟着沉甸甸的北京大学。 林清淼一眼就从那张合照里认出了周靳，长大之后的他，有一双跟他妈妈一模一样的眼睛。 知道他过得好，林清淼松了一口气，她在大学里努力让自己沉默，穿不显眼的衣服，不参加集体活动，在人群里隐去自己的身影，为了赚钱帮人代课，代答到，写学期作业。 “我不写期末作业。”林清淼赚钱也有自己的原则，“只代平常作业的论文。” “我们这个就是个平常作业，我跟你保证。”那个通过群聊添加她的男生说。 林清淼让对方给自己截图证明，对方发来一个群公告的截图。 她选择了相信，却因为这场举报失去了保研资格。 资格被取消后，林清淼去找当初找自己写论文的人，找到那人上课的教室，再看到他本人，才发现这人其实经常来他们班找他女朋友。 而他女朋友正是顶掉林清淼名额的那个人。 “林清淼，你学习成绩那么好，不用保研也能考上的。” 可是她这次有了记录，考研也会受影响。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女朋友求我，而且你不也收钱了吗？” 林清淼坐在操场上喝了一件啤酒，都去他妈的吧…… 学校里交换生项目的易拉宝就倒在她旁边，她半梦半醒间又有了新的想法。 林清淼查了香港学校的申请条件，一起兼职的人说她疯了，他们这种家庭条件的人根本不配去香港，肯定会被碾成渣的。 林清淼不信。 她想去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这一次她不想再做总是倒霉的林清淼了，到香港的第一天，她就给自己换了个名字。 孙桃，灼灼桃花的桃。 再遇到周靳，在香港的夏天，紫荆花开，天气闷热，天光发白，她兼职的 7-11 能看到海，原本她是学生签证，按规定不能工作，但林清淼刚巧帮了这家店的一个主管，那主管让她不跟任何人说自己的学生身份，少跟人有交际，到点来，到点走就行。靠岸的轮船偶尔发出悠长沉闷的汽笛声，林清淼上晚班，刚刚把临期的三明治都装进垃圾袋里拍照，正把照片发在工作群里。 门口的欢迎铃响了—— “你好。” 穿着老头背心黑色工装裤的周靳走进来，他个子高，进门还偏头躲了躲挂在上面的雨伞，重叠的矿泉水箱挡住了他的脸，只能听见人的声音。 “水放哪儿？”他说的普通话。 林清淼连忙走出来，“放地上吧，一会儿我来理。” 听她说普通话，周靳多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林清淼愣在原地，他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发呆。 “你……不是香港本地的吧。”林清淼主动问，周靳没回答这么隐私的问题，只是弯腰把地上有些挡路的水箱往旁边挪了挪。 他一用力，肩头的肌肉便绷紧，店内的吊灯白光映得他看上去皮肤光滑，简单的动作也让人觉得荷尔蒙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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