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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枪 作者：椿山 简介： 初遇，她是底层便利店员工，住廉租房，吃紫菜包饭，开朗大方，肆意生长。他是自我放逐的二代，一穷二白，穿着老头背心开货车帮便利店送货，阴冷寡言，颓废潦倒。 维港早春，林清淼请了他一杯莫吉托。 他们在狭窄窘迫的出租房里接吻，在台风天帮流浪的小猫做窝，在太平山顶大喊去他妈的世界。 风暴最烈情到浓时，单人床的床单被拧出旋，她在他耳边低语：我孙桃爱你一辈子，周雨生。 可惜她不是孙桃，他也不是周雨生。 * 隔了三年律师事务所面试间再见，周靳指着她简历上的名字问：“林清淼？” 她盯着他的姓名牌答：“周律，你听说过cosplay吗？”
第1章 “你是来面试的林清淼吧？” “我是。” “跟我走。” 林清淼进电梯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楼层引导，恒天律师事务所的牌子从一众科技和医美公司中脱颖而出，极为显眼。阴天，高层写字楼的全景落地窗阻隔着高空的乌云，刚刚从地铁站走过来，林清淼本来出了一身汗，楼里空调温度低，周身的闷热感被强力的冷气带走，她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这家律所不算红圈，但资本市场业务的业务质量、数量和收费规模都不输红圈，在南城的总部起薪也十分就可观，也有不知名小道八卦把恒天默认为部分红圈所的“跳板所”。 电梯轿厢空间不算大，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上升，一路未停，整个空间里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旁边一身职业装的应如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林清淼，白衬衣黑色工装裙配一双老土的黑色皮鞋，右肩挎着一个帆布袋，勉强算得上干净，纯素的一张脸看上去寡淡无味。她阅人无数，一眼就觉得这人没戏，连寒暄都省了，任由尴尬的气氛蔓延。 四十楼，恒天律师事务所。 林清淼进门之前做了两个深呼吸，她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办公区，玻璃隔间内都装了百叶窗，只能从缝隙间窥见些许陈设，公共区域放着一排进口的咖啡机和打印机，角落的沙发有员工抱着电脑低声讨论，林清淼略带羡慕的视线越过他们，从四十楼的高层望出去，黑云压城，轰隆作响的雷声跟近日的经济形势有得一拼。疫情之后工作太难找了。 会议室里等着的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林清淼目标明确，她没有跟人攀谈的心思，提前把手机调了静音，在脑海中预演有可能发生的情景。 “各位老师好，我叫林清淼，今年二十六岁，本科毕业于厦门大学法学院，在校期间参与过“理律杯”全国高校模拟法庭竞赛，并且代表学校进入决赛，拿到了二等奖仅次于北大的成绩，并顺利在大四的时候通过了法考，在校期间保研北大，但是因为个人原因放弃了入学资格，去了香港大学继续……“ 林清淼脑海中冒出自己故作冷淡的声音。 “为什么不去北大？什么个人原因？” 因为公示期间被举报了。 这是扣分项，还不如不提保研，她微捏拳，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笔，重新在意念里整理措辞。 “各位老师好，我叫林清淼，本科厦大的，研究生港大的，今年二十六岁。” 她继续模拟面试官问问题：“看你简历前年就毕业了，去年为什么没有参加应届的春招和秋招？” “因为我妈妈身体需要人陪护，没办法参加系统的工作。但是我有看很多案例，也一直在看网课还有相关的新闻，没有落下过学习……” 又预设了几个问题之后，有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叫了一声林清淼的名字，她拿着自己的简历走进会议室，五个穿着西装的人在空旷的面试间里坐成一排，三男两女，听了她的名字都在一堆纸质文件里翻找着她的简历。 她紧张地谁也没看，毕恭毕敬地走到屋子正中间的椅子旁边站着，不敢坐。 “请坐。”左手边的女律师轻轻抬手。 林清淼这才坐下，她下意识低头看着地面，勉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挤出一个微笑，抬头正准备说出刚刚准备好的腹稿，却没想到对面坐在正中间的人也刚巧在此时看向她。四目相对，空旷的面试间，林清淼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流都涌向一处，大脑缺氧，她试图说话，唇边的肌肉却不受控制。 毕竟人生没有一堂课会教人如何面对不欢而散、还当了自己面试官的前任， 有人递台阶：“介绍一下自己？” 她硬着头皮，勉强出声，声音里带着只有自己能够察觉的抖：“我……老师好。” 刚刚让她坐下的女律师说：“这儿没老师，可以放轻松一点。” 林清淼豁出去了，视线故意避开中间坐着的人，装不认识。 “各位律师好，我叫林清淼，本科毕业于……” “林清淼？” 中间的人没打算配合她装，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林清淼被迫停下说话直视对方，余光瞥见了他面前的姓名牌：周靳。 “你确定你叫这个名字？” 林清淼故作镇静：“周律，您听说过 cosplay 吗？人这辈子其实可以有很多名字……” 他看着她，语调平缓，不怒自威：“回答我的问题。” “确定，身份证和户口本上，都叫这个。” 周靳捏着手里的笔在桌上点了下：“我有个……认识的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叫孙桃，是你双胞胎姐妹？” 不是朋友，也不是前女友，他用认识的人称呼孙桃。林清淼的心像挂了秤砣，沉重地压住胸口所有的空气。不过她没想到他能在此时肆意发挥到这程度，这么正式的场合，直接开口问跟面试无关的问题。 “那我可能得回去问问我妈当初是不是生了两个。”林清淼假装听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用尽毕生智慧开了个玩笑。 他看着她，轻飘飘丢下一句：“哦，问到了麻烦你转告她，她欠我的钱是不是该还了。” …… 林清淼踏出面试间就知道这最后一根稻草也没了，但她也能理解，按照她当初的所作所为，周靳不当面骂人已经算有素质了。 出了面试间径直走向电梯，身后犹如追着洪水猛兽，等电梯下到一楼大厅林清淼喘过气来，巨大的落地窗外，这场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路上看不见什么行人，马路上的车流移速缓慢，这栋大楼离地铁站有一段距离，这会儿一楼大厅的门口等了不少人，林清淼毫不犹豫地走进雨里。 保安叫住她：“这会儿下得最大，你不跟他们一起等一会儿小了再走？” “不了，谢谢。” 地铁隧道的风呼啸而至，吹得林清淼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晚春的气温还没上来，雨水浸透了全身的衣服，湿润的布料贴在她的皮肤上，冷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水流从头顶往下流，她站着的地方不一会儿就积了一片小水洼，路过她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在看她。 她忽视了周围的眼神，旁若无人地上了地铁车厢，跟被暴雨淋湿像个落汤鸡一样走在路上比，她更怕在这种时候再见一面周靳。她深知自己是时代洪流下的沙尘，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国内的就业环境原本不会这么糟，大部分的行业都在裁员，连部分国企都发布了停止招聘的内部文件，她在这段时间还面试了另外两家律所，环境相似，都是一些非诉的批量案件，态度差，工资低。还有一个公司法务助理，面试官问了不少上市相关的问题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原本恒天是她最后的机会。 一个小时后，林清淼打开家门，她住的是城边的棚户区，前两年就已经通知了这一片要拆迁建游乐场，只不过一直没动工，租金便宜，房东一开始就说明了通知下来随时都得搬，她图便宜和离医院近，还是选了这。 洗了澡换完衣服后，林清淼脸上一凉，她都不用抬头看，就弯腰下去习以为常地把塑料盆放在漏雨的地方接水。洗完了今天穿的衣服，套了件优衣库打折买的格子衬衣。手机不停地响着群消息，林清淼从冰箱里拿出土豆、里脊肉、西红柿和鸡蛋，又在几个常漏雨的地方放了碗，勉强在水帘洞里做了两道菜。 群消息累计到了 99+，等米饭熟的过程里，林清淼把消息滑到顶，筛选出来三个中意的信息： 网友 1:有没有人接急单啊，一个小时之后到人民医院，帮我拿个报告，我人也在。 网友 2：明天上午九点，血液科找人，陪六十五岁的老人，限女生，开朗大方会聊天的来，两个小时一百五。 网友 3:星期六住院部，帮忙办一下住院手续，只需要办手续，还有把住院的病人送上车，一次一百。 她分别添加了这三个人，给他们发去了自己的照片，要急单的那位私聊了她，给了五十的订金，让她一个小时之后医院正门口见。 简易的电饭煲指示灯一跳，林清淼把做好的饭菜放进便当盒里，她换了凉拖鞋，从门后拿了一把雨伞出门。平日里十分钟就走到的医院今天走了二十五分钟，她熟练地走进住院大楼，跟护士站的护士打过招呼后，进了病房。 宋芸躺在床上看电视，病房里除了宋芸，还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 “今天下暴雨，没来得及出去买菜。”林清淼找了个椅子坐在床头，准备给宋芸喂饭。“今天凑合吃了，我明天给你炖排骨。” 宋芸正要说话，隔壁床的新来的病人家属开了口：“宋老师，这是你那个港大研究生毕业的女儿啊？这么漂亮啊。” “是啊。”宋芸客气地笑，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林清淼，她随了那人的长相，眉宇都带了些许英气，面相冷淡，每次给她送饭都是一副表情，平常脸上看不见什么笑容。 不知道宋芸跟旁人吹嘘了什么，林清淼有些尴尬。 “高材生在哪儿上班啊？” 她打开饭盒的动作一顿，又不受影响看着对方，没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我学法的。” “学法好啊，当律师，工作体面。” “她从小到大成绩都好，不用我操心。”宋芸喜欢在人前夸她，林清淼知道这是她妈妈在精神和情绪层面对自己的补偿，从小到大，在大多数人眼里，宋芸都是体面人，老公进去了，自己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这么多年也没再嫁。 “我一会儿有事儿。”林清淼看着时间，从住院楼走到门诊大楼要步行五分钟，她不想迟到，“晚点再过来，吃完你把饭盒放在床头。” “刚来就要走啊？”隔壁床的家属问。 “她忙。”宋芸帮她说话，笑得和蔼，“年轻人，是这样的。” 林清淼习惯了她妈面对外人时的做派，起身离开病房，她脱了雨靴裹上塑料袋放进包里，拿出备好的帆布鞋换上。走出医院住院大楼时候，已经是这天的黄昏，雨停了，乌云散去，太阳将余晖洒进住院大楼，不远处的楼宇轮廓清晰可见，林清淼不受控地想到了周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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