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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律所，周靳付了车费下车，林清淼跟在他身后，保安问他们是哪一楼的，工牌拿出来看看。 周靳直接熟练地拿起来访登记本，在上面写下周靳两个字，他写的连笔，看上去颇有气势，书写习惯里透出来的张扬，很吸引人。 保安指着林清淼：“你看什么，你也写！” 林清淼握着周靳刚过用的那只笔，他们俩的名字第一次并列，是律所大楼的访客登记薄。 到了律所，林清淼飞速走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坐下就开始忙。她盯着屏幕，跟所有步入职场不久的人一样，她觉得工作大于天，人生的价值就体现在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保质保量准时准点地完成工作，上级的每一次鼓励都能给她的注射强心剂，工资的按时到账，社保医保都能给她一股安定生活的安全感。 很多年后，林清淼在深夜路过 CBD，看着高楼上亮着的灯，总是会想到在恒天度过的夜晚，那时候她经济独立财富自由，做了一个又一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她像每一个在职场激流勇退的前辈一样，恍然间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为了自己。 此时，二十六岁的林清淼还浑然未觉坚持和努力的力量有多强大，它支撑着脆弱、艰难的她，让她在被生活的巨浪冲击过无数次之后依然站立。 周靳从自己办公室里拿了电脑出来，本来今天去酒吧就是肖凯临时组的局，听说了前几天他爸过生日，怕他心情不好，特地找他放松放松，周靳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每年一到国内大大部分人都不工作的时候，就约上肖凯他们出国躲一躲，越过太平洋的大洋彼端，也有外国人说上几句不正宗的新年快乐。肖凯每次都把这些热情尽数挡了回去，都知道周靳受不了那股阖家团圆的热闹气，对他来说过于残忍。 他早已经习惯了肖凯在他面前的浑不吝，对丛夏自然也多些关照，至于林清淼，她是他当初选中要一起朝前走的人，他这一生只需要一个伴侣，如果不是她，他宁可不要。 可人都是矛盾的动物，他知道自己的情感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他想要林清淼，想要她的坦诚和依靠，偏偏又享受她推开自己，学会成长。 他像在教小马走路，怕小马走不稳，也怕小马走太远。 人都会有情绪，周靳在意的是情绪退去之后，内心涌上来的直觉，想见到她，想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想看到她的眼睛含笑，也期待碰上她泪眼朦胧， 不管不顾地冲进他的怀里，这对周靳来说，是一种瘾，戒不掉。 周末，去团建前丛夏特地邀请林清淼去她家吃饭，林清淼出发之前抽空给宋芸洗了个澡，护工帮忙她扶着宋芸的身体，宋芸病了这么久，这不是她第一次给她洗澡，但只有这一次，林清淼认真观察起了宋芸。 她发现素来爱美的宋芸原来也在这段年岁里长出了沟壑一样的皱纹， 皮肤也再也不像过去一样有弹性，过去的宋芸是真的美人，一身旗袍，走在巷子里，裙摆摇曳，能吸引走大半的目光。 她轻柔地帮宋芸擦拭着每一处，想象着自己小时候，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猜测，她也曾经爱过作为新生命的她，给她洗澡，喂她吃饭，教她走路……只不过后来变了，差劲的夫妻关系换来差劲的亲子关系，那些需要咬牙坚持努力才能活着的岁月，林清淼不怨也是不可能的。 人真矛盾啊。 林清淼想，常年照顾病人的人，总是会那么几个瞬间冒出几个邪恶的念头，要是这一切能结束就好了，可又会忍不住设想，万一真的结束了，这世界她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我最近在打基础，在律所待着的时间多，护工阿姨来的时间比较长。” “有新同事，得跟新同事好好处一处。” 毕竟上班不是上学，关系不好就会影响工作，况且丛夏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律所下周要去团建，我跟阿姨定好你的食谱，抗抑郁的药不能减，要按时吃。” 林清淼自言自语，宋芸没有恢复，阿姨看在眼里，在她眼中，林清淼已经是极好的女儿，有耐心，有责任感，可遇不可求。 给宋芸洗完，林清淼收拾了自己，给丛夏在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按照她发的定位坐地铁过去。 刚到家，还没穿上鞋套，丛夏连忙冲过来换鞋：“陪我去逛个超市。” “你还请了谁？”林清淼问。 超市里，林清淼看丛夏停留在红酒柜前，每一个价格标签上的数字都让林清淼觉得，太贵了，只是一瓶酒而已。 丛夏拎起一瓶四位数的红酒说：“这喝的不是酒，喝的是人情世故，我哥说那翻译周律也给了指导，帮我约他来家里，我跟他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多不合适，干脆叫上你和宋灿阳了。” 两人回到家，门口已经堆了不少超市的袋子，林清淼一个一个拎起来，发现都挺沉。 “都是你买的？” “对啊，聚餐么，什么都买了一点。”丛夏选了几个轻的拎，剩下的几个袋子都留给宋灿阳了，宋灿阳今天穿得跟平常很不同，走日系阳光大男孩路线，他随手拎起来一个袋子跟丛夏感叹：“你这个西瓜得有二十斤吧。” 丛夏回他一个微笑。 林清淼总觉得他们俩关系有些过于自然而然，宋灿阳在律所也经常帮丛夏洗前一天喝了水的杯子，冲咖啡，难不成真的是一对？ 林清淼一边想着，把每个袋子都拎出来，全是一次性包装盒里全是熟食，各式各样的，甚至还有麦当劳套餐。 “聚餐吃外卖？” “总比炸厨房好吧。”丛夏喊宋灿阳，“除了西瓜，第二重的东西在哪儿？” 宋灿阳拿过来，林清淼一拆，是一套花纹雅致的餐具。 “给你们一个任务。”丛夏说。“把他们从外卖盒子里装进洗过的餐具里，等会儿我那个朋友来了，就说是我们做了一天，特地感谢他的。” 林清淼没忍住唇角一勾，宋灿阳已经洗碟子去了，林清淼也过去帮忙。丛夏给了林清淼一个新围裙，让她带在身上试试，又给了宋灿阳一个。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来，温暖带着客人进来，林清淼毫不意外地看到周靳，他穿得很休闲，同色系套装配运动鞋，手里拎了一个木箱，看上去很像带的红酒。周靳的目光在林清淼和宋灿阳之间淡淡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的同款围裙上。 “这围裙挺特别。”周靳把带来的红酒放在桌上，这是他进屋说的第一句话。
第40章 林清淼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丛夏给她的围裙，好巧不巧，丛夏一惯保持自己的公主审美，连逛美团超市随手加进购物车里的围裙都是一对 hello kitty，宋灿阳没听出周靳话里背后的意思，反而真的以为周靳是在夸这个围裙，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太好意思一直穿着粉色，脱下这条围裙，下意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周律好。” 周靳的历史成绩好，名气也有，他爸在这一行的地位在南城举足轻重，就连以外去世的法官妈妈也在体系里有着极好的口碑，逝去多年，依旧有记挂着她的人，每年清明，协会都会去他妈的墓地献花。 宋灿阳进恒天之后就知道他，只不过可惜哪怕同在一家律所，他并没有机会进周靳的项目组，都说周靳是禁军总教头，他还是有些怕。 周靳保持礼貌：“你好。” 丛夏拿起被放在餐桌上的红酒，吱吱了两声：“周律财大气粗的，怎么不给我带两瓶茅台来？” “你谢谢我，还是我谢谢你？”周靳知道丛夏在跟自己贫嘴，“这就是你准备的大餐？” “我保证好吃，色香味俱全！”丛夏给周靳拉开椅子，开始分配他们的座位。她肯定不想跟周靳坐一起，吃个饭能噎死，但是毕竟是主人，也不能太怠慢，干脆让林清淼跟周靳坐主位， 桌上没放饮料。丛夏提议：“这个红酒现在醒也来不及了，我们喝可乐吧。” 虽然说是感谢的饭局，但四个人互相并不算熟，他们三个人好歹还有个小群，周靳往哪儿一坐跟领导似的，林清淼尽可能不抬头，闷着头吃自己面前的那盘笋。 周靳挑起一块鸡翅，咬了一口后抬头，看着丛夏问：“你这个鸡翅怎么做的？” 丛夏扭头跟林清淼求救，她哪儿会做鸡翅。 林清淼帮丛夏找补：“鸡翅就是料酒、黑胡椒粉、生抽老抽蚝油……先腌了，然后过上淀粉，烤箱烤的，最后出烤箱之前刷蜂蜜。” 她做饭做得多，但是只会做自己会做的菜，至于麦当劳的鸡翅具体是用的什么配方，那应该只有麦当劳的人知道。 她说完这话，宋灿阳一脸欣赏，“小淼看来平常在家很擅长做饭。” 林清淼内敛地笑了笑说：“不是很擅长。” “哦。”周靳打断他们的你来我往，脸上表情看上去不太乐观。“你们很熟吗？” 他在点宋灿阳对林清淼的称呼。 “我跟着丛夏叫的。” 林清淼怕宋灿阳尴尬：“叫什么都可以。” 丛夏在心里感叹林清淼真是来拯救自己的家的菩萨，对着周靳谄媚道：“味道还行吧？” “还行，就是跟楼下麦当劳的鸡翅味道差不多，像从一个锅里出来的。” 林清淼帮忙解围：“那看来我们水平还行，能做出来麦当劳的朋友。” 丛夏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 周靳又扫了一眼桌子上其他的菜。“那剩下这些是……太二酸菜鱼的朋友，川湘人家水煮肉片的朋友，胖哥两肉蟹煲的朋友？” 丛夏知道自己露馅，也不再找林清淼解围，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对周靳说：“打住，打住。” “就是请您来家里吃个便饭，诚意有了，技术不太行。”丛夏说，“凑合凑合，能吃就行。” “下次我哥给钱，新荣记、 京兆尹您随便挑。” 周靳也没再跟丛夏较真，他难得看林清淼跟旁人有接触，她过去不爱交朋友，他也没有见过她任何朋友。林清淼有些诧异周靳总是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看得她不太自在。 “你们团建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准备。” 丛夏很感兴趣：“有什么奖惩吗？” “恒天的传统不少，这次可以见见。” 饭后，周靳有事先走，丛夏留宋灿阳和林清淼玩儿了会儿游戏，途中说起八卦，丛夏小道消息多，直戳了当地问林清淼：“你是不是得罪应如了？” 林清淼：“算不上。” “感觉她对你意见挺大的，我听他们组的实习生说，她到处说你走后门进来。” “我换组之后跟她没什么接触了。” “反正你小心着点。” “我跟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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