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姜既月忍不住用脚在餐桌地下勾他, 像是个引人沉沦的女妖精。 “陆教授你好凶啊。”低声缱绻,似是埋冤, 实则娇嗔。 “够了。”他眉头微蹙,太阳穴突突。语气虽说强硬却也温柔,带着沂水春风的正气。 旋即,起身靠近,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姜既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弄得一惊。 但他的动作却丝毫不粗鲁,靠近耳边温柔道:“在车里等你。” 拿上公文包便落荒而逃,只留她一人陷在沙发里。 眼神呆愣,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人就已经退后两步。 她脸上洋溢着笑,变得分外嚣张:“陆绥,你昨晚可不是这个德行。” 只剩背影的陆绥耳尖通红,听到这话,还不胜被绊了一跤。 她嘲笑的声音愈发得大。 原来他吃不惯这套,姜既月又找到陆绥的一个破绽,暗自记在心上。 她在卫生间里看到了自己的衣服,这些都被陆绥洗干净烘干好了。 不由得脸红,应该是自己昏睡的时候他亲手洗的。 陆绥家没有化妆品,她包里也只有简单的气垫和口红。 匆匆忙忙画了个妆,她就下楼了。 宽大的卫衣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奇怪,反而有种男友风的率性。 手机突然收到了一则微博推送【惊!江跃集团董事长和高管深夜幽会,豪门婚变,小说走进现实?】 她的心脏骤缩,怀着忐忑的心情点进了这条推送。 瞳孔放大。 那个被马赛克遮挡的人,正是她的父亲。 她粗粗的扫了一眼全文,整篇报道指向的负心汉就是姜汝城。 【原配妻子去世后不到一年就迎娶公司高管掌控大权,推出了一系列血洗高层,雷霆手段,私生活混乱。】 就是这几个关键词支撑着整篇报道。 真假参半,但这篇看似是夸耀姜汝城手段高明的文章实则带着满满恶意,面誉背毁。 她起初以为这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商业竞争手段,直到在这篇文章中看到了她母亲的名字。 这篇文章细数母亲生平,是如何从工厂逐步扩大流水线,直到建立了这个化妆品王国的。 那是客观的不带任何偏见的平铺直叙,但却痛彻心扉。 她没有完成自己伟大的事业蓝图,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知为何视线就模糊了。 姜既月现在要马上回到公司。 那是母亲毕生的心血。 此前她在和父亲较劲,和他们有关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自己不能放任母亲的理想付诸东流。 她在挡风玻璃外与陆绥对视,明明只有一窗之隔,她却转身离开,打了一个电话:“陆绥,我家出事了,我得赶紧回去” 陆绥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焦急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此刻的他没办法直接抛下讲台下的几百个学生,不管不顾地去到她身边。 姜既月用稍显放松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的,你快去上课吧别担心。” 这件事也不方便陆绥出面。 “等我下课来接你。”退而求其次。 陆绥不想在她需要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 “好。” 她回答得勉强,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公司会乱成什么样子。 对此毫无把握。 姜既月打车直奔江越集团所在大楼。 但却被拦在了门外。 大厅前台很是温柔:“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姜既月后悔当初没有借着大小姐的势头,来这儿多刷刷脸,导致现在公司门都进不去。 她还大口地喘着粗气,回答着:“我是来找你们姜董的,我是姜既月。” 以为自报家门总是能让进了。 没想到前台依旧不让,或许因为网上舆情发酵有关,整个公司人心惶惶,出入管理变得更加严格了。 “我们姜董现在不在,有事请预约,不然我就叫保安了。”她的声线明显变得严峻。 姜既月见状连忙摆手:“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 她给姜汝城打电话,只有关机的提示音。 不信邪,又继续打了几个,还是没接。 她只好给崔艳琳打电话。 没过几秒对面就接了,语气分外温柔:“喂,芽芽,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姜既月声音依旧是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公事公办:“我爸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在公司门口,不让进。” 简短的对话,一点都没有想要继续下去的余地。 “你爸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来墓地找我。”崔艳琳苦笑着回答,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姜既月先是心惊,她在妈妈墓地干嘛?最后变得平静,她不可能干出饶人安息的事。 她用最快地速度赶到了那片寂静之地。 白色鲜花锦簇,大理石上没有虚无腐烂的刻痕,一切都神圣不可侵犯。 山间雾气稀薄,澄澈。 那个女人站在那个石碑前,一身黑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全部。 看到姜既月的到来,她的神情变了。 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喜悦,让那一刻脆弱的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最后崔艳琳笑得更加大声,笑声愈发悲戚,是一种极度放纵,像是从监狱中求得解脱的空虚感。 “春雪,我总算解脱了。”她的双手不似少女的柔嫩,有些干枯,慢慢抚摸着石碑上的英容笑貌。 姜既月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到底发生什么了?”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些奇怪举动的缘由。 崔艳琳转身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严肃地对她说:“你先看,我慢慢和你说。” 这份文件上面赫然的大字“遗嘱。” 这是她母亲留下的遗嘱。 她双手微颤,接过这份遗嘱,细细地看起来。 在她一边看的同时,崔艳琳也一边说:“芽芽,网上的新闻你应该都知道了,这些都是我让人发布的。我和你爸离婚了。” 姜既月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震惊,一切早有预兆。 遗嘱上将她母亲名下的江越集团的全部股份都交给了崔艳琳。 剩余的不动产分别交给了姜既月和姜且之。 她粗看这份遗嘱和之前的那份并无两样,只能说母亲眼瞎,信错了人。 “你父亲他不喜欢女人,当初和你母亲在一起只是为了她手里的工厂。当初你母亲还傻傻的以为自己遇见了真爱,可笑,这一切都是假的。江越集团是我和你母亲一起打拼出来的,你父亲所付出的微乎其微。但却因为那一纸结婚证,他可以平白地分到一半财产,股份增值部分作为夫妻存续期间的共有财产,太便宜他了。” 她的眼睛冒出冷冷的寒光,笑得瘆人。 “但是他自己没有本事,需要我,所以我就忍着恶心和他结婚,不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吗?就在他沾沾自喜时,慢慢瓦解了稀释了他手里的股份,让他彻底失去决策权。” 眼睛里的神采奕奕是她不曾见过的。 颇为厌恶地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他在一周前的例会上是多么可笑,他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决策,培养理想女性消费者的认同,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割韭菜,采取大规模的营销战略,不提升产品质量。这些理念与你妈妈的理想背道而驰,这也是他加速自己灭亡的原因。” “他这人太精明,反倒成了掣肘。”崔艳琳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她的眼神狠辣,没有一丝怜悯。 “这些我都会交到你的手上,没有你弟弟的份,那是因为我和你妈妈都相信你。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她看向姜既月,眼神是无言的温柔。 不说姜且之一个理工男对化妆品不感兴趣,正是因为他父亲,骨子里无法湮灭的大男子主义,也不会把公司全权交给姜既月。 崔艳琳的卧薪尝胆都是为了她。 “没准儿,你爸还会把公司给外男。”崔艳琳一脸鄙夷,好像提到姜汝城她都会反胃一阵。有段时间,他提拔的男下属都不堪重用,但他仍然一意孤行。 姜既月怔住了,她的耳边只剩下山风的白噪音,仿佛已经听不见一切的声音,灵魂都有些失重,但又好像被风绕开。 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雷击木。 此刻心脏碎裂,就同这木材一样,自上而下,顺着纹路完全裂开。 “你觉得这样就对我公平吗?”她用一种极为复杂地情绪吐出这句话。 极为难堪地忍着泪水:“你们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好荒唐。” 她笑着哭出了声,先是低低地呜咽,随后大口地喘气,脸上挂着苦涩的笑。 “我总是被一种厌腻感折磨着,这就是一场噩梦,这场噩梦让我把一切委屈都发泄到你身上,居然还一声不吭。” 她的世界好像就是靠荒唐支撑起来的,自认为罪孽深重的人实则最清白,自认为最清醒的人才是最混沌的那一个。这比痛苦更令人折磨。 “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你这样只会让我从今以后都陷入无限的愧疚。” 天空中飘的细雨像是母亲哭泣的泪水。 “对不起,比起残忍、难过、绝望、肮脏和痛苦。我只想让你先看到干净的东西,但却事与愿违。”崔艳琳对着姜既月说,看向地却是江春雪。 “是我才最该死。” 她彻底崩溃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崔艳琳和姜汝城的婚姻只为了争夺股份的幌子。 那个曾经自己无比敬重仰慕的阿姨,居然是为了她,为了能在她那个心狠手辣的父亲手下,争出一片天地。 内心只有无限的懊悔,这些年里自己的冷眼、无数的恶语相向,在脑海中不要命地浮现,曾经毫不顾忌向着她的尖刀,如今都朝着自己。 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她的痛苦分毫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多,不仅要面对挚友的离世,还有世人的不解甚至谩骂,步履维艰。 姜既月望向她的眼中带泪,那是比痛苦还要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你原本可以好好地享受生活,同往日一般,去南非看动物迁徙,去埃及追寻尼罗河的汛期,踏上南极的无人之地。 她的体内流淌着的是冒险家的血液,怎么可能安居宅院,做腐烂发霉绣屏上的花呢?她是山野间的蒲公英。 姜既月问不住口,只能化作喉间的苦涩生生地咽下去。 几年光阴的磋磨,她失去了往日的光辉。 “傻孩子,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约定,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只是担心伤害了你,但不可否认这一切都会对你造成伤害。”她慢慢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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