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韧,他注定会输,会做世俗的奴隶。 大概是考虑的时间太长,男人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调充斥着优雅和得体,说出的内容却并不如此。 “你看起来不大聪明。”他道。 路周没被话里的嘲讽凌辱到,他只是握紧手指。 男人又说:“这么简单的选择,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静默半晌,路周终于低头笑了:“你说得对,这确实很简单。没人会选择一无所有的一边。” 好似不相信他突然下了决定,孟鹤鸣眯了下眼。 “我不需要继承权。”男生接着说,“况且我知道,就算我有这个想法你也不会愿意让旁人分一杯羹。我只想知道,我回到孟家后,云州的家人怎么办?” 云州那个奇怪的家庭,连学都供不起他上,还惹来一身债务,这样避之不及的地方还会有所谓的家人? 孟鹤鸣第一次真正不明白这个可怜的弟弟。 “家人?” 他若有所思。 是过世的祖母?生病的养母?逃窜在外惹是生非的那位养父?还是另一位担不起生计的无用男人? 即便不明白,孟鹤鸣仍旧说:“活着的自然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至于惹来债务的那位,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慈善家,他该背起自己的责任。而你,只要一天有孟家做靠山,就不会再有人找上你的麻烦。” 如他所说,他不是慈善家,无论作为商人还是兄长,都没有必要替无关紧要的人善后。 保下弟弟尚且可以说是因为曾经那一丝几乎已经不存在的愧疚,至于其他人…… 与他何干? 他这位被教养得太天真的弟弟,只需要乖乖回到孟家,扮演好小儿子的角色,锦衣玉食,一事无成——让已经显现出裂痕的家庭假模假样地过下去。 这样就好。 路周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我不能再回云州,是吗?” “当然。”孟鹤鸣说。 孟鹤鸣不相信人性,尤其是久贫乍富,蚂蟥似的吸上来可不好看。何况他也没有精力总处理这样的烂摊子。 他双手环胸,仰靠在沙发上:“还有什么想问?” “你呢?”路周最后问道,“你应该是不愿意我回来的,对吗?” 固执又天真的反问。 孟鹤鸣轻描淡写扫他一眼:“我愿意,你会回来。我不愿意,你也会回来。有些事情无关乎人的意愿,而是该落位的东西迟早会落在原来的轨道上。” 路周明白了。 在他这位哥哥眼里,他是个无足轻重的物件。 他点点头:“没问题了。” 孟鹤鸣已经极少花时间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今天愿意,不过就是因为央仪说的那句总得解决。 他觉得好笑,原来一向雷厉风行的自己会在这件事上拖延这么久,久到被她提醒。 忽然有点想她了。 即便只隔着一扇门。 孟鹤鸣起身,在绕开沙发的同时往身后瞥了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绪相信聪明人都会懂。 ——还不走? 男生终于在他的注视下挪动了步子。 他穿着那双白色绒面拖鞋,像极了闯入者。 这一瞬间,让孟鹤鸣想起喊他来的初衷。 他将人送至门口,取过放在玄关台上被人遗忘了的牛皮纸袋,回眸,发觉路周正盯着他的手。 “还有事?”孟鹤鸣问。 男生喉间梗塞,艰难地迫使自己不去看:“……没。” 孟鹤鸣站在高一截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手机记得开机,会有律师联系你签协议。” 他这位天真的弟弟今天似乎总是心不在焉。 孟鹤鸣深看他一眼:“还有,找个时间。我会安排你和孟家其他人见面。” 琐碎的事终于落幕。 孟鹤鸣提着纸袋往主卧方向。他脚步很慢,脑海里掠过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 那根线头在繁杂中若隐若现,他推开门,思绪被撞入怀里的柔软身体所打断。 他的女朋友环紧他的腰,用水蒙蒙的漂亮眼睛看着他说,“怎么这么久,我都快等睡着了。”
第26章 嘉奖 今晚言而无信了。 原本孟鹤鸣没有再来一次的打算。 但同时他也是男人, 在女朋友如此主动的情况下再彰显绅士风度只会适得其反。他自然乐于满足对方。也或许因为她太热情,弄得他竟有些收不住自己。 难得放纵让人食髓知味。 折腾到后半夜,孟鹤鸣终于没了心思, 把人捞进怀里,一节节抚弄她光裸的脊背。 他在想今晚的主动要给些什么奖励。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已经困到快要睡过去的人却忽然睁开眼, 强撑着眼皮说更衣室有给他的礼物。 孟鹤鸣手指微顿, 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接二连三地掉落嘉奖。 他拉过靠枕,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等人彻底睡过去了, 才不紧不慢地下床。 无人知晓慢条斯理的几个步骤下, 他其实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像年少时第一次得到荣耀, 迫不及待炫耀那般。 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久违。 久违到“嘉奖”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浮现时意外的陌生。 主卧衣帽间很宽敞,足足有两间屋的进深。 即便如此, 孟鹤鸣还是一眼注意到了岛柜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小巧的一个, 用香槟色丝带系着漂亮的结。 玻璃柜下, 摇表器徐徐运转, 将射灯的光折射在丝带上,普通的缎带也有了丝绸般的光泽。 他拆开礼盒,细细打量那条同样色系的绸质领带。 这是他很少用的颜色, 明亮的香槟,会显得人年轻。而他惯常喜欢用沉稳来装饰自己。 原来央仪喜欢这样的。 孟鹤鸣没有因为不同的审美而不快。他无声扬起唇, 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她被折腾累了,困得脑袋直点,那双手却还是在他颈间翻飞, 打出漂亮的结,而后抚平其他褶皱, 踮脚亲一亲他嘴角,瓮声瓮气地说,“好困,我要回去补觉。” 很可爱。 她会被抓回来吻住,或者更深入,直到他满意,然后才被放走。 孟鹤鸣当时还不知道,这些虚无的想象会在第二天早上就变成现实。 于是当事情顺理成章发生时,他有一瞬怀疑最近自己是不是得到了神的眷顾。 当然在这之前,他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不多睡会?”他揉着她的腰,问。 下一秒她或许会困倦地说,嗯,我要回去补觉。 然而现实中她只是摇了摇头。 倦懒的神情下,央仪仍在思考。 昨晚她睡得并不踏实,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始终无法陷入深睡眠。 乱七八糟好几个梦,一会儿梦到孟鹤鸣眸色深沉,一会又是大动肝火,手指揩着她剧烈跳动的脉搏,问她和路周到底什么关系。 她几乎被掐醒,很快意识到自己做梦了,因为现实中,她在孟鹤鸣身上连大点的情绪波动都未曾见过,更别提暴怒了。 精神一松,又是一个梦。 这次是闯入了昨晚他们谈话的客厅,两道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一道深沉一道明锐,但眼神里都有她读不懂的郁色。孟鹤鸣朝她伸手,对她说,过来。 她想去坐沙发,却被按在男人腿上。 孟鹤鸣摸她的长发,语气低沉又冰冷:“他什么都跟我说了,不解释吗?” 她下意识去看路周,却被路周拉住了另一条手臂。 他像小狗一样湿漉漉地说,“我告诉他,没有他的话你会喜欢我的,对吗?” “对吗?” 孟鹤鸣卡住了她的颈。 “回答我。” 央仪猛然惊醒,醒来浑身虚汗,搭在她腰间的手收得很紧。她匀着心跳闭上眼,慢慢深吸了几口气。 直到接近天亮时分再次睡着。 一晚上的混乱、缺觉、精神衰弱,导致现在孟鹤鸣每说一句话,她都会无端解读出很多层意思。 ——问她要不要多睡会,就是在旁敲侧击昨晚为什么没睡踏实。 如果他不是孟鹤鸣,央仪大概不会这么的提心吊胆。毕竟真要说起来,她和路周之间是什么都没有的。 可偏偏他是。 他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强到连苏律打电话通知她去接他,都会被不满地盘问几句,更别提旁的了。 央仪想了又想,无解。 等待她的似乎只有孟鹤鸣主动开口。 在她的期待下,孟鹤鸣确实开口了。 不过话题是在领带上。 他问:“怎么突然想到送我礼物?” 如果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央仪一定会察觉到此刻他语气里温和更多。但她始终绷着一根筋,被人慢慢抽紧另一头,一刻都松缓不得,疑神疑鬼,杯弓蛇影。 刀锋落下只是时间问题。 她叹了口气,如实说:“本来想着哄你的。” “哄我?” 大概是对这个词感到新鲜,孟鹤鸣挑起眉。 昨晚去接他,他们已经探讨过甩门的问题。 央仪现在知道是她脑补太多,一字字斟酌着说:“那天我以为你真的生气了。” 原来是为了那件事准备的礼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以昨天,也是在哄我?” 昨天是在掩盖心虚。 央仪不会说,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终于找到了适合的切入点,调整好情绪,用徐徐缓缓的嗓音试探着说:“差一点就没哄到。” 这样柔软的态度很容易让人想起昨晚,她说的哄就是极尽所能去容纳他,将他咬得尾椎骨发麻,一边推拒一边香汗淋漓。若是放以前,孟鹤鸣无法想象自己会有衣冠整齐却满脑子畜生想法的时候。 然而这一幕就这么离奇地发生了。 在他穿上正式的三件套、打上领带、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公事化的严谨和整肃之后,什么董事会期货世经论坛都变成了人类最原始也最低级的欲望。 孟鹤鸣低头看她,忍住想要抚摸她柔顺长发的冲动。因为他知道那片海藻般铺在皮肤上的长发底下,是漂亮又纤长的锁骨,雪肌殷红点点,如同傲雪红梅。 他怕自己引以为傲的意志力为之妥协。 刚打好的领带被扯松了一些,孟鹤鸣单手扶着领结,“是怪我耽搁太久了?” 央仪半低着头,这样就不会被看出不自然。 “怎么会呢,你聊公事比较重要。” “不是什么公事。”孟鹤鸣轻嗤。 央仪绷紧的那根弦嗡一声铮鸣。她垂头,露出白皙的颈,住在身体里的她知道飞速运转的大脑其实空白一片,但看着她的人只晓得她此刻正动作缓慢地捋着他的西装下摆,也因为这份缓慢,看起来优雅又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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