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端着剩下的半碗糖水走了。 程菲悄然松一口气,视线重新回到周清南身上,微蹙眉头,道:“我去旁边买包湿巾,给你擦一擦?” “不用了。”周清南神色如常,轻捏下她的指尖。 “擦一下吧。”程菲说,“糖水黏黏的,你会不舒服。” 说完,她也不等周清南回应,便径自对陈家槐道:“槐叔,我去买点东西。” 陈家槐也不知听没听到,神色怔然,没反应。 见槐叔这副样子,程菲心里虽有几分疑惑,但也无暇深思,起身离席,往隔壁的便利店去。 脚步声渐远。 桌前只剩陈家槐和周清南两个人。 陈家槐坐在座位上,眉头微蹙,僵滞好一会儿后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神色几番变幻,嘴唇轻颤,目光里尽是难以识别的复杂与隐晦。 周清南也和陈家槐对视,眉目无波亦无澜,双眸沉如深海。 良久,良久。 陈家槐视野忽然变得有点模糊。 他垂下头,像是迷茫、像是仓皇地左右环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用力地收拢,又张开,张开,又收拢,往复循环数次,一时间竟无所适从。 好片刻,陈家槐才垂着眸抬起手,重重地在周清南肩膀上拍了两把,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清南也没有再看陈家槐。他下颌线紧绷,眼底隐约浮现出一丝赤红,无言。 陈家槐五指握紧周清南的肩,片刻,哑声道:“……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周清南唇紧抿成一条线,还是没吭声。 “去抽根烟。”陈家槐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紧接着便站起身,大步离去。 不多时,程菲从便利店买完湿巾回来。 她原路返回座位,定睛一瞧,见桌子旁边只剩下周清南一人,她家亲爱的槐叔不见踪影。 程菲狐疑,顺手把消毒湿巾给男人递过去,眨眨眼睛随口问:“槐叔呢?” 周清南还是没事人似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散漫,接过湿巾,取出一张给自己擦身上,回她道:“抽烟去了。” 程菲闻言,不再多问,自顾自又吃了几口菜后,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憋胀感,便起身,随手抓来一个服务员小哥,问:“洗手间怎么走?” “哦。”小哥抬起胳膊,热心给她指路,“前面走到底,左转。” “谢谢。” 依照服务生小哥的指示,程菲很快就成功找到洗手间。 两分钟后,她上完出来,走到洗手台前洗了个手,照镜子整理头发。 这个大排档的洗手间卫生状况还不错,只是确实简陋,一共就三个隔间,两个女士专用,一个男士专用。背后是一个搭出来的车棚,停着几辆员工上下班用的电动车和自行车。 几只三花猫在角落里嬉戏打闹,喵喵叫个不停。不知是野猫,也是大排档老板专门养来捉老鼠的。 程菲理完头发,一转身,余光扫过背后的车棚时,竟突的一怔。 夜色漆黑,没有星也不见月。车棚顶端就一个几瓦的灯泡摇来晃去,洒下格外微弱的橙色灯光,昏暗不清。 暗光下,她看见一道身影靠墙蹲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烟,不知多久没抽过,烟尾的灰都已积攒起来,摇摇欲坠。 程菲皱起眉。 她认出,这是槐叔。 “槐叔?”光线太暗又隔得远,程菲看不见陈家槐的表情,疑惑地提步过去,“这里黑漆漆的,你一个人在这儿……” 之后的话音,戛然而止。 陈家槐回过神,飞快抹了把脸,然后才淡淡朝她瞥来一眼。 这一刻,程菲恍惚间看见,槐叔成熟英俊而又带着些许皱纹的面容上,竟像是挂着两行泪痕似的印迹。 程菲人已经走到陈家槐面前,见状,不由愣怔失神。 两人无声对视。 约莫两秒后,程菲像是感知到什么,某种情绪如同狂风肆虐下的巨浪,席卷她每根神经、四肢百骸,直令她手脚都隐约发麻。 几米之遥,陈家槐瞧着眼前的姑娘,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仰眸看向头顶的天空,玩笑道:“找了那么久的人,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大圈,居然是这小丫头给老子带回来。城哥,这手棋下得好啊。” 程菲心底似有火山喷涌。 她指尖在发颤,唇也在抖,望着陈家槐好几秒,才颤声问道:“槐叔,你可以确定吗?” 陈家槐抽了口烟,眼角干涸的泪痕彻底隐没在白雾背后。 “那小子左腹有一块烫伤。”陈家槐回忆着,苦涩地失笑,“是他小时候玩儿他爹的烟烫的。当时他妈又心疼又生气,抄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爆揍,打得那小子哇哇叫,还是我去把人救下来。还有那神态,那眉眼……错不了。” 听到这里,程菲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抬手捂住嘴,轻声哭起来。 陈家槐静默良久,掐了烟,过去轻轻拍了下小丫头的脑袋,说:“傻孩子,哭什么,该高兴才是。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说清楚了?” 程菲深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又憋回去。 她耷拉着脑袋,摇摇头。 陈家槐皱眉:“你们还没有相认?” 程菲哽咽道:“不能。” 陈家槐:“为什么?” 程菲只觉心疼到呼吸都困难,阖上眸子,轻声道:“他有他的事要做。“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打扰他,更不能成为他的阻力。 程菲话音落地,周围忽然起了一阵夜风。 陈家槐没有再多问程菲半个字,只是沉默地仰起头,又看了眼头顶的夜空。半晌才淡淡笑了下,道:“小菲菲,信叔一句话,寒夜再长,也总有天亮的时候。” 仅仅一墙之隔。 一道高大的身影斜倚墙壁,身姿懒散,听着那些对话,沉默无声地抽着烟,眼底赤红,情绪不明。 片刻,他呼出最后一口烟圈,掐灭烟,将抽完的烟蒂丢进垃圾桶,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回到人声鼎沸的用餐区,世界一成不变。 周清南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低眸安静地喝。 不多时,像是想起什么,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了一款音乐软件,指尖挪动,点进了搜索框一栏。 上次从平南去兰贵,在侯三的车上。 姑娘说她有一首很喜欢的歌,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清南面无表情地回忆着,下一秒,便在输入框里键入了四个字:一生所爱。 陆岩是人民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周清南喝了酒,不能再开车,程菲也小酌了两口碰不了方向盘,因此这晚最后,依然是陆岩登场来接人。 三人本想将陈家槐送回家,可提议一出来,便被陈家槐以“喝多了酒要散散步来解酒”为由拒绝。 程菲说了好几次,见槐叔犟得像头牛,十条绳子也拉不动,无法,只能作罢。 回到车上,陆岩给自己绑好安全带,边绑边随口问后排的周清南,说:“老板,还是先送程小姐回平谷区,再回尹华道吗?” 周清南:“直接回尹华道。” 程菲:“?” 话音落下,旁边的程菲顿时诧异得瞪大眼。想了想,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要办,便很善解人意地对陆岩道:“那你等下随便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坐地铁回家就行。” 谁知,陆岩听后刚点了下头,周清南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你跟我一起回去。”周清南对程菲说。 程菲被呛了下,白皙的脸蛋不争气地又是一红,心虚尴尬,下意识就瞄向驾驶室里的陆岩。 陆岩乖觉得很,对自家老板的私事一贯不做多问,修长的食指摸了下鼻梁,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程菲的目光默默收回来,又去看旁边的大佬。 “我自己有家,干嘛去你那儿?”程菲心里慌得不行,声音也压得更低,贴近周清南,用只有他能听见的 音量,羞愤抗议,“你别满脑子都是那种事行不行?” 周清南无言半秒,侧目,神色沉静地看向她,道:“我最近睡眠很差,抱着你,我可能会睡得好一些。” 程菲闻声,心口瞬间翻涌起一股酸涩的甜蜜,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难受,沉吟片刻,嘟囔道:“……我又不是安眠药。” 周清南注视着她,懒懒地说:“对我来说,你可比药顶用。” 程菲垂眸思考片刻,咬唇,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跟我回去。”周清南抬手,轻轻抚过她绯红细软的颊,“吃饭那会儿,我看着《一生所爱》的谱子学了一下,不太难。” 程菲一滞,眸光闪了闪,错愕地略微睁大眼睛。 周清南贴近她,在她嘴角边落下一个温柔如蝶翼的吻,眸微合,低声细语:“我有把吉他,想唱歌给你听。”
第65章 滨港西郊,梅府庄园。 初夏时节,晚风也是闷热的,携带着果园中各类熟透果实的清香和暖调的绿意,从人脸上刮过,沁人心脾的好闻。 书房内,梅凤年刚结束完一通视频会议。 他面朝落地窗方向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窗外的流丽灯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得就像一潭死水。私人助理照旧毕恭毕敬侍立在侧,低垂着眉眼,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不多时,一阵轻盈脚步声从走廊方向传来。 实在是熟悉,不需回头,梅凤年便已知晓来人是谁。 他垂眸,给自己点燃一根雪茄,漫不经心地抽了口。 周小蝶抱着洋娃娃走进书房。她眉头紧紧拧着一个结,面上尽是忧色,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余光又看见一旁的助理,当即冷冷一个眼色递过去。 助理领命,一秒钟不敢耽搁,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 等助理的脚步声彻底从耳畔消失,周小蝶才终于沉声开口,道:“我听四少说,昨晚上神父对你发了很大的火,还说要撤销你中国区代理人的职务?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 梅凤年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没有搭腔。 周小蝶却从对方的眉眼间读出答案。她面露忧色,又焦急地道:“就一点机会也不再给?” 梅凤年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回答:“除非办妥两件事。” 周小蝶:“哪两件?” 梅凤年:“第一件,不惜一切代价,拿回叶海生手里的那份U盘。” 周小蝶思索两秒,说:“既然是不惜一切代价,那就交给我来办。第二件是什么?” 梅凤年静了静,又说:“下周四晚上,袭击滨港市公安局办公大楼,煽动舆论制造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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