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鹏脸上的肥肉一抖:“大哥这话兄弟怎么听不明白。” 闻德生暴怒而起:“敢做不敢认吗?昨日乔少爷可来过了,他亲口说你将阿柔当年的事全对他母亲说了!” 这话不过是诈邱大鹏,邱大鹏的面色却一下子就变了,可见他自己也心虚,他假惺惺叹口气:“大哥,你我相识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兄弟怎会主动说起当年的事,那日要不是乔太太逼着我打听,我也不会不小心说漏嘴。” “乔太太主动打听?” “可不是嘛。”邱大鹏一副饱受冤屈的样子,“她听说儿子在跟亭丽交往,早就暗中调查亭丽许久了,碰巧我们洋行的东家跟乔家也沾亲带故,乔太太又打听到我们两家历来交好,s特地下帖子请我到乔家去。兄弟不明就里,听乔太太主动提起‘阿柔’,误以为她早都知道闻家的底细,稀里糊涂就被套了话。” 闻亭丽在楼上听得怒火中烧,冲下来说:“你说谎!” “刚才我已经问过乔宝心,她说他们乔家从来没有下帖子请过邱家的人,是你!是你像只癞蛤蟆一样非要你的东家带你去乔家的,当晚不只一个人看到你主动跑去找乔太太献殷勤,包括我在内。” 听到此处,闻德生随手抄起藏在自己椅背后的一根木棍冲上去:“姓邱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口口声声叫我大哥,背地里却这样坑害亭丽!当年我和阿柔都是怎样待你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邱大鹏见势不妙,火急火燎从椅子上滚下来,邱凌云冲上来抱住闻德生:“闻伯伯,有话好好说……你不晓得乔家的太太有多厉害,即便我爹爹不说,他们早晚也会调查清楚的。” “她调查她的,你父亲昧着良心出卖兄弟和嫂嫂是另一回事!你快撒手,不然我连你小子一起捶!” 这当口邱大鹏早已跑远,扶着门框说:“大哥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吗?亭丽还没嫁人,叫人知道她母亲做过妓女,往后恐怕……” 闻亭丽扶住父亲的胳膊,对着邱大鹏冷笑道:“你尽管到大街上去嚷,我倒要瞧瞧究竟是瞧不起我们闻家的人多,还是瞧不起你这阴险小人的多!” 邱大鹏面色变了几变,立即换了一副和蔼的语气:“这孩子,你是邱叔叔看着长大的,邱叔叔怎舍得害你,那晚我真是被乔太太唬住了,过后我是后悔不迭,你放心,往后谁也别想从我口里再打听到一个字。再说了,乔家人这样强势,也算不上什么良配,亭丽你早些脱身,总比日后掉在火坑里强。大哥,不说别的,就说这几日乔家都是怎么刁难你们的,你就知道兄弟这话不假了。” “你的意思是,这几日的事全是乔家在暗中搞鬼?” “看样子大哥还不知道,兄弟也是费了好多工夫才从我们东家嘴里打听到几句。乔家已经闹到天翻地覆了,乔少爷死活不肯娶白家的大小姐,非要自己一个人去香港闯荡,乔老爷为了逼儿子低头,连手枪都动用了,现今乔少爷被关押在书房,听说连门都出不了。” 闻亭丽大大地一震。 “听人说,乔家长房的日子眼下极不好过,乔家大爷绝不可能允许儿子忤逆自己的父亲。不管乔少爷愿不愿意,这婚都结定了。乔老爷和乔太太大概也知道儿子对亭丽没死心,正千方百计逼你们离开上海呢。” 闻德生越听越心惊,原来如此!房子租不到、做洋服赚不到钱,过不了多久,他就在上海混不下去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亭丽早跟乔杏初分手了,乔家人还有什么必要再刁难咱们?” “分手有什么用,能管住他儿子心里不惦记亭丽吗?只要两个人都在上海,保不准哪天就闹出什么乱子,大概乔家人觉得,只有亭丽离开上海才算安心,不信?等过几日你们被逼到山穷水尽了,乔家人自然会出现的,给你们一些安置费,让你们离开上海去别的地方生活。” 闻德生一撸袖子:“不必等他们上门,我现在就去乔家当面说清楚!” 邱大鹏急忙拦住闻德生:“没用的,乔少爷对亭丽不死心,闻家单方面许诺又有什么用?由不得你们不走,兄弟只是替大哥可惜啊……” 他仰头环视四周,假惺惺喟叹一声:“大哥和嫂嫂吃了多少苦头才攒下这家洋服店,若是就这么关门了,当真可惜!兄弟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大哥一个绝妙的法子,保证既能保住你的洋服店,又能叫乔家不再找你们麻烦。” 闻亭丽假意抬抬眼:“哦?什么好法子?” 邱凌云从父亲身后探出脑袋,一拍自己的胸脯,笑嘿嘿道:“这法子就是——尽快嫁给我。” “大哥。”邱大鹏趁机堆起笑脸,“凌云对亭丽一片痴心,现在两个孩子也大了,只要亭丽嫁给凌云,乔少爷不死心也没用,乔家那边也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亭丽,我们邱家虽然比不上乔家富贵,但也从来不愁吃喝,凌云说只要你肯嫁给她,婚后你愿意念书就念书,愿意在家里当太太就当太太,都随你愿意。你瞧瞧,邱叔叔连聘礼都带来了。” 话音未落,闻国福一棒子抡过去:“狗东西演够了没?你真当我猜不出乔家的那些手段都是你出的主意?!我还奇怪呢,就算有人要刁难咱们,怎能这么快就打听到房东是刘良才!又怎能这样快就摸清店里的布料是从顺记进的——你如此处心积虑破坏亭丽和乔杏初的事,一半是为你儿子,另一半是看不得我比你过得好。生怕我们跟乔家结亲之后,日后处处压你一头!难怪阿柔在世时就不喜欢跟你来往,我早该认清你的真面目!畜生别躲,今天我势必要替阿柔和亭丽讨个公道!” 邱大鹏恼羞成怒,也不再装腔作势了,迎着闻德生的棍子就冲上去,他力气大,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你别给脸不要脸,一个窑姐的女儿,还指望嫁给什么样的好人家。我儿子不嫌弃你女儿也就算了,你们倒在我面前拿乔起来了。” 闻亭丽又急又怒,一溜烟跑出去叫人,他们提前就跟父亲那几个朋友打了招呼,万一这边打起来,几位叔伯就会带着家伙过来帮忙。 等到闻亭丽带着人跑过来,邱大鹏已然占了上风,死死压住闻德生的脖子,边打边骂:“当年我就想不通阿柔到底看上你什么,没想到如今你女儿又瞧不上我儿子,母女俩把自己当盘菜了,真是不识抬举!” 几个汉子冲进去一把将邱大鹏拽下来,邱大鹏没料到闻德生还暗藏了帮手,一边忙着脱身,一边对儿子嚷道:“还愣着走什么?快把司机和阿彪叫过来帮忙。” 邱凌云有些手足无措,赶忙出去叫人,那高壮汉子手里竟还拿着一条铁鞭,一进门就直奔闻德生而来,邱大鹏得意地说:“闻德生,我倒要看看今晚是谁教训谁!” 这当口,墙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闻亭丽正忙着拉架哪有空去接电话,陡然想起说不定是乔宝心打来的,仓皇间起身摘下话筒,那头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嗓音。 “叫邱大鹏过来听电话。” 他并没有问电话这头是不是闻家,也没有问接电话的是谁,仿佛料定闻亭丽一定会把话筒递给邱大鹏,也料定邱大鹏会过来接电话。 “你是谁?”闻亭丽喘着气抹了把头上的汗珠。 “我姓孟,你叫他过来听电话。” 这边邱家已然重新占了上风,邱大鹏揪住闻国福的衣领一连挥了好几拳,出手狠辣,拳拳到肉,一会儿工夫邱国福就已被打得满头是血,闻亭丽急得头晕目眩,厉声道:“快住手!电话是找你的。” “找我?” “他说他姓孟。” 邱大鹏身子几不可见地一抖。 闻亭丽趁他发愣,冲过来恶狠狠推邱大鹏一把:“滚开!” 邱大鹏一时不备,竟被推得摔了个大跟头,奇怪他并未发火,而是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接电话。 刚一拿起电话,他的腰杆就像折断了似的,神奇般地弯下去:“孟、孟先生?” 接下来,只见邱大鹏不断对着眼前的空气点头哈腰,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此刻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是是是。好,我这就给闻小姐和闻先生赔礼道歉——您说得对,我不是东西,我马上就带着我的人滚。”
第6章 接完这通电话,邱大鹏脸色难看得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仓皇回过头喝道:“快住手。” 紧接着,他便在一屋子人错愕的目光中走到闻德生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大哥,兄弟给你赔不是,兄弟马上带人滚。” 对着闻德生毕恭毕敬磕起头来。 邱凌云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爹你这是做什么?刚才是谁打电话?” “你给我闭嘴!”邱大鹏似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一个劲地对闻德生软声赔不是,“对不起,兄弟不是人,店里的损失该怎么赔全听大哥一句话,要不你抽兄弟几个耳光?” 闻德生早已被邱大鹏揍得面目全非,半边脸颊肿得高高的,满嘴都是鲜血,模样甚为骇人。 听到邱大鹏的这番话,他使出吃奶的劲啐了邱大鹏一脸血沫,不料喉咙里咕噜噜一阵响,竟呛出大口的鲜血来。 “爹!”闻亭丽吓得魂飞魄散,忙俯下身用帕子帮父亲擦血,可是闻德生仍在不断咯血,就连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 可恨邱大鹏还在装模作样:“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跟大哥动真格啊。” 闻亭丽恨得咬牙,方才那番混战她看得真真的,邱大鹏对父亲下了死手,才几拳,拳拳正中父亲的要害,只眼下没工夫跟这小人拉扯,心急如焚起身:“车行的出租车(注)一时半会到不了,周叔叔、陈伯伯,我到街上拦一辆黄包车,麻烦你们帮忙抬一下我爹。” 邱凌云这时候也有些慌了:“爸,怎么办。” 邱大鹏眼珠转了几转,擦把汗起身:“救人要紧,快!开我们的洋车快一些。” 街上连一辆黄包车的影子都没有,闻亭丽救父心切,料着邱大鹏这当口不敢再使坏,便同父亲的两个朋友把父亲抬上邱家的洋车。 最近的一家医院是慈心医院。 这医院由上回在乔家见过那位名叫邓毅的院长所创办,历来对穷人友善。 进了医院,急诊室里全是人,一问才知道,附近白龙帮的人因为打群架送来了好些伤员,眼下急诊室的大夫们都忙着接诊,没一个抽得出空照管闻德生的。 老周和老陈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 邱大鹏这会儿早不见人影了,邱凌云还在,见状忙说:“我爹爹仿佛认识这家医院的内科主任,我去把主任找来。” 闻亭丽却径直走到年纪最长的一个洋大夫面前,附耳对他说了一句什么,那洋大夫一愣,忙带着两个护士过来探视闻德生,一看就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快通知手术室准备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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